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總有一天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總有一天作者:聶九:、、、、、、、、、,最快更新!
總有一天,但不是現在。
埃德驟然松了口氣,又因此而愧疚不已。
伊斯的眼睛里幾乎要滴出血來。當他回身大步走進船艙,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默默為他讓開一條路。
“……所以,那條龍到底是怎么回事?”伯特倫終于忍不住低聲問道,“伊斯不是最后一條冰龍嗎?”
“他是。”埃德回答。他現在實在沒有心情解釋這個。
伯特倫識趣地閉了嘴,看著埃德匆匆下船,無意識地撓著欄桿上的木刺。
他知道得還是太少……這個戴夫德·萊威,或許不是他所想的那么好對付。
按照禮節,阿伊爾并不需要親自出迎,畢竟萊威的名字前面也只掛了個“牧師”的稱呼。但當萊威謙恭地表示想要跟城主大人友好地打個招呼,他也并不能拒絕。
雖然騎著一條冰龍而來,萊威本人倒只是穿著一身樸素的白袍,謙和沉穩,不卑不亢,仿佛他從一開始就是耐瑟斯的牧師,從不曾在安都赫神殿度過幾十年的時光。
“您的……龍。”阿伊爾謹慎地提起,“要如何安排?”
那條龍仍盤踞在石橋之上,一動不動,像座過大的雕像。可它確實是活著的,有心跳,有呼吸……只是,比伊斯更令人恐懼。
在萊威出現在阿伊爾面前之前,已經有足夠多的消息送到他手中,每一點描述,每一點形容,都讓他的心往下沉。
伊斯是條活生生的龍,那條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龍,卻更像是一件活生生的武器。
“啊,并不需要您太過費心。”萊威隨口回答,“我已經告訴您的屬下,給它一塊足夠大的地方就行了,它會乖乖待在那里的。也不用擔心它會傷人……它很聽話。”
即使跟伊斯并沒有什么交情,這幾句話也聽得阿伊爾如鯁在喉,分外難受。他已經習慣了把那條冰龍當成有智慧的、至少是與人類對等的生靈,實在很難再把另一條龍當成怪物……或被馴服的野獸。
“……如果它也能變成人形的話,”他試探著開口,“我們完全可以給它安排一個房間。”
萊威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
“沒有必要,”他說,“龍就是龍,把它當成人不是很奇怪嗎?”
阿伊爾無言以對,只能點頭。
除了那條龍之外,萊威沒有再帶上任何隨從。雖然并不懷疑他另有安排,阿伊爾還是愿意對他的勇氣給予一點敬意。如之前所計劃的那樣,他將萊威安排在碼頭附近的金葉旅館——所有在城中沒有自己所屬的神殿的圣職者們,都被安排在這里。
包括奈杰爾·洛維。
阿伊爾衷心希望他們不會在旅館里打起來——如果他知道當那條龍出現時維薩城逃過了怎樣一場劫難,或許會覺得兩個圣職者打上一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他以為萊威特意要求見他一面是有什么話要說,但那牧師居然就真的只是來打個招呼,寒暄幾句便要起身告辭。而在派人將客人送到旅館之前,他終于收到了新的消息。
在這之前他或許會有點患得患失,現在他卻只覺得如釋重負,帶著輕松的笑意告訴萊威:“今晚請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會派人送您前往柯林斯神殿——會談將改在那里進行,畢竟有些演示,在維薩城里實在不便進行。當然,您要帶著您的龍去也無妨,柯林斯平原寬闊得足夠停下許多條龍。”
萊威的臉色微不可察地變了變。
“我聽說柯林斯平原被無法驅散的迷霧所籠罩?”他問。
“是有那么一陣兒。”阿伊爾輕快地回答,“但如今,迷霧已經散去……就像從前一樣,陽光普照。”
雖然今天并沒有太陽。不過……總會有的。
迅速傳開的消息并沒有讓埃德停下腳步,這原本就是他們的計劃之一,也是他在最短的時間里說服了弗里德里克。
他跑去看那條龍。
龍并沒有被刻意安置在隱蔽之地。“既然所有人都已經看到,還不如讓大家看得更清楚。”——這是博雷納的建議。
但阿伊爾仍是謹慎地在城外通往柯林斯平原的路邊,圈出了一片地。
云層變得更厚,但即使光線微弱,也能清楚地照出巨龍身上略顯黯淡的龍鱗中,那些秘銀打造的鱗片,只是鱗片上光滑無比,反射出明亮的光芒,不見半個符文。
埃德懷疑符文藏在了鱗片的背面……但他并不能去偷偷地拔下一片鱗來。
周圍站了一圈的人,無論是出于禮節,還是出于安全的考慮,都小心地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三三兩兩,低聲議論,像是唯恐驚動了那低著頭卻睜著眼的巨獸。
埃德隱約聽見銀牙的名字……在北方,那條巨龍的存在,并不是沒有人知道。
斯凱爾·蒙德來得比埃德更早,不遠不近地站著,眉心皺出深深的紋路。
他很少露出這樣的表情。埃德走過去,站在他身邊,還沒想好說什么,法師便先開了口:“這東西是死的。”
不止是因為它一動不動,漠然而立,也因為,即使能看到它胸口微微的起伏,即使它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氣里一下又一下地吹飛又開始飄落的雪花,它渾身上下,也真的沒有一點活氣。
“它是……被拼出來的。”埃德艱難地開口,“用兩具冰龍的尸骨,和其他一些東西……其中很可能還包括伊斯的血。”
蒙德了解死靈法術,也了解他們正在制作的魔像……這其中的確有相通之處,卻又截然不同。
“您認識艾布納·萊因嗎?”他問,“這是……他做出來的。”
還在消化“拼出來”這個描述的法師臉色一沉:“我還以為那家伙已經死了……他當初可在塔里鬧出了不小的亂子。”
“您應該也認識灰袍坎迪安,”既然話都已經說到這里,埃德覺得再說更多也無妨,“那位法師……在死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其實是如今住在洛克堡里的那位夫人假扮的。”
蒙德確確實實地被驚到了,驚得有一陣兒臉上都顯不出什么表情。
然后他自嘲地一笑:“而我們還以為大法師塔固若金湯……無所不知。”
埃德扯扯嘴角,腦子里卻轟轟地響著白鴉那時所說的話。
他記得那個女法師向他微微傾身,靠得極近,低低的聲音婉轉迷人:“我想他其實更像你呢,埃德……他分明不是個私語者,卻能像私語者一樣施法……他能把這個世界的力量變成他自己的力量,又熟知法師們的技巧。再給他更多的時間,他或許真能像神一樣創造出生命……你也,可以的吧?”
他硬生生地打了個哆嗦,然后掩飾般扯扯他厚實的斗篷。
那是女管家特地送到船上的斗篷……瓦拉親手做的斗篷。他似乎從它的溫暖之中汲取了一點力量,再次開口:“艾布納·萊因事實上是白鴉的弟子,但他并不是個私語者。他……有些特別……”
蒙德垂頭聽著,從塞斯亞納第一次在卡斯丹森林中看到那條龍的影子,到伊斯與它在極北之光那一次短暫的戰斗,微皺的眉頭卻漸漸舒展開來。
“所以,”他說,“你懷疑萊因利用某種能夠持續的能量,讓它看起來仿佛擁有生命……但那事實上只是魔法和機關控制下的運動,就像我們在那具魔像上所做的一樣?”
埃德點頭:“這條龍……或許更多地利用了魔法。”
伯特倫說得一點都沒錯,這個世界不止一個扭扭。無論是在九趾的魔船里留下圖紙的、那位無名的建造者,還是艾布納·萊因,他們之間或許根本毫無交集,卻用自己的方式踏入了新的領域。
他們其實已經晚了一步。
“……如果能拆了它,獨角獸號大概就真能飛起來了。”蒙德說。
——雖然的確是這樣,但重點不是這個吧?!
“這是件好事。”蒙德說,“‘創造生命’是屬于神的領域,無論其中是否有靈魂存在……但如果它只是一具制作精良的魔像,它的存在反而會讓我們的魔像更容易被接受,而不是被指為異端。而且,‘這東西我們也能做出來’,它所能造成的沖擊,會比‘他們居然能馴服一條龍’還要小得多。不過……”
陽光之下,法師的眼睛不懷好意地瞇了起來:“這件事要如何讓更多人知道,才能造成最大的影響,或許需要一點技巧。”
埃德覺得,這個問題,他們或許可以去跟博雷納好好商量一下。
以及……這必須是一個能讓伊斯接受的計劃。
雪下了大半天,入夜后卻風停云散。圓月升起,明亮的月光灑落白雪覆蓋的維薩城,天地之間一片明凈,仿佛沒有半點污穢與黑暗。同樣的月光落在千里之外四季如春的山谷,伊斯盤腿坐在窗臺上,手指在半空里緩緩地繞著圈兒,一縷火焰隨之旋轉,在空氣中留下明亮的軌跡。
他什么也沒燒……雖然他很想燒點什么。站在獨角獸號上看著那條龍“乖乖地”飛向為它圈定的地方時,他甚至想要燒掉整座維薩城。
所以他只能離開。
但他并非獨自一個。娜娜在他懷里縮成一團,呼呼大睡——它已經這樣睡了好幾天,但并沒有什么可擔心的。而門外窸窸窣窣,像有一只大耗子不停地鉆來鉆去,片刻之后,甚至響起了乒乒乓乓的聲音,還飄過來一縷熟悉的甜香。他忍了一陣兒,還是沒忍住,吼了一聲:“滾出去!”
他該在保護山谷的法陣里加點別的,讓某些聽不懂龍話的大耗子再也鉆不進來!
埃德沒滾出去,他滾進來了。
他把手里的木盤放在窗臺上,訕訕地捏手指:“娜里亞做的,有點涼了,我想烤一烤,但是……”
烤焦了。
伊斯低頭看了一眼,臉色幾乎跟盤子里那幾坨黑乎乎的南瓜餅一樣黑——都焦成這樣了你拿進來是想干嘛?!
埃德默默地把盤子挪開,吸了口氣。
“你要是想說‘對不起’,我現在就把那玩意兒塞你嘴里。”
在他開口之前,伊斯就冷冷地把他要說的話堵了回去。
埃德默默地把盤子挪得更遠。
“會談改在了柯林斯。”他說,“柯林斯平原……足夠寬闊。”
伊斯的瞳孔縮了起來,月光之下,那兩點金黃映著他手中突然竄起的火焰,亮得驚人。
“……它是我的。”他說。
埃德堅定地點頭:“它是你的。”
迷霧散去的柯林斯平原,陽光普照,鮮花盛開。
娜里亞恍惚想起第一次駕著車穿過柯林斯平原時的情形。白頭翁、藍鐘花、點地梅、遠志、小白菊……無數野花盛放在馬蹄下,一如從前。
一片花海之中,也依然有著成群的動物和偶爾出現的、守護圣地的騎士,一身重鎧,策馬而行。
而她的家人……艾倫雖留在了斯頓布奇,伊斯卻依舊在她身邊。雖然早已不是從前的綿軟乖巧,但他還能在這里,就已是奇跡。
而且……還多了一個人。
陽光照進了她心里,那些不合季節的鮮花也開在了她心里。
她摘了一朵小白菊,在指間繞成一枚戒指:“這是……神殿那邊施了什么魔法嗎?”
維薩城的雪還堆得挺厚,這里卻連一點雪都沒有,帶著寒意的北風都在燦爛的陽光下慵懶地放慢了腳步,輕得像是要睡過去,連一片花瓣都未曾吹落。
埃德偷偷看著她指間的小花戒指,回答得有點心不在焉:“算是吧。”
這或許,更像是這個世界自己的魔法。
柯林斯原本就是生機盎然之地,何況娜娜還在斯塔內斯特爾湖底睡了那么多年。籠罩在這里一年多的迷霧,并不曾消耗半點,反而將所有的生機都封鎖在此地。當迷霧散去,那讓滿地野花無視季節地盛開的力量,也不會這么快就隨風消散。
沒人不喜歡花和陽光。終于不用穿成個球的泰絲開心地唱起歌來,雖然那首屬于斯頓布奇的“走過小石橋”,聽起來有點不倫不類,也沒有任何人在意。
而在接近柯林斯神殿的時候,娜娜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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