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班長說著,又撓了撓頭:“這個數值,倒也沒有到上報的地步,可是我們觀察了一個小時了,依然恢復有限。”
張逸夫順著黃宏斌的思路短暫琢磨了一圈。
三號機組這兩天改燒趙縣煤,灰熔點、結渣指數等參數肯定是不如原來的煤,外加與鍋爐設計參數偏差較大,比原先結渣嚴重一些是正常的現象。但在短時間內,讓鍋爐的壓力參數產生這種變化就不正常了。
他不得不進行進一步的思考,找尋壓力突然變化的原因。
這一找可不要緊,直接驚出了他半身的冷汗。
如果一些大快的渣附著在受熱面,嚴重到一定程度的話,在運行中確實會發生一些現象……那就是受熱面兜不住了,整塊的大渣掉下來……直接從鍋爐內壁上砸下來。
來不及多想,張逸夫直接沖黃宏斌問道:“黃主任,不會是塌焦吧?”
黃宏斌一聽這個,也是受驚不小,顫顫答道:“不會吧……有保護在,一般塌焦就直接停機了,或者滅火,塌焦的壓力變化可不止這個……”
“磨煤機風速和鍋爐水位如何?”張逸夫又立刻轉向班長問道。
“風速最開始低了很多,現在恢復了不少,水位也是。”
“這跡象……”張逸夫思慮一圈后,已經基本能拿準了,腦門上的汗珠也滲了下來,老子怎么就那么倒霉,走到哪都有事兒,“黃主任……八成真的是塌焦,只是沒那么嚴重罷了……要不你再帶人細細查查?”
黃宏斌干了這么多年,塌焦這種事還是偶爾碰到過一兩次的,但每次的影響都會很大,基本直接滅火停機,他雖然不完全相信塌焦的說法,但此時的種種跡象又在往那個方向靠,只是跡象沒那么嚴重。
這會兒,他可不敢怠慢,趕緊理了理帽子呼喝道:“小趙,你跟我過去看看。”
班長也不敢耽誤,這便跟黃宏斌出去,細細盤查外面的儀表以及特征。
待他們走了,付波才說道:“逸夫,你連鍋爐這些事都懂?”
“懂一點點。”張逸夫知道現在可不是神氣的時候,只握著拳頭等外面的結果。
“別急,別急。”付波見狀把水杯往前一推,連忙勸道,“趙縣煤咱們以前也燒過,煤質確實不如烏魯姆,但也沒聽說過燒兩天就塌焦這種事。”
“付主任,故障……從來都是小概率事件,只是在某個時間點,受環境和周圍因素影響,突然轉變為大概率事件的。”張逸夫喝了口水嘆道,“作為咱們,一分鐘也不能輕視麻痹就對了。”
“對對,安全來自長期警惕,事故源于瞬間麻痹么!”
正說著,外面黃宏斌已經急匆匆趕回來:“鍋爐不對頭,負荷很大,給煤也出問題了。”
剛剛還優哉游哉的付波,聽聞這話也慌了,他才不管鍋爐,只愿這不是煤的問題就好了。
黃宏斌見二人都沒反應,又催問道:“怎么著逸夫,有必要……停么……”
說這話的時候,他自己也咽了口吐沫。
停機本來就是大事,麻煩事,會被上級記上一筆的事,更何況現在是張逸夫主導的配煤試驗,這當口停機,前面兩天的試驗都白干,搞不好還會跟張逸夫扯上關系。
張逸夫本人倒是不怕跟自己扯上關系,若是四號機組鍋爐出問題,那還可以歸結于自己配煤的問題,而這個三號機組燒的純是趙縣煤,對自己而言,停機最差的結果無非是白白耽誤試驗時間罷了。
不過黃宏斌也是逗,這當口一切主意該是他這位鍋爐車間主任拿才對,此時慌不擇言,反而求助起張逸夫來了。
張逸夫停頓了幾秒鐘,權衡再三,最終還是說道:“現在必須得謹慎,如果是非咱們的責任,有故障跡象,向調度申請緊急停機排查的話,問題到還不大,牛廠長對付得過去,不會怎么影響達標。可若是出了事被迫停機……可就是兩回事了。”
“對對,對對。”黃宏斌又擦了把冷汗,連忙吩咐起左右,“留一個人在值班室,其它人去盯好外面,如果有超過規范規定的參數變化,立刻通知電氣值班室。”
幾個值班員同時都緊張起來,如此重任他們還是第一次擔負。
黃宏斌本人則一路跑到電話前,將情況匯報給生產科的主任,由統管生產的人拿主意。
兩句交談后,生產科的科長顯然也是兩難,反讓黃宏斌拿主意,要停機的話,直接向廠長匯報。
又是一輪踢皮球啊。
黃宏斌滿臉無奈,但到底是安全要緊,這便又撥通了牛大猛的辦公室。
等了半天,都是沒人接,滿手心都是汗,連聽筒都快握不住了,匆匆掛下又打給甄甜,這才知道廠長、副廠長連同總工去參加什么省里的會了。
沒辦法,黃宏斌又再次打電話給生產科科長,那邊權衡再三,最后告知黃宏斌與華北局的調度商量。
黃宏斌最終放下電話,欲哭無淚。
生產科是電廠最主要的科室,按理說所有車間都歸他們管,但這位主任偏偏是位低調過頭,隱遁無形的主兒,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混度一生。因此很大程度上各個車間都處于自治,張逸夫要談事也直接找車間。
可眼下,黃宏斌本人已經成為了唯一能拿主意,該下決斷的人。
看著黃宏斌要死要活的表情,張逸夫深以為,牛大猛該采購的不是電腦,而是大哥大和尋呼機。
“找調度……找調度……”黃宏斌顫步往前走著,“走走,先去電氣值班室吧,你們幫我盯好了這里。”
按照架構來說,三號機組鍋爐這邊的值班室屬于分舵之下的分舵,電廠的大腦還是在總的電氣值班室那邊,也就是豐州發生事故時,張逸夫指點大局的那個地方。
張逸夫深知,現在黃宏斌已經被嚇得整話不會說了。
既然他們踢皮球,那老子就撿皮球吧,一幫沒有擔當的聳蛋,老子告訴他們什么叫男人。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