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陽察覺到皇上漸漸陰冷的氣息。《棋子www.qii奉獻》
他有些啼笑皆非地搖頭,然后恭敬地問皇上:“皇上,那日詩作是您親自撿到的,請問,字跡如何?”
他當然知道詩的原作者是阿沅,可是寫了詩留在那的,卻是麗妃管洛。
陸長青這招指認模棱兩可,卻是一個極大的危機。
何況管洛一死,死無對證,只有取得了皇上的信任才行。
皇上冷著臉回憶了一番:“字跡娟秀,簪花小楷。”
“那皇上看方才陸長青所謂臣和臣妻的通信,字跡如何?”盛陽又問。
他只能把皇上往陸長青的前后矛盾上面引,讓皇上懷疑陸長青。
“那是臺閣體呀,明明就是男子所書——”皇上馬上反應過來了,不禁哈哈大笑,“你叫什么,陸長青?以后給朕演戲看著玩倒是不錯的主意,真是太滑稽有趣了!就你這樣的證人,母后是怎么找到的!兩種截然不同的字跡,你硬要說是一個人寫的,真是十分有趣!”
太后臉色不好看。
不是說證據確鑿,一定能咬死盛陽和管沅嗎?還能靠欺君之罪除掉定遠侯府?
她陰沉地看著劉瑜。
劉瑜示意她稍安勿躁。
“皇上,既然陸長青不可信,不如再聽聽別人的。”劉瑜溫言相勸。
“還有更好笑的?一并請上來!”皇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他就知道。太后肯定又是要報復定遠侯府,所以才搞了這么一出鬧劇。
證人來頭不小,身份很真。說的話卻是前言不搭后語,證據也是偽造的,還十分牽強。
經過陸長青這么一鬧,不止皇上,在場眾人也有些興致闌珊,不認為后面的人能翻出什么花來。
然而下一個人,卻比盛陽預料的更加復雜。
這個人剛走上來。盛陽還覺得只是眼熟,一時想不起來是誰。過了半晌。他才反應過來,這個人是大同鳳臨閣的點心師傅張全。
張全在臺階下伏地:“小的張全,是大同鳳臨閣的廚師。”
“你有什么要說?”太后問。
“當日在大同,當時的大同參將盛將軍。和大同總兵的女兒管姑娘,在鳳臨閣私會。”張全低著頭唯唯諾諾。
盛陽只是淡淡地問:“你真的是鳳臨閣的廚師?”
“是。”張全點頭。
“你若是小二是掌柜,我還相信,可是鳳臨閣的廚師,怎么有機會知道鳳臨閣的客人?”盛陽冷笑。
不得不說盛陽的反擊句句在理,此言一出,大家更加肯定了張全也是個托。
“并非如此,大同總兵的女兒在大同很有名氣,因為奪了兵權保護了大同百姓。大同人都很尊重她。可是她去鳳臨閣的時候,曾命丫鬟到廚房教我們改進點心,所以小的才會留意到。盛將軍和管姑娘在鳳臨閣私會。”張全解釋。
“這又解釋不通了,假如內人當時是要去鳳臨閣和人私會,肯定是越隱蔽越好,越少人知道越好,怎么還會請了丫鬟來教你做點心,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她在做什么嗎?而且,你只是知道內人去了鳳臨閣。有證據證明,我當時也在鳳臨閣嗎?”盛陽質疑。
當了這一年多錦衣衛,盛陽覺得自己給案子、證據挑刺的水平上升了許多。
張全果然不能言明:“并沒有十分確鑿的證據……”
皇上蹙眉:“你們雖然是后來才知道朕的賜婚圣旨,可是在大同的時候,朕就下了旨意賜婚,之后只要合乎禮儀,見幾面也不算逾矩。”
太后驚訝:“大同的時候就下了旨意?”
這一層她還真不清楚。
盛陽行禮:“皇上,當時臣與臣妻也沒有在鳳臨閣相會過,”到這一步只能睜著眼睛說瞎話,抵死不認賬,“大同軍務繁忙,皇上去過也是知道的,臣和各位同僚每日在軍營處理事務,日出而發日落才回,怎么可能有時間在鳳臨閣相會?”
“這個我清楚。”皇上心悅誠服地點頭。
劉瑜此時拼命地向張全使眼色,要他說明盛陽和管沅相會的細節。
張全卻一副沒有看到的模樣,低著頭一言不發。
“唯一一次相見,大約要算在云岡,那時候還是皇上先遇見了臣妻,臣才帶兵趕到。”盛陽又道。
皇上哈哈大笑:“正是如此!你叫什么,張全?你受了誰指使來說這樣的話?”
張全抬頭看了一眼上邊的貴人,突然大哭一聲:“皇上要為小的做主呀,小的也是受了脅迫,小的不來,家人也就死定了!小的的確是大同人,管姑娘的確派丫鬟指點過點心技藝,可是小的并沒有看過盛將軍和管姑娘私會……小的不能昧良心,可是小的也不想渾家和孩子受苦呀……”
眾人馬上就知道了,這個張全,還真是被人脅迫的。
張全拼命磕頭:“大同誰人不稱道管姑娘賢明,如果不是管姑娘慷慨賑災,當初我們都要餓死。不是管姑娘帶人奪了兵權,我們都要成了韃靼軍隊祭刀的。管姑娘這樣的大好人,怎么可能私德敗壞!”
皇上笑著一揮手:“鬧劇鬧劇,朕命錦衣衛把張全的家人救出來,好生護送回去。至于陸長青,你有什么說的?”
陸長青也磕頭,只是和張全完全不同:“皇上明察,從弘治十八年開始,靖安侯世子夫人就和靖安侯世子有私下往來了,草民曾經手這些事,皇上不信可以把靖安侯世子夫人的丫鬟抓來,還有靖安侯世子的屬下和一些掌柜,他們都知道此事……”
“夠了!”皇上惱怒,“好好的一個中秋佳節,被你們搞成這樣!都抓過來,抓過來屈打成招?子虛烏有的事還在這一口咬死,真是恬不知恥!來人,把陸長青壓下去,拔了舌頭。蓄意污蔑朝廷重臣,斬立決。”
陸長青被拖了下去:“皇上冤枉,冤枉呀!”
盛陽閉了眼,不想再看陸長青。
事不過三,陸長青第一次犯錯,他沒有責罰;第二次他也留了他性命只送他去京郊養老;第三次,他不打算再說什么了。
況且有些秘密,在有些人手里,只有死了才不會吐出來。
也幸好他和阿沅從來發乎情止乎禮,成親前沒有過分逾矩的行為,否則叫人抓住把柄,就更加頭疼了。
更幸好皇上肯幫他。
太后心情十分糟糕。
今天沒咬成功盛陽,反而被盛陽鬧到這個地步。
劉瑜不是說一切都準備好了嗎,怎么如此粗糙就想扳倒盛陽?
劉瑜是沒有想到平日里少言寡語的盛陽會句句抓要害,四兩撥千斤;更沒想到皇上如此偏幫盛陽。
看來盛陽,他暫時還真是動不得了。
仁和大公主是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會出來說話解圍。難道,兒子還是對管沅念念不忘,所以一再要推拒為他說親的事?
這可怎么是好呀!
盛陽也沒有想到齊允鈞會出來說話。
此時他看了一眼齊允鈞,齊允鈞只是神色自若地飲酒,看不出半分端倪。
盛陽默默垂頭不語。
回到靖安侯府觀瀾堂,盛陽把今日的事情全都和管沅說了一遍。
管沅一襲藕荷色高腰襦裙,倚在榻上一手托著腦袋:“太后和劉瑜都參與了,太后的目標是定遠侯府,劉瑜的目標是你。可是他們兩這么伎倆這般拙劣,怎么都該準備充足才是呀!”
“我也十分奇怪,”盛陽蹙眉,“難道,是誰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破壞了他們的陰謀?”
“怎么破壞?”管沅不解。
“比如,事先告訴張全,到時候只要全盤托出有人指使,就能夠逃過一劫,家人也可以平安,張全肯定會試一把,畢竟他也是被脅迫的;陸長青那邊,稍微有些困難,主要是那封信太假,只要那封信真了,一切好辦。”
“也不知劉瑜怎么想的,偽造我的信箋,他們怎么也不調查清楚一些?”管沅奇怪。
而此時劉瑜在自家私宅責罵張彩:“叫你搞靖安侯世子夫人的字跡,你居然給我說臺閣體!”
“的確是臺閣體,我沒有騙公公!”張彩一臉奇怪。
“我怎么聽說臺閣體只有科舉的人才會用!”劉瑜又沒有文化,哪里懂字體什么的。
張彩解釋:“這不奇怪,廬陵楊家是詩書禮儀之家,傳教于家,學的都是臺閣體。靖安侯世子夫人一手臺閣體,聽聞寫的極好,日后估計直接都能教兒子考進士了!”
劉瑜一愣:“還有這種道理?”
張彩點頭,又疑惑:“劉公公,這又是怎么了,靖安侯世子夫人怎么了?”
劉瑜搖搖頭:“沒什么。”
這次計謀,劉瑜沒有告訴張彩。
因為前陣子端午射柳之后,張彩警告劉瑜不要再惹靖安侯世子盛陽。
劉瑜怎么能咽得下這口氣!于是這次私自行動,謀劃了一場真假難分的嫁禍案,就像報復盛陽出了這口惡氣!
而陸長青,是他調查盛陽之后發現的一個棄子,在得知陸長青曾是盛陽幕僚,后來被棄用,劉瑜很快找到了他,想出了這樣一個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