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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四日，吃過早飯，麗娘收拾得清清爽爽，布兜子背好泥巴，手里挎個小籃子，里頭裝了些泥巴的小用品，還有一些小手工。走進廚房裝了些鹵肉，卷好油紙袋的封口，對不解望著她姥姥說：“姥姥，麗娘去秦叔家串串門兒去。幾日不見老祖母，怪想她的。”
“那再裝盤子點心去，哪有帶獨樣手禮串門的道理？”姥姥也沒多想。
麗娘答應了一聲，又聽得姥姥提醒：“記得早點回來教你爹做菜。”
“知道不會忘記的，這可是關于掙錢大業的要緊事。”俏皮的說了一句，麗娘轉身裝了一盤剛出鍋的餃子形芋頭粿。
出了大門，麗娘朝9號的方向瞟了眼，正好看到那戶的大門開了，出來一個13、4歲的半大小子，看穿著服裝，似乎是奴仆。
9號的三個女人挺有錢，而且很會享受，才搬來三天，就買奴仆了，麗娘腦子里閃過這個念頭。
小子的手里提著籃子，這個點，估計是上市場買菜的。長得黑不溜秋，粗手粗腳，牙齒是齙牙，眼神不是很活絡，外表倒是憨厚老實，看著就是買來干粗活的。
小子經過時，對站在門口的麗娘露出一個憨笑，麗娘也回個友善的微笑，跟著返身拉上門，再看，小子已經走出一段路，是個合格的跑腿貨。
敲開秦家的大門，元嬸子請她入內，麗娘舉一舉籃子，笑著問：“老祖母可還好？幾日不見她來坐，別是慪上麗娘了吧？如果是生氣，那這兩樣手禮就是賠罪的。”
“哪能？慪氣的對象可不是你。”元嬸子的后一句，聲音極低。
雙眼放光，麗娘湊近問：“十三？”
“對！”元嬸子點頭。
四處望了眼，沒見十三娘的影子，早上8點鐘，懶得還沒起床？她這也太托大了吧？
“別找了，不在家。”元嬸子招呼麗娘坐在葡萄廊下的瓷茶幾旁，有厚厚的布墊子，不冰人。
麗娘拿出鹵肉和芋頭粿，讓元嬸子拿盤子出來擺上，元嬸子要給她沏茶，麗娘只愿喝白開水。
放下泥巴抱在懷里，他還睡著，麗娘用布兜子做被子蓋上，只露出鼻子和嘴巴，讓他繼續酣睡。
麗娘等元嬸子坐定，問她：“十三娘在常理還有別的親戚？”
“沒有！不是走親戚，死皮賴臉的跟著祖父去崔家的溫泉莊子，說的什么去開開眼界，長長見識。”
瞧元嬸子胸口那劇烈起伏的樣子，麗娘明了，這不是去長見識的，是去找機會攀貴人的。
點頭沒說話，麗娘等她自己說出來。
“不過是聽我們閑聊，說崔家的二位主子到莊子上小住，就起了不要臉的心思，蒼蠅一樣的撲過去！呸如此也好，解除婚約也能順利點。”
拍拍胸口順氣，元嬸子很快平復下情緒，麗娘眼珠子轉得幾轉，秦超故意的吧？拋出一個小餌，十三娘就迫不及待的咬上去了。
“不說她了去了兩天了，估計，哼哼，希望是有去無回的！”
麗娘嗯嗯嗯的點頭，心里想，十三娘到底是將元嬸子得罪得有多狠，連詛咒都上了，看她的行為，真是聰明、愚蠢參半，也許是故意為之。
指指后頭的大主臥，元嬸子有點憂心的模樣：“老祖母攔了幾次都沒攔住，還是跟著跑了。這不，氣得躺了兩天，這樣的后輩，有什么值得為她操心擔憂的？”
麗娘起身：“那麗娘得去看看老祖母。”
“吱呀”老祖母的臥房門開了，除了精神萎靡點，沒有別的不妥當。
“老祖母早！您起身了？”麗娘抱著泥巴走過去問好。
老祖母笑一笑：“不早了，太陽都要曬屁股了。聽見你的聲音，我就趕緊起來了，沒病裝什么病，還是別惹人厭的好。”
這話，不是剜元嬸子的心么？
偷瞟一眼委屈的元嬸子，麗娘打圓場：“您那，說的這是什么話？哪個敢厭煩您？活膩歪了！麗娘幫您收拾他！甩幾棒子絕對俯首帖耳，不敢瞎蹦跶。”
被她這一番話給逗樂了，老祖母臉上的笑容真心了許多。邊上的元嬸子伸手欲扶老祖母，被老祖母給閃躲開，雙手落空的元嬸子臉色僵住了。
“吃了沒？元嬸子，您去廚房忙著，麗娘陪老祖母嘮嘮嗑。”一手抱著泥巴，一手伸出去扶老祖母。
“喝了碗粥。別還是抱好你的寶貝疙瘩吧！老祖母沒事走得動。”
確實是沒病，看那大踏步，比麗娘還精神，還走得利索。麗娘擺手讓元嬸子去忙她的，免得對著賭氣的老祖母尷尬，麗娘跟在老祖母身后，坐到茶幾旁。
“還熱乎著的芋頭粿，您嘗嘗味道如何，這個好克化，覺得好，多吃兩口也無妨。”
老祖母確實喜歡香甜爽口的芋頭粿，吃了四塊，喝了口麗娘沏的茶，心情舒暢臉色和緩下來。
“您不是慪十三娘的氣，是慪自己的氣吧？這是何苦吶，讓一家子人都著急上火。腳下的泡是自己走出來的，十三娘的路，是她自己選的，人各有志無法勉強，是福是禍，是她的命。麗娘越矩要說句您不對！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特傻！”
老祖母瞪了她一眼，麗娘才不怕，厚著臉皮推過鹵肉盤子，動手叉一塊口條片給她，老祖母喜歡吃口條。
吞下口條片，老祖母嘆口氣，“我是后悔不該讓她來常理。”
“您不讓她來，她沒腿么？再長的路，都嚇不住有心的人。只要您在常理一日，她要來，您攔得住？”
“麗娘覺得，她的事，您最好就別過問！真能扒上了崔家的主子，那也是她的手段。”
她不覺得該為這樣的人勞心費神，是死是活，都是她自己選的。
悵惘了一陣，老祖母也許真的想通了，眉間的郁氣散了，問麗娘：“就只是來看我？老祖母可不是俊小伙，沒那么大的魅力。”
“呀，老祖母，您還真是冰雪聰明、蕙質蘭心、錦心繡腸、別具慧眼……”麗娘噼里啪啦一通形容，逗得老祖母大樂。
“哈哈哈得了得了！羞得老祖母要把臉給抹下來，藏著不敢見人。正經點！”敲了麗娘一下，老祖母讓她打住。
“麗娘是真的來看看您。順便嘛，問問去年您說的那事有兩位合適姥姥的，您看，是不是該嗯？”眨巴眨巴眼睛，麗娘殷切的望著老祖母。
老祖母立刻來了精神，“沒問題，這事包在我身上了！下午就去探探那倆的口風。選個什么時間去李家相看最好？”
“今兒十四，明、后天各一位？不過，老祖母，真要將話挑明了的說么？會不會萬一沒看對眼，多寒磣人！”
擺擺手，老祖母滿臉的無所謂，“年紀還是有那么一把的了，有什么好害臊的？又不是小年青。”
“下午得了回音，我來你家告訴你們一聲。”
摸摸鼻子，麗娘問：“要不要特意準備些什么？怕失禮于人。”
“不用，就當是普通的鄰居串門子。我告訴你一個忌諱，沒看上，千萬別開口留飯。記得了！一旦開口留飯，就是暗示的滿意、相中了，懂了沒？”老祖母特意提點一句。
麗娘吐吐舌頭，幸好老祖母提醒，要不依桃花鎮的習俗來招待人，絕對要鬧笑話。桃花鎮是不管相沒相中，都得請人留下吃一頓，之后再將意思給中間人說明白，讓中間人去轉達。
真是一方水土一方習俗。
“哎您不提這么一提，還真的會辦個錯漏事，記得了記得了。那你下午來了就隨便在家吃個晚飯，讓元嬸子別煮您的份飯食了。”
懷里的泥巴睜開眼睛，轉動脖子打量四下，見到老祖母咧著小嘴哦哦哦的打招呼。
老祖母嘴里答應麗娘一聲，接過泥巴放在雙腿上，“哎呀，小丑兒醒了？瞧你個丑樣吐泡泡想說話？還早著吶，再吃幾個月的奶水才能噢。”
閑聊著又坐了一會兒，有9點半鐘的樣子，麗娘開口告辭，依舊背上泥巴，對廚房里的元嬸子說了一聲，走出秦家大門。
拐進茱萸巷，轉個小彎，麗娘腳步加快，差不多泥巴得吃第三餐了。
李家的門前，站著三個盛裝女子，還有一個奴婢服飾的小女孩，四個人，剛敲開大門，開門的是三娘，在門前問了幾句什么。
新鄰居拜碼頭？租房客，好像，不用走這道程序吧？
“小東家！”三娘看到麗娘，招手喊一聲。
近前打量那位三十來歲的雍容婦人，麗娘微微蹙起柳眉，這位，似曾相識？絕對是見過的，那神情、姿態，究竟是誰呢？
目光轉向落后一步的倆位，15、6歲及笄、碧玉之年，細皮嫩肉、杏眼桃腮，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那種嬌養大的女子。
“你們”
目光轉回婦人，麗娘腦子里電閃過一副場景：桃花鎮的花樓前，一個女人伸手捏上她的臉，嘴里說著：“這小臉蛋還真是嫩……”
這婦人，雖然現在脂粉沒抹那么厚重了，那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模樣，還是跟眼前這位的一張臉，相重疊了。
狗血！一大盆子的狗血！
寒著臉，麗娘腦門躥火，姐都躲到常理來了，千多里路，桃花鎮的鬼鬼神神的，就躲不開么？花家就不必說了，一開始就沒瞞著。那個“美人兒”燕娘來了，不過打個轉留個影子消失了，現在連這陰媒也來惡心人！
三年！娘的，就不能讓她安安靜靜的，過過舒心日子嗎？
“租房客，不需要拜訪鄰居！”冷冰冰的說完，麗娘繞過四人，跨上自家的臺階，三娘側身讓她進。
假貴婦目光疑惑，做回憶狀，“你好眼熟，哪見過呢？我們以前見過的對不對？即是舊識……”涎皮涎臉的攀交情，無視麗娘滿臉的鄙夷，嫌棄的眼神。
牙癢癢的喊出一聲：“三娘關門！”麗娘記憶深處那滿是同情的目光，讓她煩得要死！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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