正文
不等其他人追問,成氏已是飛速爬起身,就拉著花珠跑出了正廳。
蘇蘇剛才看到花珠一進來別人都沒看,只是瞄了一眼蘇貝,想必是跟蘇貝有關,她不由也緊張起來。
這種時候什么事能牽扯到蘇貝呢,除了一樁婚事。
蘇蘇也等不急,起身跟著來到前院,發現前院來了不少人,連太公蘇恒衛都驚動了,而成氏一臉驚慌,蘇蘇心里更加不安,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她趁著人多不意的空當,潛到花珠身側,一把將她拉到僻處:“花姨,出什么事了?”
花珠如今是紫金園的管事媽媽,行事穩重,此時見蘇蘇找到她,也不掩飾臉上焦急擔憂的神色,如實道:“四小姐,三小姐的親事怕是要延后了!”
果然是和蘇貝有關,而且有關親事。
“為什么?”蘇蘇追問,
花珠苦著臉:“余家老爺還有親家公都來了,說是余公子突染頑疾,半個月過來尚不見好轉,他們家不敢貿然按期舉行婚事,怕有個萬一,對不起咱們四小姐,所以特地趕來商量延期的事情。”
聞此,蘇蘇也吃了一驚,大為懊惱,但余家這么做也是無奈之舉,更是負責之舉,若是一般黑心親家,還不趁機趕緊辦事給兒子沖喜。
不過話說回來,余家也不敢這么做!
因為余欽楓患疾,蘇貝的親事反延至蘇蘇之后的六月,她本就比蘇蘇大一歲。這樣又要一拖幾個月下去,成氏不由暗自著急。
好在一個月后余家來人說余欽楓病情有所好轉。蘇蘇和成氏心里這才好受一些。
四月初八,就該是蘇蘇的良辰吉日。但由于兩下距離太遠,按照事先和侯府商量好的,成氏只給蘇蘇準備了兩個箱籠,加上蘇蘇自己準備的一只,一共才三個箱子,所以三月中旬時,這些都已經準備好,包括蘇齊徽暗中給蘇蘇加工好的成百上千顆小明珠,以及一顆完整的夜明珠。
當接過費了蘇齊徽年把心血才琢磨好的明珠。蘇蘇感動得無以復加,一副淚眼盈盈。
“爹,只一句,保管好這些珠子,不要引人耳目,這一顆夜明珠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在侯府里面使用,更不要說是從蘇家莊帶出去的,爹本想一并切割掉的,但實在不舍。便整個的給你帶走吧!若將來被人發現,扯個謊瞞過!”
蘇齊徽耐心交待,心里面不知道自己這么做到底對不對,不知道這些珍貴的珠子給了蘇蘇。于她來說究竟是福是禍,但是多一些資本總比少的強,況且留在蘇家莊也不是長久之事。還是隨著它們應得的主人一塊吧。
或許這些珠子也會像當初那只黿鼉一樣冥冥之中保佑著蘇蘇。
多年后,他憶起當年的這個初衷。想想算得上是對了一半誤了一半吧!
除了嫁妝,成氏給蘇蘇準備了兩個管事媽媽。四個丫環,兩個小廝,管理媽媽除了葉氏,另配了一個與葉氏年紀相當的鄒氏,四個丫環則是艾芙、艾蓉、石榴、綠蘿,兩個小廝皆是十六、七歲尚未娶妻的。
石榴,蘇蘇原是打算留她在蘇家莊,或者跟著蘇貝,但她本人希望能跟著蘇蘇,蘇蘇思量之后,便決定帶著她了。
送親的人選也最終敲定,由蘇蘇大伯蘇齊實帶著蘇羽陵兄弟兩個打頭,另又找了幾個堂兄弟一道前往。
諸實辦妥,只等吉日到來。
而蘇蘇本就沒什么熱情折騰成親的事,加上蘇貝婚親延后,她更不想成這親。
這些日子,每當她想依照爹娘、蘇貝、艾芙幾個安慰的話,努力讓自己平和起來時,她總又不由自主地想到肖蒙還有肖雪。
“蘇姐姐,我一直以為你不是嫌貧愛富的人!我一直以為我哥哥認準的人不會有錯!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你要拋棄我哥哥?”
“蘇姐姐,我真的好失望,我哥哥真的好可憐!你也真的好狠心!”
隨著四月份的越加靠近,肖雪臨走前丟下的話在蘇蘇腦中也越加清晰,折磨得她經常夢中驚醒。
但是時間不等人,轉眼就到了四月初六。
考慮路程遠,路上又不能太趕,是以王洛堯接親的隊伍提前兩天抵達蘇家莊,以便正日那天到達侯府。
整個蘇家莊因為這一批接親隊的到來而沸騰,原因很簡單,王洛堯是去年連中三元的風雅俊公子。
雖然女兒嫁得遠,但是僅因這一點,蘇齊徽和成氏也略覺安慰了,本來對王洛堯還頗有微辭的成氏如此也沒什么計較的了。
惟蘇蘇對王洛堯的到來不冷不熱。
前一天晚上,成氏特意當著她的面把幾幅壓箱底的畫放到箱底下,還囑了一些路上、車上、轎上、拜堂等等的注意事項,蘇蘇一早上想起,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王洛堯的隊伍一早抵達后,送親、接親雙方隆重擺了桌,然后才帶了蘇蘇和送親隊伍正式上路。
開面后,成氏沒給蘇蘇畫濃濃的喜妝,因為臨別之際免不了一場哭,之后又一路顛簸疲憊,再濃的妝也花了。于是交待艾芙姐妹兩個等隊伍進了江寧城后再給蘇蘇備上喜妝。
自打蒙上喜蓋頭,外面的世界就是一片紅蒙蒙,看不到爹娘姐嫂們的不舍,看不到王洛堯面上的意氣風發,看不到伯父兄弟的熱情洋溢,而她滿眼滿目的只剩一片酡紅。
啟程之后,一路上她極少說話,別人以為她是新嫁娘子害羞的,只有幾個親近的丫環知道她這是沒心情。
“二哥——”明明新郎官就在她馬車的一側,但蘇蘇就是要揚聲喚她二哥。
蘇羽墨聽到蘇蘇不甚高揚但甚清脆的叫聲,巴巴地騎馬從車隊的最后頭趕到前面來。覷了一眼身旁的王洛堯,然后湊近車廂:“四妹。什么事?”
“咱們還要行多久?”蘇蘇隔著車簾輕聲問詢……
“天黑之前,應該會到滁縣。咱們在那兒歇一晚,天一亮就出發,約摸巳初就該到了!你再忍忍啊!”蘇羽墨溫著聲安撫道。
“嗯,我省得。哥哥們,受累了!還有大伯也是!”
“沒事,你在車里多睡會兒,明兒個有你操累的!”
“是!”
兄妹倆你一言我一語,王洛堯雖始終目視前方,但兩人的話一字未落地聽在耳里。此時,他甚至以為車廂里坐的會不會是蘇貝?
剛才盡管不過寥寥數語,可蘇蘇句句輕柔,字字喁喁,哪里有半分尖銳、潑悍的味道。
蘇羽墨臨回時不由再次瞅了一眼王洛堯,意味不明地揚了揚眉。
王洛堯暗自搖頭,目不斜視地馭馬前行。
一路上不管是天氣還是路況都相當配合,車隊正如蘇羽墨所估計的那樣,次日辰正時分抵達江寧城外。
艾芙忙拿出一方雕制精美非常的楠木象牙妝奩。欲要給蘇蘇畫喜妝。
“不用了,蓋著這么厚的喜帕,畫上又有誰看得見,還讓我覺得負擔!罷了。別畫了!”
“那怎么行?畫上喜妝討吉利!”艾芙勸道。
“我這鳳冠霞帔,滿身里里外外全是紅,還不夠吉利嗎?就這樣吧!我夠累了!”蘇蘇擺擺手。
艾芙沒法。只得作罷。
石榴這時插進話來:“艾姐姐,小姐說不畫就不畫。小姐不畫妝反襯得更好看!”
艾芙點點頭:“也是!那不畫就不畫吧!”
蘇蘇瞅著車里幾個陪嫁丫環個個姿容不俗,倒也頗覺養眼。
進城之后。事先安排好的八位轎夫換上特制的緞子馬褂,抬出大紅花轎,喜娘在座下擺了一只焚著炭火、香料的火熜,又至花轎的后轎杠上系一條席子,然后蘇蘇才由蘇羽陵抱著自車廂轉進轎中。
起轎前,喜娘不忘將坐轎的規矩對蘇蘇一陣千叮萬囑,最后還不忘塞了一把吃食給她,一應就緒,蘇羽陵才放起炮仗,蘇羽墨捧著茶葉、米粒撒向轎頂。
因為條件不許從家里上轎,這一套禮儀只能將就著在城外開始了。
巳初時分整個隊伍按時抵達上元大街,此時,整條街皆因為狀元郎王洛堯的成親而喜慶洋洋,侯府的大紅燈籠都掛到街邊的商鋪門口,無數歡聲笑語,或夾雜著炮仗震天響。
坐在轎中的蘇蘇原本心情無波的,這會兒卻被這樣熱鬧的陣仗沖擊得有些頭懵。
突然轎子就停了下來,緊接著外面的聲響也跟著瞬間靜默,隨后就有箭矢破空之響傳進耳中,眨眼間,跟前的轎門一卸而下。
蘇蘇不由憶起當初在九合山第一次見到王洛堯的情景,若不是因為他射得是蘇白,或許那會兒她會給他頂好的箭法道一聲“好”字。可惜,那一箭不僅射傷了蘇白,還射傷了她的人生。
出神間,她也沒注意自己是怎么下的轎,只覺耳邊一陣嘈雜。
喜娘的聲音,兩位兄長的聲音,艾芙的聲音,葉氏的聲音,孩童的聲音,男子的聲音,婦人的聲音,等等等等,吵得她分不清東西,搞不明程序,想不起規矩,只迷迷糊糊地跟著她們的聲音跨過一道又一道門檻,走過一個又一個臺階。
腳下不管到哪,都是不絕于耳的嘻笑聲,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就開始被人攙著一個接一個地磕頭跪拜,她直覺從來沒有磕過這么多頭,這王家到底有多少祖宗要她拜的!
又過了許久,像似終于到了高堂的地方,因為她聽到有贊禮者在亢聲唱禮,果然如此,因為她又開始了繁縟的跪、拜和跪、拜。
直到一只五指修長骨節分明的大手握著紅綢的一端遞到她的蓋頭下時,蘇蘇方才有些清醒:她這是進洞房了,她這真是成親了,她這當真是嫁作他人婦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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