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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游見到楊廣以后,便把當日與來雁北之語多半都透露給了他;楊廣聽了蘇游的設想,自是不斷點頭稱善,又答應大開方便之門。但這都是虛的,當蘇游再想從楊廣處得到經濟上的支持時,楊廣則只能是王顧左右而言他了。
這么大的領導面前,蘇游自然不敢小人得志,只好趕緊拜辭趨出。
回到家中以后,蘇游自然把家人都召集了起來說了自己明日的去向以及對于年后的安排。
眾人聽了蘇游南下的消息,自是躍躍欲試,無奈蘇游并不打算讓他們在這年關時也跟自己奔波,只好狠心一個都不帶了。
說起來蘇游對于這些下人還是感覺有些理虧的,特別是小九和青荇,這兩人跟著自己的時日最長,自然也吃了不少苦。
在從突厥回東都的路上,蘇游就與來雁北商量過辦完自己的婚事后就把小九和青荇兩人的婚事給辦了的,問題是,自己剛結完婚沒幾天就要走了,還有小九和青荇顯然也不是一路人。
青荇是個弱女子,但她自從跟著蘇游學了炒菜和珠算之后,眼界也變得高了,小九這樣的小人物她又怎能看得上?
小九跟著蘇游幾年,自然也從文盲少年變成了有理想有文化的新時代管家,他對青荇雖也處處關愛,但這絕非男女之情;實際上小九的眼界也發生了變化,心中自然裝不下侍女出身的青荇了。
蘇游本以為水到渠成的事,哪想卻是自己的想當然?感慨之余,也只好作罷。
翌日天明,蘇游和來雁北收拾好行裝后便告別了家人;兩人騎著馬,迤邐著來到與夏子薇兄妹約定好的天津橋。
夏子薇兄妹正等得心焦,見到蘇游夫妻到來,當然精神為之一振,四人難免又是一陣寒暄。
“船今天走嗎?”說了幾句閑言,蘇游隨即問起了船只的情況。
自大業二年,通濟渠修通后,這條連接南北的水運大動脈便擔負起整個東都的物資供應;入秋后,從南方各郡組織的槽船,將糧食、布匹、鹽、油料、木材、茶葉、綢緞、瓷器等等大宗物資運去人口稠密的北方。
也因此,天津橋的碼頭進進出出的船只可謂目不暇接,但客船卻是寥寥無幾。
據蘇游所知,能夠讓馬匹也運走的大船整個碼頭也就只有幾艘,這些船只會在每日固定的午時以后出發,但入冬以后,他們也會根據天氣的變化做出調整。
夏子騰顯然也關心過這個問題,但此時只能攤手說道,“走倒是走,但船票已經賣得出不多了,咱們的馬估計上不了船。”
夏子薇則補充說,“其余私人的小船倒有不少,但也都沒法讓馬上船。”
蘇游點了點頭,這種情況他早有預料,于是道,“咱們騎馬走官道吧,這天氣倒也不冷。”
其余三人連聲附和,于是一行四人出了城,往東而去。
一路上四人說說笑笑,倒也并不寂寞。
半天的功夫,四人行出了二百多里,眼看太陽偏西時,蘇游卻再不想走了,于是四人便在這名為滎陽的小鎮上找了個投宿的客棧。
滎陽是歷史上的政治要地,滎陽東有鴻溝連接淮河、泗水,北依邙山毗臨黃河,南臨索河連嵩山,西過虎牢關接洛陽、長安。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統一全國建立秦朝后,設置三川郡,轄滎陽、鞏、京等縣;西漢時改三川郡為河南郡,轄滎陽、成皋、故市、密縣、中牟、新鄭、苑陵等縣。西晉泰始元年,由河南郡分置滎陽郡,郡治在滎陽。
北魏時,在武牢(即虎牢關)設北豫州部,置滎陽郡。北周滅北齊后,將滎陽及其附近地區組成的北豫州改為滎州,州治所設在成皋。入隋后,文帝楊堅將北周時的滎州改名為鄭州,下轄滎陽、成皋、密、內牟、苑陵等縣,鄭州州府治所仍設在成皋(即虎牢)。
這個名為滎陽的小鎮,離成皋還有三十余里。
時近臘月,投宿的人并不多,相對的,客棧老板準備的食物也并不多,蘇游深知都無法從店小二端上的菜中看到肉。
看著鄰桌的人大口吃肉大腕喝酒時,蘇游使勁吞了吞口水,這店家當我是吃素的?
蘇游正要叫掌柜的過來理論時,夏子騰已經先行出聲了,“小二哥,你當我們結不了帳是怎么著?你看他們吃的什么菜,給我做的是什么菜?”
小二似乎并沒有理虧的覺悟,反倒是扳著手指頭算計道,“哎喲我的爺,您這一桌上的菜也不便宜啊,你瞧瞧這冬筍,這發干的蕨菜,這五香豆腐絲......那樣不是上之選,這菜您都說沒法吃,這可真委屈死我了。”
“菜是不錯,我問的是,肉呢?你以為我們是兔子嗎?”夏子騰繼續質問小二,蘇游等人也是暗暗點頭,原本出門在外的將就著也能過得去的,但相隔幾尺就兩種待遇,這不是赤果果的打臉嗎?
正如夏子騰所言,我們像付不起賬的人嗎?
小二這才發覺夏子騰話中的重點,他不是說蔬菜不好,而是受不了不公正的待遇,于是湊了過來,低聲解釋道,“原來你說他們吃的,客官容秉,他們吃的都是豬肉,你們都是高貴的人,怎好和他們比?”
豬肉?
夏子騰聽了之后,算是了然,也就放過了小二。
蘇游卻笑問道,“豬肉也給我們上一盤吧,這一天奔波,沒有油水怎么成?”
小二愕然,隨即應聲而去。
來雁北和夏子騰兄妹卻有些不解地看著蘇游,仿佛在說,“這可是豬肉啊。”
蘇游自然知道他們的眼神,在這個時代,上等人是不吃豬肉的,蘇游如今點了盤豬肉,顯然是自降身價。
蘇游自然也知道這個時代中上流社會的人所吃肉類大多出自羊身上,至于為什么沒有后世流行的豬肉和牛肉,最大的原因還在于他們受不了豬肉的腥臊,以及《大隋律》中明文規定不許宰牛,——因為牛作為耕田的主力現在還沒有普及到每家都有一頭。
至于蘇游以前盜版李白的詩句“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顯然只能當做魏晉風流的不羈來理解,若是他在正式公文中寫上這么一句,那一定是要馬上被彈劾的。
“你們想對我說,這豬肉是下等人吃的?”蘇游問完這話,又笑了笑說道,“這是《禮記》中的說法,但并非人們不吃豬肉的真正原因,人們不吃豬肉恐怕還是因為受不了豬肉的腥臊之氣,但我卻有一種辦法能解決這種氣味。”
“多加蔥姜等物,也無非是自欺欺人罷了。”夏子薇不屑地說道。
蘇游自然不能把煽豬的方法宣之于小女孩之口,隨即笑道,“你們可記得《鴻門宴》那一段?樊噲進入筵席后,項羽賜給他的是什么?”
夏子薇表示不知,夏子騰卻搖頭晃腦地背誦起來,“噲遂入,披帷西向立,瞋目視項王,頭發上指,目眥盡裂。項王按劍而跽曰:“客何為者?”張良曰:‘沛公之參乘樊噲者也。’項王曰:‘壯士,賜之卮酒。’則與斗卮酒。噲拜謝,起,立而飲之。項王曰:“賜之彘肩。”則與一生彘肩。樊噲覆其盾于地,加彘肩上,拔劍切而啖之。”
蘇游點頭解釋道,“生彘肩,便是生豬腿,項羽賜給他這個,并非是侮辱他,而是因為當時的餐桌上便有這菜,再聯系到三牲祭品,便知這豬肉能登大雅之堂是不言而喻了。”
來雁北恍然大悟道,“樊噲原本便是殺豬出生,那時候吃豬肉的人必多,但后來吃豬肉的記載卻鮮有記載了。”
“根本原因,大概還是因為避諱吧?漢武帝大名劉徹,小名劉彘,吃豬肉就犯忌諱,所以大家都只吃不說了。”蘇游的說法,大概來源于后世明朝的國姓“朱”,明朝的皇帝是不吃豬肉的,也并不禁老百姓吃豬肉,但只許吃,不許說。
蘇游說到這的時候,又想起了禁臠的典故,遂又說道,“關于豬肉,還有一個“禁臠”的典故,說的是物質貧乏的東晉初期,那時人們所食之物,量少質粗,達官貴人也難吃到肉,視豬肉為珍品。每得到一頭豬,他們便割下豬項上的一塊肉,送給晉元帝。他們認為,豬項上的肉肥美異常,是珍膳中的極品,只有晉元帝才配品嘗,群臣百官都不敢私自享用,被時人稱為‘禁臠’。后世便以此比喻他人不得染指之物,或直接比喻珍美的饌肴。”
“想不到一碗豬肉,先生還能扯出一個典故,今晚說什么我也要常常這豬肉了。”夏子騰聽了蘇游之語,不由躍躍欲試起來。
當小二端上一盤燉好的豬肉時,夏子騰吃了一塊之后還是皺起了眉頭。
真這么難吃?
蘇游吃了一口之后,也皺起了眉頭,卻也因這難吃的豬肉堅定了要把煽豬之法傳授出去的決心,要不以后自己一輩子都別想吃到紅燒肉鍋包肉烤乳豬什么的了。
不對,烤乳豬似乎不用煽就能做出來。
烤乳豬,早在西周時代已列為“八珍”之一,那時稱為“炮豚”。
所謂乳豬,一般是指出生后二十八日齡至三十五日齡,在斷奶前宰殺的幼崽。《齊民要術》里描述它“色同琥珀,又類真金,入口則消,壯若凌雪,含漿膏潤”。
夏子薇看著蘇游皺眉,明知這豬肉難吃但還是吃了一口,吃完后又不由得后悔,遂撒嬌道,“先生說得極好,想不到還是掩蓋不了這肉味!今晚也是無事,不如先生給我們講一晚故事如何?”
夏子薇說晚,她的兄長也是很有誠意地看著蘇游。
蘇游一陣無語,你們兄妹是沒事,但你沒注意到我們還在蜜月之中嗎?可這話又如何說得出口?
當來雁北也很有誠意地望向自己時,蘇游終于點頭道,“那好吧,今晚我便為你們講一個演義故事,這個故事我半年前就打算寫出來了,卻一直沒有閑暇。”
“演義?”
“《三國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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