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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完合約,夏正謙便熱情留三人吃飯。羅騫知道即便夏衿得了六十兩銀子,租了宅子后也只能支撐一陣子的開銷,自然不肯讓夏家破費,坐了一坐便告辭離去了。
而夏府那頭,無論是老太太還是夏正慎、夏正浩,都極篤定夏正謙一定會來吃這一頓飯,所以也沒派人盯著老宅,更是備了一桌好席,只等三房一家四口提了東西上‘門’來。
然而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人來。老太太沉不住氣了,叫夏正慎:“派個人去看看。”
夏正慎派了人去,不一會兒那人回來了,稟道:“小人去看了,老宅上了鎖,里面似乎沒人。小人又找人打聽了,好像是三老爺他們搬走了?”
“什么?”一屋子的人都懵了。
“你打聽真實了?確實是他們搬走了?不會是他們來的路上跟你錯過了吧?”夏正浩猶不相信。
夏正謙的‘性’格,他最了解,他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按道理說,夏正謙即便不搬回來住或回仁和堂坐堂,這頓飯他是一定會回來吃的。
“確實是搬走了。”那下人抹了抹額上的汗,“那鄰居說,眼看著他們雇了好些馬車,拎的拎,抬的抬,把東西都搬上馬車離開了。”
夏正慎忽然想起老宅外面砌了個‘門’臉,老三在外面開了個醫館,還跟人合伙‘弄’了個‘藥’鋪,又問:“那外面的‘門’臉呢。也沒人?”
下人搖搖頭:“沒人,都鎖著‘門’。”
夏家人你看我我看你,俱都面面相覷。
一下子大家都沉默下來。屋里一片寂靜。
待大家都反應過來,三房人這么直接搬走,就等于無聲地扇老太太一個大嘴巴,給老太太好大一個沒臉時,大家全都偷偷抬起眼,朝老太太那邊瞥,就生怕下一刻。老太太手邊的茶杯忽然就朝自己飛來,遭個無妄之災。
老太太此時已氣得全身發抖。她這一輩子。還從來沒有如此難堪過,即便是老太爺當年抱回一個孩子,也是跪在她面前,低聲下氣地跟她討饒。她即便氣惱,也沒有像現在這般憋屈難堪。
“簡直是……”她用力地拍打扶手,咬牙切齒,臉上一片猙獰,“不知死活!”
“老大。”她揚聲道。
“娘,我在這兒。”夏正慎走到她身邊。
“你去,把老三的身世都給我傳出去,讓大家都知道他是婊/子養的野種,我家沒這樣不仁不義的東西。”
屋里人又是一陣面面相覷。
今天上午老太太在老宅那里鬧的那一場。因為夏正慎囑托和劉三爺敲打,那些病號并沒有把閑話傳出來。而回家之后,夏正慎又勸了老太太好一陣。讓她把夏正謙的身世當成把柄,不在關鍵時候不要輕易地使出去。為此,這個家除了夏正浩回來后,夏正慎跟他把所有事情都說了一遍外,其余人都不知道夏正謙的身世另有隱情。
“娘,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弟他。不是您生的?”大太太忍不住問道。
“自然不是!”老太太回答得異常干脆。
這一下大家知道剛才不是他們耳誤了。只是這消息不啻一聲炸雷,大家猶不相信。全又把目光投到了夏正慎身上。
夏正慎卻不理大家,苦著臉對老太太道:“娘,祁哥兒可是救了羅三公子,又治好了宣平候府姑太太的病。咱們這要是跟他們撕破臉,可真沒什么好處。”
“好處?什么好處?”老太太尖利的聲音如同針扎一般刺進大家的耳膜,“他治好了羅公子的病,跟你說過一聲沒有?他賺了宣平候府幾十兩銀子,分給你一文錢沒有?如今叫他們來吃一頓飯,就躲三躲四,生怕咱們沾他的光似的。就這樣,還有什么好處給你?反正……”
她呲著牙,聲音越發尖利:“他讓我不好過,我就讓他不好過!哼,什么玩意!”
夏正慎嘆了一口氣,仍然耐著‘性’子溫聲開解老太太:“治好羅公子時他們已經搬出去了,至于沒給我錢,那不是已分家了嗎?祁哥兒能出手相幫,已是……”
沒等他把話說完,老太太就打斷了他的話:“搬什么搬?不是說祁哥兒極得羅公子的喜歡嗎?沒準這都是他們串通好的,互相串通好來設計我們。我就不相信祁哥兒能得什么奇人傳授,醫術比你三弟還高明!咱們家以前雖有個邵婆子,卻是個又聾又傻的,跟她說話不把屋頂掀翻她根本聽不見,腦子更是糊涂得連她自己是誰都說不清。這樣的人還是奇人?屁!就等著哄你們這些蠢人!”
這話說得夏正慎眉頭直皺。
夏正浩忍不住道:“那宣平候老夫人呢?那總不會是祁哥兒認識的,也串通好來設計咱們吧?”
“什么宣平候老夫人?你認識她?”老太太仰頭脖子,快要問到他臉上去,“看她那灰撲撲的馬車和那身穿著打扮,哪個候府夫人是這樣?你大哥好歹在世面上‘混’了幾十年,難道她是候府夫人都認不出來?”
夏正浩被這一說,也‘迷’糊了,只好轉頭瞅著夏正慎,希望大哥能拿個主意。
“娘您不要胡猜了。”夏正慎有些不滿地道,“您是沒見過羅公子和那宣平候老夫人。宣平候老夫人雖然穿的不怎么樣,但那一身行事的派頭,真不是一般人能裝得出來的。羅公子就更不用說了,絕不是那等容易被人糊‘弄’的人,他不可能幫著祁哥兒來哄騙咱們。”
他掃了大家一眼,又道:“再說,此前祁哥兒除了上學堂就是去醫館,根本就沒機會外出。即便跟三弟去羅府治病,也統共去了兩次。就他那‘性’子,怎么可能去了兩次就哄得羅公子幫他?”
這話說得夏禪和夏禱連連點頭。
他們跟夏祁一塊長大,上學后又一起呆在學堂里,對他的‘性’子可以說再了解不過了。不要說沒有機會,即便有機會,以夏祁那簡單的腦子和老實純良的‘性’子,也做不出連老太太和大老爺都被計算的事情來。
只夏禪眼前總閃過那日被打的情形,他心里隱隱感覺到夏祁絕不是他們看到的這么簡單。但當日大家都不相信他說的話,他便賭氣地懶得把心里的猜想給說出來。
夏正慎又繼續道:“而且我今天回來后問過守‘門’的人了。他們說,祁哥兒原來都是放了學或從醫館回來,就老老實實呆在家里,從不出‘門’的。也就是他爹被關在羅府的那幾日,出入的次數多些。”
“再說。”他又轉頭看向夏禪,“禪哥兒跟羅公子接觸得多,你覺得羅公子是能幫祁哥兒算計咱們的人嗎?”
夏禪一點都沒猶豫,直搖頭道:“絕對不是。羅公子自已都病得下不來‘床’了,稍一動彈就噴血。而且他‘性’子冷淡得很,不大愛說話,即便對三叔也淡淡的沒個笑臉,是個很難接觸的人。”
“可不是,即便是三弟,也難以讓羅公子這樣的人幫忙。咱們夏家小‘門’小戶,還入不得人家貴人的眼。”夏正慎道。
老太太兩個兒子都極孝順,便是夏正謙這個不是親生的,對她的話也從不敢違背。這下見大兒子竟然直接否定自己的話,老太太更是氣惱,只覺得心頭的血脈一陣翻涌。
她厲聲道:“不管算計也好,不算計也罷,那野種既然連頓飯的面子都不給,我也不必給他留面子。老大,你去,把他的身世給我抖‘露’出來,我看他還有什么臉在這世面‘混’!”
“娘!”夏正慎不情愿了。
今天看到夏祁一出手就治好了定平候府姑太太的病,夏正浩出面也沒能請來三房一家人,他這心里對老太太就生出了埋怨。要不是老太太平時對三房多加苛責,那日又猝不及防地把夏正謙的身世說出來,他們之間怎么會鬧到這般田地?
現在好不容易把那話題給堵住,沒讓留言傳出來,這就保留了一線挽回的余地。都已這樣了,老太太還要把事情做絕,難道她就不覺得這樣是徹底把老三一家往外推嗎?
“娘,這樣做,只會讓三弟離咱們越來越遠。”夏正浩也不同意。
“那孽畜不聽我的話,你們也不聽我的話了?”老太太指著兩個兒子,手指直發抖。
夏正慎見老娘被氣著了,連忙柔聲勸道:“娘,您聽我說呀……”
“我不聽!”老太太一揮手,差點打到夏正慎臉上,“你們要不聽我的話,也一樣給我滾出去。”
夏正慎與夏正浩對視一眼,兩人的臉‘色’都十分難看。
明知道三房現在有了宣平候府和羅推官家做靠山,他們上趕子緩和矛盾還來不及,哪里肯火上澆油地再進一步撕破臉子?那跟找死有什么區別?
夏正慎待要慢慢跟老太太講道理,可老太太竟然像著了魔似的歇斯底里,定然要夏正慎馬上去把夏正慎的身世給公布出去。
夏正慎本就被這事鬧得心煩,此時見老太太糊涂地掰扯不清,他也沒了平時的好脾氣,氣道:“您要說您去說去,反正我是不會去做這種傻事的。”
說著,他氣呼呼地就要往‘門’外去,卻聽得后面一陣驚呼“娘”、“祖母”……
他回頭一看,就見到妻兒、兄弟都圍在了老太太面前。他心感不妙,快步擠進人群,卻見老太太面如死灰,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張鋪了錦墊的軟榻里,似乎是暈了過去。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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