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嬤嬤笑得意味深長:“七姑娘莫怕,一切有老奴在。”
就是有你在我才“怕”!云可馨腹誹著,順從的讓容嬤嬤抱起回了三房正堂,云天揚囑咐了幾句,就讓她隨大伯與二伯一家出門了。
夜幕垂落,月亮升上中天,集市已是熙熙攘攘,車水馬龍,行走在上元節花燈滿街的夜市里,四個大人有說有笑的帶著孩子穿梭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早春未盡的寒冷并未阻止人們歡度元宵的熱切與喜慶心情——有三人一群賞花燈的,有兩人一伙猜燈謎的,有一家人手拉著手去買花燈的,其樂融融。
云恪和云嫣不顧容嬤嬤找盡借口的變相阻撓,堅持要牽著七妹妹的手,宛如兩個保護神似的走在云可馨兩邊,加上大房的兩個堂哥也跟在三兄妹身后,開心的讓他們看這看那,還相互競猜燈謎,誰輸了就給大伙買糖人。
堂兄妹五人親密無間,容嬤嬤幾次想把云可馨拉出來,單獨帶在身邊,企圖隔離了那份親情,只可惜總是事與愿違,只得像只哈巴狗似的尾隨在幾個小孩子身后。
“哥,你輸了,堂哥比你多猜對三個,你得給我們買糖人兒,”在一排貼著字謎的花燈前,云嫣興奮的拍著小手叫道,“給我們買糖人兒,我還要糖葫蘆。”
“我也要糖人兒,還有糖葫蘆,”云可馨也聲音小小的叫了起來,“堂哥,可馨也要。”
“好好好,我給你們買,”云恪笑道,“我們一起去。”
云恪與兩個堂哥帶上兩個妹妹走到一個被圍得里三圈外三圈的糖人兒小攤前,五個小孩子費勁的擠了進去,幾個吹糖人的師傅正站在加熱的炭爐前,動作嫻熟的制作糖人,炭爐邊上放著個扎成柱形的麥垛上插著各種各樣制作完畢的糖人兒,有小花、有白馬、有飛鳥、有鳳凰……
云可馨很眼饞。
“大叔,給我九個糖人兒,”云恪從腰間別著的一個香囊中取出幾枚銅錢遞給位于炭爐后的中年人,“要熱乎的。”
“好嘞,”中年男子樂呵呵的接過銅錢,從垛子上拔出幾個糖人遞給云恪,“好好拿著,別粘到旁人了。”
云恪很有禮貌的接過后,就帶著堂哥和妹妹離開糖人小攤,走到一個不怎么熱鬧的地方,云恪拿了四個糖人讓堂哥云桀送去給大人,剩下五支留給他們自己,分到云可馨的時候,云恪忽然停住——
“七妹妹,你叫我一聲‘哥哥’,叫云嫣一聲姐姐,我就給你糖人。”云恪晃著手中的糖人對她笑道。
云可馨才喊出一個“哥”字,就瞥見一旁容嬤嬤投來凌厲警示的目光,心生厭惡——平日在三房把她管得死死的,出門在外還想攔?想得美!
云可馨知道,哥哥和姐姐一直不愿接受她被過繼的事實,很不喜歡聽她喊他們“堂哥”、“堂姐”。
但過繼律例里有規定,一旦舉行了過繼儀式,就木已成舟,不可違背,云恪作為二房嫡長子,絕不能做出忤逆云氏宗親的事,只得私底下和她“套近乎”,不讓這份親情淡化,甚至試著婉轉的告知她被過繼的真相。
前世,她太小看不清,今生,她了然于胸。
“哥哥,姐姐,”云可馨俏皮的一笑,伸出小手就要去搶云恪手中的糖人兒,“我要吃。”
云恪也不逗她了,笑嘻嘻的順勢將糖人塞到她手里,云可馨歡天喜地的接過,放進小嘴里舔著,還故意在容嬤嬤面前吃的津津有味,那眼神呆憨而純真,好像她就是個貪嘴的小孩童,什么也不懂——氣死老太婆活該!云可馨心下惡作劇的冷哼。
這時,大伯、大伯母、父母領著堂哥朝他們走來。
“馨姐兒,這四個糖人兒給你,”月紫蕓恬靜的笑著把原本分給四個大人的糖人遞到她眼前,“我們不吃這些。”
云可馨小嘴一頓,鼻子跟著泛酸,但只是眼圈紅了紅。
“謝謝二伯母,”云可馨微笑著,并不接,“分給堂哥和堂姐吧,娘親說糖吃多了對牙不好。”
仿佛讓人打了一耳光似的,月紫蕓笑容一僵,顯出尷尬、錯愕、心痛的神情,云可馨不忍視之,把臉轉向一邊:母親,原諒女兒暫時的不孝,若不能忍過現在的短痛,那么等待我們的,會是長久的分離和痛苦。
二房的人集體一臉遮不住的失望看得容嬤嬤心中樂開了花。
“七姑娘,天色不早了,三奶奶吩咐過早去早回,你看——”容嬤嬤低頭對著云可馨欲言又止,看似為難,實則就是說給二房的人聽的。
“妹妹,今晚你別回三叔三嬸那里了,到二房睡一晚好嗎,”云嫣不死心的拉著云可馨的手道,“堂哥和堂姐有很多好玩和好吃的,都給你。”
云可馨心中一痛:原來真有過這一幕,二房的人真的挽留過她。
“那我們先回吧,免得爹娘在家里等急了,”云可馨狠了狠心,只當聽不懂姐姐的意思,冷淡的回望著容嬤嬤,忽而腦中靈光一閃,“嬤嬤,馨兒有點累了,你抱我回去好不好。”
“哎,好好好,”容嬤嬤好像生怕這差事讓二房的人搶了似的急不可耐,她伸出枯藤般的手抱起云可馨,輕拍她的后背道,“走了這么遠的路,也難怪把七姑娘給累著了,快枕著老奴的肩頭睡會兒,很快就到家了。”
“那也好,天色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云天佑看了月紫蕓一眼,插話道,“我們一起回去吧。”
云天賜和孫如蘭也表示該回去“歇息”了,幾人便踏上返回國公府的路。
云可馨小臉緊挨著容嬤嬤的肩頭,微瞇著眼睛,好像真的給累睡著了,耳邊聽到母親說:“嬤嬤,從集市到國公府還有段長路,你一個人抱著七姑娘走回去只怕吃不消,要不由我們來輪流抱馨姐兒——”
容嬤嬤眉頭一皺:這是在說她老態龍鐘嗎?
平日里就怕也忌諱人家說她“年齡大了”,心上頓時不快,面上卻是客氣的微笑道:“謝過二夫人,老奴也是照顧過幾個少爺小姐的人,不礙的,再說出門前老奴答應過三奶奶要好生照料七姑娘,所以還是不勞煩侯爺夫人了……”
“睡夢中”的云可馨緩緩勾唇,浮出冷笑:容嬤嬤,我成全你的“忠心”,給你這個機會“好生照料”我——
三歲的孩子,再怎么小也有一定重量,抱一會兒沒問題,但時間一長,恐怕就是漢子也得停下來歇歇手腳,何況容嬤嬤已是四十有八的人!
果然,容嬤嬤抱了一段路,逐漸吃不消,頭泌汗珠手酸腿麻,氣喘吁吁,瞥一眼“熟睡”的云可馨,不敢驚擾,只得咬牙忍著,又走了一段路,實在堅持不住,只得厚著老臉向大房和二房“求助”。
月紫蕓不露聲色的應承,抱過云可馨在懷,溫柔的輕拍著后背,臉上露出久違的笑顏。她的目的已達,讓容嬤嬤吃點苦頭,滿足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