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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池微笑著點頭。
周少瑾躊躇了片刻,見程池并沒有挽留之意,心中失望之極,卻還是笑著辭了程池。
程池暗暗地嘆了口氣。
這丫頭,有雙會說話的眼睛。
清澈透明,千言萬語仿佛都凝聚在其中。
他不由站起身來,走到窗欞前推開了窗戶。
皎潔的光華下,穿著月白色比甲的周少瑾身影纖細,如拂風吹柳般的輕盈柔韌。
程池垂下了眼瞼,神色不明。
周少瑾一路嘟著嘴回到了浮翠閣。
第二天,董氏病重,程輅變賣家產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九如巷。
吳寶璋聽了臉色發白,捏著梳子思忖了半晌,這才笑盈盈地出了室內,對正由丫鬟服侍著斜歪在羅漢床上看游記的程諾笑道:“大爺今天不出去嗎?我看著屋后的秋海棠開得正好,不如讓灶上的婆子做幾道小菜,我陪著大爺小酌幾杯?”
程諾嚇得差點摔下了床。
他仔細地打量著吳寶璋。見吳寶璋笑語殷殷,和藹可親,不由瞪大了眼睛。
這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自從他和吳寶璋成親之后,吳寶璋不僅以他態度冷淡,而且從最初的規勸到現在的教訓,他身上沒有一處她看得上眼的,弄得他煩不盛煩,又想著兩人剛剛成親,父母隔三岔五的就大吵一通,成了九如巷的笑族,他只好把諸多的不滿壓在了心底。
可現在吳寶璋是怎么了?
突然對她柔情似水起來。
程諾始終記得祖母告訴他的一句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吳寶璋,難道做錯了什么事要他幫著出面解決?
他小心翼翼地道:“你這是怎么了?昨天還說我整天躺在床上看游記,連個剛剛啟蒙的學童都不如……”
吳寶璋臉一紅,道:“我那不是氣你不好好學習制藝嗎?后來婆婆說了我一頓。我這幾天仔細想想,覺得婆婆說的話很有道理……”
汶大太太對程諾頗有些放縱。
這件事程諾也是知道的。
當時吳寶璋很是不滿,說了些“慈母多敗兒”之類的話,他生怕別人聽見,恨不得捂了吳寶璋的嘴巴。
沒想到他學了父親的姿態,幾天沒有理會吳寶璋,吳寶璋就知道他的厲害了。
他聽著揚了揚下巴,得意中又帶著幾分傲然地“嗯”了一聲,道:“你知道就好。我們程家詩書禮儀傳世,這讀書的事最拿手不過。什么時候讀什么書,什么時候該讀書,都有一定的程章,你不懂就不要在一旁指指點點的……”
吳寶璋強忍著才沒有拂袖而去。
她當初怎么就覺得嫁給程諾也不錯了?
這過日子除了柴米油鹽,有個這樣糟心的丈夫,也是另一種磋磨。
可惜程輅也是個靠不住的,居然要到了要賣祖產為母親治病的地步。還好她當初沒有堅持,這若是嫁了過去,少的就是柴米油鹽了。
可到底是柴米油鹽要比情投意合更重要。
她還是對程諾好一點吧?讓程諾去和她那個不著調的公公婆婆斗去。
等到她生了兒子,好好的教導,又有程家的這棵大樹乘涼,她就不信供不出個進士來。
想到這些,吳寶璋覺得這日子又有了盼頭。
她笑著對程諾道:“你去不去后面院子里賞花?”
“賞花倒不必了。”程諾大大咧咧地道,“讓灶上的婆子炒兩個小菜,來一壺好酒才是正理!”
正理個屁!
吳寶璋在心里罵道,臉上卻笑盈盈地應“是”,讓丫鬟去了廚房,自己則陪著程諾去了后院。
程諾望著溫順的吳寶璋,覺得自己這小日子過得也不錯,吩咐隨身的小廝:“去,給舉大爺送張貼子,就說我請他吃飯喝酒。”
小廝飛奔而去。
吳寶璋氣得手直發抖,強忍著才沒有把手中那杯熱茶潑到程諾的臉上。
程家是讀書人家,行的是古禮,沒有鬧洞房之說,可她嫁進來的那天,就是那個程舉,領了一群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男客,跑到她的新房里鬧洞房。她之前還不知道程家遵循的是古禮,沒有在意,只想著把人打發走了就是了,誰知道這個程舉卻猥瑣得令人發指,竟然悄悄地摸了她一把。
她之后知道了程家沒有鬧洞房的規矩之后,恨不得喝他的血噬他的肉。偏偏她怎么說程諾這個蠢貨都聽不進去,只說是她心眼太小,程舉帶人鬧洞房讓她沒了體面,她對程舉有偏見……兩人為此差一點就吵了起來。
吳寶璋一輩子都記得這個人!
可她還要笑著對程諾道:“您這樣臨時給舉大爺下貼子,會不會太失禮了?不如哪天專程請他到家里做客?”
程諾道:“你知道什么?他最喜歡熱鬧了。只要聽說我請他喝酒,他一準來!”
那就更不是什么好東西了?
吳寶璋覺得自己再和程諾說下會吐血,索性閉了閉眼睛,在心里念了幾聲“南無阿彌陀佛”,深深地吸了口氣,笑道:“那我去看看廚房的菜準備的怎樣了?等舉大爺過來了再吩咐他們端上來。”
程諾點了點頭。
吳寶璋忙起身往廚房去。
離開的時候聽到程諾吩咐小廝:“今天難得一聚,我再下幾張貼子……”
眼不見心不煩,吳寶璋加快腳步離開了后院,在內室唱了半杯茶心緒才平靜下來。
她貼身的丫鬟百果端了盤桔子過來。
吳寶璋的心情就更好了,一面剝著桔子一面對百果道:“出了嫁好歹能想吃多少桔子就吃多少桔子,不用看夫人和我那位二妹妹的眼色了。”
“誰說不是!”果百笑著,去給吳寶璋絞了塊帕子,“夫人明明知道您最喜歡吃桔子,非說桔子吃了上火,就是像這樣正吃桔子的季節也只準你吃五、六個,我總覺得夫人是有意在為難您。”
吳寶璋在四川長大,最喜歡吃桔子。
她連連點頭,遞了個桔子給百果。
百果吃著桔子,悄聲道:“我剛路過轎廳的時候,看見四房老安人身邊的大丫鬟似兒的哥哥拿著幾個桔子顯擺,說是福建來的福桔,是貢品。長房的大老爺命人送了幾簍過來,周家二表小姐得了一簍,又送了大半簍孝敬四房的關老太太和沔大太太,似兒也跟著沾光,賞了幾個。大奶奶,我們也買些福桔回來吃吧!”
吳寶璋還是第一次聽說,笑道:“那就買一簍回來。等會我也賞大太太身邊體己丫鬟幾個。”
百果欣然應允,晚上買桔子回來,花了快三兩銀子。吳寶璋嘗了嘗,是比普通的桔子要好吃,拿了半簍給汶大太太。
汶大太太兩鬢貼著膏藥,正躺在床上呻/吟,看見那桔子,嘗也沒嘗一個就賞了身邊服侍的人。
吳寶璋臉紅得能滴下血來,羞憤地回了廂房。
等過兩天她去四房喝程誥的喜酒,吃到酒席的桔子,忙驚艷地問四房服侍果點的丫鬟道:“這是什么桔子?真好吃!”
那丫鬟得意地道:“托了我們二表小姐的福,廣生樓專程從福建弄了一批福桔過來。雖說比不上大老爺孝敬郭老夫人的,可也不像市面上都是那篩選剩下的。”
難怪汶大太太看也不看就把她送的桔子賞了人!
那些得了桔子的人還不知道在背地里怎么非議她呢?
吳寶璋感覺五房的丫鬟婆子待自已沒有她剛進門時的恭敬了。
她如坐針氈,找到個借口就離開了唱戲的水榭,一個人心情郁悶地沿著湖堤走了段路。
旁邊的甬道有人在說話。
而且是一男一女的聲音。
吳寶璋好奇地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冬青樹修剪成的綠色籬笆前,男的高大英俊,女的纖細溫婉,如畫中的一對璧人。
再定睛一看,居然是程許和周少瑾!
吳寶璋心中一動。
想到那年程家二房老祖宗過八十大壽,程許和周少瑾之間的曖/昧。
吳寶璋頓時像喝了人參湯似的,覺得這其中肯定有內幕。
她貓著腰,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就聽見周少瑾氣極敗壞般地道:“……我跟你說了好多次了,我不喜歡你,不想嫁給你。你中了解元也好,中了狀元也好,都與我無關。你就是去向我父親求親,父親也會問我同意不同意的。我勸你最好別自取其辱了!”
雖然說的話既直白又尖銳,可她那又軟又糯的聲音卻讓人并不覺得受了羞辱。
程許也是如此。
他低聲下氣地道:“你覺得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何況我現在中了解元,我的婚事能自己做主了……”
周少瑾很無力。
她不知道該跟程許說些什么程許才能明白她的心意。
周少瑾只好保持著沉默,聽程許絮絮道道地把話說完,道:“你若是下次還這樣攔著我,我就去告訴老夫人!”
誰知道程許聞言眼底卻閃過一絲喜悅。
周少瑾愕然,隨后氣得肝痛。
程許為什么總是這樣?
上一次他打著生米煮成熟飯的主意,逼著家里的人承認自己;這一次肆無忌憚地圍堵她,希望用那些流言蜚語讓長輩們退步。
周少瑾一句話也不想再和程許說,她喊春晚,道:“我們走吧!許大爺不怕丟臉,就讓他自己鬧騰去好了。”
吳寶璋這才發現不遠處還站著周少瑾的貼身大丫鬟春晚和程許的小廝歡喜、隨從大蘇。
姊妹兄弟們,以為今天是30號,可以提早點下班,結果發現記錯了日子,然后就悲劇了……今天只有一更……更悲劇的是,我五一期間正常的上班、加班,不知道能不能雙更……(》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