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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嬤嬤邁著老腿從外院走進三房正堂,一眼看到端坐在上首桌前的云天揚,還有站在他身旁的云可馨,笑容可掬的近前屈禮道:
“老爺萬福,請問有什么吩咐?”
“容嬤嬤,我一直以為人老了,說話做事都會掌握分寸也懂得收斂,”云天揚冷冷的盯著容嬤嬤,“沒想到你竟這般寡廉鮮恥,唯恐天下不亂!”
容嬤嬤一怔,笑容來不及收回,怪不自在的在臉上逗留:怎么回事?剛進來看到三老爺還沒這情緒,哪怕在他說前半句之時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靜,輕描淡寫,怎么到了下一句就來了個大轉彎,聲音深沉得宛如掐住她喉嚨似的,悶得她心口發慌。
偷偷撇了一眼三老爺身邊的傅憐音和代春妮,二者皆是臉色蒼白,神色驚惶,她眼珠迅速在屋里上下左右轉了一圈,余光最后在邊上一瞅:二房的人好似閻王殿里的牛鬼蛇神,望著她的眼神仿佛好把她生吞活剝一樣令她心生恐懼。
但容嬤嬤畢竟是“久居侯門”的老嬤嬤,是在各房爭斗之中“游刃有余”、“脫穎而出”的“老將”,臨場應變能力堪稱一絕,片刻的慌亂很快轉變成了“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的模樣——
自認為在三方一向“克己奉公”,手腳干凈,沒什么讓人抓住把柄的,因此,她挺直腰背,神態鎮定自若,只可惜她這回遇上的是云可馨,注定要白忙活一場。
“老爺,老奴不知道您所指為何,”容嬤嬤抬起下巴,老臉上堆起的尊嚴厚得能用刀刮,“還請您明示。”
“哦,還要老爺我明示,看來容嬤嬤非但嚼舌根,膽兒也不小,”云天揚面上無波,眉峰眼底卻醞釀著狂風暴雨,“那好,你把昨兒晚上在更衣室對七小姐說的話當著我二哥和二嫂的面再說一遍!”
昨天晚上在更衣室對七姑娘說的話……容嬤嬤心中“咯噔”一聲,慌亂中,渾濁的眼睛對上云可馨清澈見底的眼眸,眼角含著“和善”的笑意。
然而從那眸子里迸射出的目光卻宛如照妖鏡一般逼得她無所遁形——容嬤嬤趕忙收回視線,腦中在飛快的運轉:難不成是七姑娘出賣了她,可一個小孩子怎么會無故“告狀”,這其中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快說!”云天揚低吼道,繼而挖苦,“許是你老眼昏花,腦子也不靈光,所以記性才會這么差,那好,我就讓七小姐來幫你長長記性……馨兒,你來說,別怕,爹爹在這。”
容嬤嬤還想不出如何回話才能躲過這一次,不料,上方已然傳來云可馨奶聲奶氣的聲音:“爹爹不要怪容嬤嬤,她也是一片忠心,擔心我去了二房給二伯母打,所以才好意提醒馨兒的。”
云可馨看似童言無忌,處處維護“忠于”她的老嬤嬤,卻引得云天揚更加無地自容,火冒三丈。
云恪見狀,不再沉默,從原位直徑走向容嬤嬤在她跟前質問道:
“容嬤嬤,你是在三房負責照料三叔和三嬸的,三房與二房雖同住在國公府里,但兩房之間也需要走些路才到對方苑內,我請問你是哪只耳朵聽到我爹娘時常吵架,又是哪知只眼睛看到我娘親打我和妹妹了,今天,你非給我說清楚不可!”
容嬤嬤渾身早已抖成了篩糠,老臉上的道道皺紋跟著抖顫,先前那泰山般的架勢在云可馨呆愣愣的“呵護”以及云恪咄咄逼人的“炮轟”下頃刻間趨于奔潰,什么也不說了,保命要緊,她“噗咚”一聲跪下——
“三老爺,三奶奶,二老爺,二夫人,”她邊說邊磕頭,涕淚橫流泣不成聲,“都是老奴的錯,不該瞎操心,怕七小姐一旦去了二房就會習慣,就不愿再回三房了,那樣七姑娘今后豈不跟三房沒了感情,老奴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聞言,云恪氣憤的幾欲抬腳踹去,轉念一想容嬤嬤是三房奴才,即使要教訓也是三叔來處罰,方才收起微抬的腳板,靜待一旁,橫眉冷對。
“這么說我們三房還得感激你的‘赤膽忠心’了,”云天揚眼底燃著火把,低諷一句后突然拔高聲調,“容嬤嬤,事到如今,你還有臉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我看你真是活膩了,”他把視線移向云恪到,“侄兒,你來說說,亂嚼舌根挑起宅內各房紛爭者應當作何處置?”
“回三叔,”云恪位于廳堂中央,負手而立道,“輕則挨耳光,重則杖斃。”
“那依恪兒之見應予以何懲處?”
“此事雖波及二房,但事出三房,一切還需三叔定奪,侄兒相信三叔一定會秉公處理。”
“來人,”云恪話音剛落,就聽云天揚一聲斷喝,“把容嬤嬤這潑人臟水、挑撥離間的老東西給我脫下去亂棍打死!”
此話一出,容嬤嬤嚇得面如土色,連連磕頭喊饒,額頭都磕出了醬紫色。
傅憐音和代春妮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下焦急,萬一容嬤嬤在杖斃前熬不住把她們供出來可就……
代春妮咬咬牙,走到容嬤嬤身旁跪下——
“啟稟老爺,容嬤嬤是賤妾進入國公府三房以來一直負責照料賤妾的,”代春妮咽了一下口水,按捺住內心的突突直跳,“她這次亂嚼舌根賤妾雖一無所知,但也是我平日疏于管教之過,念在她在國公府伺候主子半生,一心護主的份上,還請老爺高抬貴手從輕處罰,否則你就連同賤妾一同杖斃了吧。”
這是在要挾嗎?云可馨心下冷笑:她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老爺,其實罪在妾身,”傅憐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走下去跪在代春妮邊上跪下,未語先泣,“實不該因疼愛馨姐兒,生怕旁人奪了她對爹娘的感情就時常不顧場合的念叨,以至下人誤解了妾身的一片慈母心,”她停了停,淚水連連的看著云天揚,“老爺,我們前頭失去過一個兒子,妾身……害怕呀!容嬤嬤定是知曉其中之故才私下胡亂揣度我意,亂了章法,因此一切罪責源頭在妾身,導致三房遭人誤解,老爺顏面盡失,我這三房夫人太不稱職,請你連同我也一起處置了吧。”
云可馨小眉頭蹙著:這傅憐音真夠可以的!
先是把責任攘到自己身上,再提及之前夭折的兒子,勾起云天揚內心的隱痛引起共鳴,使得她之前對二房的猜忌和怨憤變得順理成章,情有可原,更淡化了容嬤嬤的罪孽。
然而,她云可馨豈會輕易就讓這一屋子狼狽為奸的主子和奴才給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