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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遠沒撒謊也并打算撒謊,對他而言,他沒必要對一個被困在這里一千多年的可憐女人去撒謊。
所以當他簡短的闡述完自己的身份之后,就再也沒說多的廢話,靜靜擺好姿勢等待著這個不像人的人不像僵尸的僵尸來告訴自己整個故事的過程。
“現在是天寶幾年?”
女人的聲音軟軟的弱弱的,那一副人畜害的樣子讓思遠甚至認為自己并不是在地宮里跟一個大粽子說話而是坐在婦聯的辦公室里跟一個幽怨的少婦暢談心事。
“天寶幾年?”思遠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唐玄宗?”
“哦?現在世人已敢直呼皇帝名諱了嗎?”
“嗯,已經敢了。”思遠從口袋里拿出手機,調出里頭的照片放在那她面前:“這是我家兒子,這是我媳婦。你看著還像唐朝嗎?”
“莫然。”那女人微微抬頭看了思遠一眼,又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莫然那笑顏如花的照片:“這丫頭倒也是有了個好歸宿。”
她說的輕松,但思遠卻頓時驚悚了,連忙追問道:“你認識莫然?”
“莫然曾是我府上座上賓,她叫我一聲姐姐。”那女人輕輕笑道,用手指婆娑著莫然的照片:“一晃多年,沒想到她已成人婦為人母。可我卻成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看她的樣子,應該也已經二十四五了吧,看來我在這里也睡了七八年之久。”
“七八年嗎?”思遠深吸了一口氣:“公元907年,歷經二百八十九年、二十一個皇帝之后,大唐帝國就已經消散煙云了。從那之后。經歷了五代十國、宋、元、明、清、民國,到現在已經一千三百多年了,你在這里睡了一千三百年。”
“啪嗒”
那女子手中的木頭葫蘆應聲落地,她的眼神里充滿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嘴唇微微顫抖著。身體也癱軟在椅子上,表情凄婉。
“已……已然過去這么久了嗎?”她的聲音比之前加絕望,絕望到了聲聲啼血的地步:“可……可莫然?”
“莫然因為一些意外才來到這個時代的。”
這女人其實一早就覺得思遠看上去很奇怪,她是個有見識的女子,外國使節、異族首領她都見過了不少,但卻沒有見過像思遠的這樣的奇裝異服。別提那個能發光看見人像的小盒子了,她開始認為這是一些術士的奇淫巧計,可當看到畫像里的莫然也是這樣一副打扮的時候,她才隱約感覺不太對勁,可乍一聽思遠說已經足足過了一千多年。神經再強大的人也會經受不住。
“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已然過去了千百年。”那女人嘴里絮絮叨叨的說著話,眼里卻涌出了淚水,泣不成聲。
思遠并不著急,只是看了看表,外頭現在才堪堪上午十點,只要在午夜十二點之前破陣讓那條蛇飛升,自己的任務也就算完了。所以時間絕對足夠。再說了,他也沒辦法去打擾這個沉浸在悲痛中的女人的哭泣,先讓他哭個夠吧。
“青衣哥。你說老板在里頭會不會出事啊?他進去都十分鐘了,一點動靜都沒有。”南離蹲在青衣的防御圈里,看著遠處重站起來回到原位上的木乃伊:“感覺怪怪的。”
“放心吧,我還真不覺得誰能聲息的干掉那家伙,而且如果他掛了,你覺得咋倆還能活著?等吧。”
“也對。”南離從口袋里拿出自熱口糧遞給青衣:“吃點東西吧。一晚上沒吃沒喝了。”
“嗯,咱倆在這休息一下就好。”青衣打開袋子也不管冷熱就往嘴里塞。邊吃還邊看著這座皇城說道:“這個地方如果能破解了的話,能值好多錢。”
“其實拋開這里怪怪的不說。這地方還是很美的。”南離嘆了口氣:“等事情解決之后這里會怎么辦?我們要當盜墓賊嗎?”
“大概……大概是交給國家吧。”
“啊?”
“啊個屁,我們破了陣法,這里用不了多久就會被盜墓賊洗劫一空,雖然天守門是獨立組織,但好歹是老祖宗們的智慧結晶,你不想到時候去美國英國追討贓物吧?”
“也對……就是有點可惜,這么宏偉的地下城,居然只是個墳。”
“秦始皇陵宏偉。”
“對啊,說說秦始皇陵唄,為什么到現在都不肯繼續挖。”
“我看看誰敢。”青衣冷哼一聲,用力的把后一點東西塞進嘴里,咀嚼幾下說道:“思遠和二爺共同擬定的協議,說幾個大墓不能動。”
“哪幾個哪幾個?”
“我不太清楚,一共好像是九個。”青衣摸著下巴慢慢說道:“據說是華夏九鼎在這幾個墓里,所以誰也不能動。誰敢盜墓一律干掉,你聽說過誰敢動兵馬俑么?”
“那不是有武警保護嗎?”
“真高手不怕武警,那里有天守門駐扎。”青衣說著說著,突然停頓了,他仰起頭想了一會兒:“天守門啊……!”
在他們那嘮家常的時候,那頂轎子里的故事也開始慢慢展開,那女人哭夠了也傷心過了,也許是因為沉睡了太久讓她忘記了自己是個強大的旱魃,近乎于神的旱魃,她的柔弱在這里表現的淋漓盡致,思遠甚至還給她遞了好幾次紙巾。
“跟唐王朝并行的王朝,這在歷史上并沒有記載。”
“陳……陳朝。”
“陳朝?”思遠愣了一下:“陳不是被隋朝滅了嗎?”
“嗯是的,被隋朝所滅。”那女人輕輕展顏說道:“但陳朝尚留一脈,隱居在深山之中,平日和那些鄉民混居一起,漸漸的也便形成了一個宗族。”
“官府不管?”
“他們倒是知道。但隋滅之后,大唐為了安撫民心大赦天下,加上陳朝遺民多為經商并不尚武,再加上協助李世民修撰法典,看似一心歸附大唐。自然也就不被牽連。”
這里大概可以理解了,這些前朝遺民說白了就是一些邊民,而且從這個女人的話里可以聽出,因為陳朝精通天文歷法、水利灌溉,所以很多人反而被唐朝重用進了廟堂當了大官,但合轍這后主的復國之心根本就沒熄滅過。
漸漸的經過幾十年的休養生息。這里聚居的陳朝后人慢慢擴大成了一個族群,這著實讓那些以為有復國希望的遺老遺少們出現了那么一絲絲的希望。
可現實就是那么殘忍,他們那個時候卻正好趕上了李世民這個天降偉人,經歷了一波貞觀之治之后,他們陳國這種連地方武裝都算不上的造反派別說跟中央正規軍對剛了。估計幾個里長帶著數十個民警就能給剿滅了個球的。
什么叫生不逢時,這就是生不逢時,好不容易躲過了隋朝的大肆追殺,在隋朝末年、門閥割據的時候沒有站住腳跟的能力,歷盡艱險具有了一方諸侯的財力時卻發現自己的對手是那么個玩意……
這種東西吧,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一個武林高手被人打的傷殘了,好不容易等他養好了傷之后出門要去闖蕩天下了,豁然發現敵人開上了天坦克了。這種日了狗的心情連思遠這種并沒有權利欲的人都能清晰的感覺出來,不用說那一門心思想要光耀門第、重整河山的陳后主了。
也許放現在來說,很多人都會覺得這陳后主傻逼氣息十足。但如果認真的去研究各種正史野史的話,其實會發現因為想當皇帝而變瘋魔的家伙可是比比皆是,就連金牌表哥慕容復不都是因為想當皇帝沒當成而變成蛇精病了嘛。
所以換到古人的角度來看,其實這倒也可厚非,至少故事到這里還沒偏離正常的軌跡,仍在情理之中。
但接下來。從這個女人嘴里說出來的事可就值得讓思遠開始思考了。在天寶年間,換算下來差不多公元745年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找到了當時剛滿十五歲的陳后主陳勛,告訴他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他當上皇帝。
這個消息讓那些遺老遺少簡直高興瘋了。但得知其方法的時候卻又讓所有人都灰了心——建造一座皇城,而且是在地下。
這種工程對于這樣有著龐大積蓄的王朝后裔來說資金并不是問題,可真正的難題可就是怎么去建它,在那樣的環境下,即便唐朝的皇帝嘴上說不再找這幫前朝遺老的麻煩,但如果說沒有眼線盯著,說出去恐怕都會被人笑話。在這樣的監控下想大興土木建造一座王城,還不如直接揭竿而起,至少死的還痛點不是。
但那個人卻自信十足的對當時后主陳勛的老師說,只要他們能按照他的要求把這座城池建起來,后頭的事自有人來做。
后主的老師,雖然已經是沒落的皇族,那論是身份地位還有智商都是毋庸置疑的,自然不會相信這空口白話。但那人卻施展了幾個看似驚天地泣鬼神的法術把當時在場的人部給震懾住了。
接著他們再談了什么,就沒有人再知道,只是突然之間部這個地方的青壯年勞動力部被抽調了出去,開始在一座深山里建造所謂的宮殿,此后只是不斷有人進入這個區域卻再也沒見人出來。而那些想打探的人,論怎么尋找都法找到任何蛛絲馬跡,雖然民間有風言風語,但唐朝初年的政府還算是不錯的,沒有捕風捉影,在幾次取證都以果告終之后,這事就被擱置了下來。
也與此同時,那些在朝中執政的家伙們,幾乎在同一時間從清官變成了貪官,那些商人也從儒商變成了奸商。但之后的十年時間,原本繁華的陳氏聚居區就呈現出一片凋落。不過就在族都在為了復國而努力的時候,那個“順應天命”的后主陳勛卻一直是個流連風花雪月的風月客。
他與好幾位當世才子私交甚歡,為人溫和謙遜,加上又一表人才帥氣十足,在當時文化圈的影響力遠遠勝過后來的初唐四杰,雖沒有白李二人那么有名卻也跟李白成為了忘年之交。
直到有一天他們去酒樓喝酒時,偶遇了當時整個長安有名的清倌人兒,雖然用李白的話說,那些個清倌兒只是身價高點的娼罷了,但這并不妨礙只有二十五歲的陳勛對這個女人一見鐘情,并自愿贖身。
“你……就是那個清倌人。”
“沒錯。”那女人輕輕撩開鳳冠,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回味時才有的甜蜜笑容:“我本是北平王羅成的后人,因緣際遇流落煙柳。”
“看出來了,一般人不管是不是清倌人,都沒你這氣質,你繼續。”
繼續嘛,其實大概也就是那種老套言情劇的模式,少東家非要帶她回家,但族老非不讓東家帶他回家。一出美滿的因緣后倒是變成了一出扁擔長板凳寬扁擔想綁在板凳上的繞口令。
說起來,這陳勛倒是也帶著幾分闖蕩江湖的豪杰氣息,帶著這個女人連夜私奔了,但沒想到兩人還沒走上多久,就被從天而降的一陣黃霧籠罩其中,接著恍恍惚惚便失去了知覺,再醒來時兩人已經跪在了陳氏祠堂面前,而前面站著的則是那神秘人和所謂的太子太傅。
在那神秘人的勸說之下,族老倒是勉強認可他們之間的關系,而且還選定了大婚的日子,不過條件時陳勛必須留在這里,不得再離開半步。
被愛情沖昏頭腦的陳勛哪里想得那么長遠,所以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這個要求,接著兩個人共同度過了非常幸福非常開心的五年時光。
“對了,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
“很久沒人問起過了,我都忘了。只記得小時候阿媽叫我劉如。”
“不錯的名字,后頭的事不用說了,你恐怕也搞不清楚。不如我來告訴你吧。”
“你?你知道?”
我不知道該怎么去保證不斷了,我感覺我的手要斷掉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