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艾倫一眼就看見了娜里亞腰間那柄式樣簡樸卻顯然年代久遠的長劍,又一次在心中嘆息,不知道自己對年輕人們的“信任”是不是有些言之過早。
“如果我有這樣一柄來路不明的好劍,可不會急著這么四處炫耀。”他不得不開口提醒。
娜里亞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微微有些惱怒:“我只是想找地方試試劍,又沒打算拿著它出去四處叫喚‘嘿!來瞧!我有一柄了不起的魔法長劍!’”
那些寶藏的存在,她問過伊斯是否要告訴艾倫,伊斯一臉別扭地不置可否。而娜里亞想來想去,覺得他們壓根兒也不可能瞞得過艾倫,只能自欺欺人地決定,不管怎樣,她不會告訴艾倫,就算艾倫顯然什么都知道了,她也只當做什么都沒發生。
這事兒做起來可比想象的難——她這輩子從來都有什么說什么,一點兒也藏不住。在艾倫一臉無奈地搖頭的時候,她已經忍不住湊了過去,在父親耳邊神神秘秘地說:“伊斯說這柄劍上附加的魔法可以讓我擁有無人能及的速度,就算是‘精’靈也不一定跟得上哦!”
她親愛的老父親卻兜頭給她澆下另一桶冷水:“你以為只要揮劍的速度夠快就行了嗎?如果你的腳步,你身體的節奏無法跟上,那只會讓你死得更快而已。”
娜里亞不高興地撇著嘴,卻無法否認。她不止一次見過諾威和賽斯亞納的戰斗方式,令人眼‘花’繚‘亂’的可不只是他們揮劍的動作而已。
“所以我才想要找個合適的地方練習!”她為自己分辨著。“伊斯那家伙答應陪我練劍的……呃,這又是怎么啦?”
就在他們前方,埃德正拖著伊斯慌慌張張地沖過來。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肖恩佛雷切在大廳里!——他為什么會來!不是說好了叫菲利和艾瑞克來幫忙的嗎?!”
克利瑟斯堡的小主人驚恐得活像只看見狐貍鉆進了窩里的小‘雞’。
連艾倫也微微一怔。在確定那顆龍牙是屬于伊斯的母親之后,他們猜測隱藏在后的人多半是莉迪亞,而目的顯然是引‘誘’伊斯或者艾倫回到艾斯特洛峰頂的冰湖。
如果真是這樣,那里必然會有陷阱。瓦拉建議他們留在城堡靜觀其變,伊斯的神情卻讓艾倫明白,在他母親的尸骨被褻瀆的時候,他可不會乖乖躲在城堡里。
考慮再三。艾倫覺得干脆帶著伊斯去艾斯特洛,看看敵人到底有什么打算。謹慎起見,他當然得找上幾個幫手。而對付死靈法師……有什么比圣騎士更好的幫手呢?柯林斯神殿就在半天的路程之外,既然他們已經不打算把伊斯當成敵人,不好好利用未免太過‘浪’費。
他當天就寫好了信派人送給菲利,以他所掌握的死靈法師和拜厄的消息為‘交’換。希望能得到柯林斯神殿的幫助。肖恩應該不會反對……但他可沒料到肖恩自己也會跟過來。
“埃德辛格爾。別這么沒出息,這是你的家,肖恩是你舅舅的舅舅……而且你不是還想去做水神的牧師嘛?看到他就嚇得逃走可不行。”
娜里亞一本正經地教訓著,抓住埃德的手臂就往大廳里拉。
埃德承認娜里亞說得一點也沒錯——但看見肖恩那身冷冰冰又光潔如新的盔甲時,他還是忍不住心里一抖。
這的確是他舅舅的舅舅……可他舅舅不也一樣怕得都不敢回家嘛!
想到這一點,埃德頓時心安理得地縮在了艾倫的身后。
肖恩難得地取下了頭盔。長年隱藏在鐵甲后的皮膚蒼白如紙,他的面容也并不是埃德想象中那樣,每一根線條都仿佛刀削斧琢。嚴厲得近乎苛刻。圣騎士團長的臉頰略顯清瘦,‘花’白胡須和頭發都削得極短。干凈清爽,一絲不茍,黑‘色’雙眼目光銳利又深不見底,看起來雖然絕對不是什么溫和的人,卻又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意。
“我本打算去神殿向您和圣者致謝。”瓦拉神情自若地歡迎著不請自到的客人,“感謝你們不計前嫌,救了我的兒子。”
她回身向埃德招手,埃德不得不從艾倫背后挪出來,故作鎮定地走到肖恩的面前,努力擠出一臉感‘激’涕零的笑容。
他發誓肖恩看向瓦拉的眼神是矜持卻有禮的——轉向他時卻瞬間變得冰冷如刀。
埃德頭皮一陣發麻,在神殿時曾感覺到的那種莫名的殺氣絕對不是他的錯覺!這位肖恩佛雷切大人看起來相當、相當地不喜歡他……可他到底做了什么?!
像是察覺到整個大廳里突然降低的溫度,艾倫舉步向前,客氣地開口:“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驚喜——”他瞥了一眼神情尷尬的菲利澤里,“我不知道菲利跟您說了什么,但這件事似乎還沒有必要勞動您的大駕。”
肖恩掃了他一眼,淡淡地扔給他一句話:“我來并不是為了幫助你或者那條龍。”
艾倫頓時無話可說。對付死靈法師的確原本就是圣騎士的職責……
“讓我們盡快解決這件事。”圣騎士團長向瓦拉禮節‘性’地點點頭,戴回了頭盔,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菲利一臉無奈地對所有人揮揮手,緊跟了上去。
埃德拍拍‘胸’口,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他本打算和伊斯他們一起去艾斯特洛峰頂的……現在卻忽然間有點猶豫。
“……所以他到底是來干嘛?”娜里亞不高興地問道,“既然‘不是為了幫助你或者那條龍’,他干嘛不直接去艾斯特洛找那些死靈法師的麻煩嘛!”
伊斯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肖恩走進來時他就在這里。他不知道是否還有其他人注意到。那不近人情,幾乎被所有人所畏懼的圣騎士團長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就像他不是什么變‘成’人形的冰龍或者他外甥收養的孩子。只是個毫無關系,無足輕重的普通人。但他取下頭盔時,目光曾迅速掠過空曠的大廳,臉上有一閃而過的懷念。
那一瞬間他到底想起了什么?
斯科特提起過自己為什么會成為圣騎士——他十二歲時,父母意外去世,在雙親的呵護中長大的斯科特,噩夢降臨時茫然無措。他甚至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為父母的去世而哀慟。就陷入了一堆他從未見過的“親人”的包圍。即使不復昔日的輝煌,克利瑟斯家族依然有不少后裔,大部分空有貴族之名。卻沒有自己的領地。克利瑟斯是一座破敗的古堡,領地也很小,但總是聊勝于無。
那個時候,如果不是肖恩佛雷切穿著那身似乎從不脫下的盔甲走進城堡。斯科特不知道自己和克利瑟斯堡都會落進誰的手里。那之前他并不喜歡這個過分嚴肅。臉上總是一點笑容也沒有的舅舅。但當肖恩雷厲風行地解決了一切,走到他面前告訴他,城堡還是他的,領地也是他的,但他得開始學會自己解決一切的時候,他已經成了斯科特心目中的英雄。
所以小時候,肖恩佛雷切,也曾經是伊斯心目中的英雄……
而這里。即便肖恩在二十幾年里再沒有踏進過一步,也畢竟是他唯一的妹妹曾經生活過的地方。也是他為他唯一的外甥奪回的家園……如今,卻已經屬于他人。
再一次降落在艾斯特洛峰頂的冰湖邊,伊斯只覺得心中五味雜陳。近乎渾圓的湖面看起來幾乎沒有任何變化——上一次它尚未冰封,這一次它正在化凍,浮冰間藍‘色’的湖水印出天空中絲絲白云,微風‘激’起的漣漪相互撞擊,四周也依舊靜謐如昔……
“這湖可真夠圓的……水里有魚嗎?”埃德蹲在湖邊,好奇地向著湖水低下頭去。
娜里亞卻在東張西望:“那兩個圣騎士在哪兒?他們不是打算穿著那身盔甲爬山吧?等他們爬上來,天都要黑了!”
近乎神圣的寧靜被打破,伊斯覺得他該有點生氣的,但他沒有。他甚至有一點高興。那樣的寧靜——陪伴了安克拉瑪拉斯冰芒數百年的寧靜,也同樣是寂寞的。
“肖恩佛雷切雖然有些古板卻不是傻瓜。”艾倫‘揉’了‘揉’斷‘腿’的痛處,“我猜他們已經在附近了。”
沒過多久,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證明了艾倫的猜測。肖恩和菲林出現在離湖邊不遠處的山峰上,從黑‘色’的巖石間擇路而下,大大小小的石塊隨著他們腳步滾落到湖邊,甚至跳進了湖水里。
“有魚欸!”埃德開心地看著湖中一尾被驚擾的銀白‘色’小魚躍出水面,連越來越近的肖恩都沒能影響他的心情。
艾倫無語地扭開了臉——也許他真的錯了,這種毫無緊張感的家伙還是乖乖待在城堡里做他的有錢少爺比較合適……
“周圍沒什么發現。”下到湖邊的菲利告訴艾倫,“這地方真是鳥不生蛋……”
他看了冰龍一眼,閉上了嘴。
艾倫抬頭看看山峰上那些偶爾閃現的、盔甲反‘射’出的光芒,微微有些疑‘惑’——來的人不止菲利和肖恩,還有不少圣騎士散布在周圍,而他們顯然是提前到達了這里……肖恩對這件事的重視超出了他的預料,那讓他不禁開始懷疑,肖恩是不是知道什么他不知道的消息。
但想要從肖恩嘴里撬出什么秘密,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洞’‘穴’在水底。”艾倫指指漂浮著冰塊的湖面,“上次來的時候,凱勒布瑞恩破壞了一部分的巖石,整個‘洞’都塌了,湖水涌了進去……”
那時冰芒巨大的、已經只剩下白骨和鱗片的尸體還躺在它倒下的地方,艾倫對著它的頭顱和空‘洞’的眼窩看了很久,依舊能感覺到當年的興奮與恐懼……但他可沒法記得它鋒利的牙齒是不是完好無缺。
無論莉迪亞是在那之前還是之后取走的那顆牙,并且找人送給他,都顯得有些奇怪。
送牙來的是卡爾納克村里的信差,他是在自己家的窗臺上發現的那個木盒,壓在盒下紙條寫明了要送往何處,并且附上了一枚金幣。
老實的送信人高高興興地完成了他的差事。這種方式似乎也不太像是莉迪亞……但除了莉迪亞,又還能是誰?
腦子里翻涌著無數疑‘惑’,他看著肖恩佛雷切一步一步,走進湖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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