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處位置不錯的門面,占據了街面的兩間,門面上還有一個醒目的永安堂的大字牌匾。
永安街在京師這個地方屬于繁華所在,距離皇城不算遠,一般達官貴人都喜歡在這里逛一逛。能夠在這里有這樣兩間門面,這家藥鋪的主人看來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物。
“陳醫師,這家藥鋪的人把我們的義診攤子給掀了,還口出不遜......”
幾名太醫署的學生看到陳墨過來,其中一個名叫宮顯的人,跑過來就和陳墨訴起了苦。
藥鋪前有三個下人打扮的壯年人,三人站在藥鋪門前冷冷的看著幾名學生給陳墨匯報,面對人多勢眾的陳墨等人,并沒有什么害怕的神情,只是在冷冷的旁觀。
這事情沒什么對錯,太醫署的學生免費給百姓看病屬于義舉。而作為靠診病賣藥的藥鋪也沒有錯,人總要生存。陳墨可以理解,這不算什么棘手的事情,只是看樣子這家藥鋪的主人有些霸道。
“你們幾個把東西收拾一下。”吩咐過幾名學生,和左盱老兩口與小丫頭們交代一番,陳墨上前兩步:“把你們的主家叫出來,我來處理此事。”
一名壯漢看了看陳墨,看這樣子不是一般人,大漢扭頭去了藥鋪里面。
陳墨皺了皺眉,這家藥鋪的下人如此沒禮貌讓他感覺很不舒服,想來主家也是習慣了這種做派。
不久,一名身穿錦袍的老者在藥鋪中走了出來。
“這位是陳醫師?陳墨沒穿官服。但一身衣服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這位老者倒是很有禮貌,他向陳墨拱手一禮。
“老丈請了。請問可是這家藥鋪的主人?”陳墨一邊問一邊回禮。
“小老兒白敬業見過陳醫師。”
“有什么話好好說嗎,今天的事情可能學生做的不對,請老丈海涵!”陳墨沒有自報家門,報出來好像有仗勢欺人的意思,所以他直接奔向了今天的問題。
名叫白敬業老者可能也沒意識到,這位陳醫師就是名聲響徹整個大唐的陳墨,他再次施禮:“陳醫師可否里面說話?”
“老丈請。”陳墨沒有猶豫。
“陳醫師請。”
哪怕是有幾名大漢陳墨也不怕什么。一家藥鋪的主人再有勢力,在自己面前也不夠看,他直接隨老者進入了藥鋪的門面。
還沒進入。一股熟悉的味道就撲面而來。藥鋪中很寬敞明亮,迎面就是古色古香的藥柜和柜臺,幾名伙計站在柜臺后面,右側貼著窗戶是兩個案幾。案幾旁放著坐榻。顯然診病抓藥都在這里。
老者向三名跟進來的大漢一揮手,三名大漢在柜臺的后面繞過去,隨后消失了。
陳墨并沒有就坐,他毫不見外的在藥鋪中轉了起來。這家藥鋪一看就很專業,再往里好像是治療室之類的所在,各種器具很齊全。這個藥鋪比自己家的強多了,京師和鄉下對比起來果然差距明顯。
老者并沒有繼續招呼陳墨,他只是靜靜的看著陳墨觀賞自己的藥鋪。
行家一看就知道。走馬觀花一番,陳墨回過身:“不錯的藥鋪。很專業,在這京師恐怕也是首屈一指的!”
“陳醫師過譽了,小老兒只是秉承祖業,幾世行醫輕車熟路而已。”白敬業再次一拱手。
“有這樣的藥鋪和醫坊也是百姓之富,盡管有診金的不同,可我們的目標都是為了濟世救人。今天的事情其實沒什么,學生們年輕,可能有不對的地方,還請老丈海涵。”
老者愣了一下,他沒想到人多勢眾,氣勢洶洶而來的陳墨會說出這樣的話。
“陳醫師...下人們不懂事,沖撞了太醫署的諸位學子,小老兒在這里賠罪了!”
幾句話就化解了那種對抗情緒,陳墨宛然一笑:“白老也應該是一名醫生了,鄙人也是世代行醫出身,其實我們都理解民眾的疾苦,看病不容易,作為醫者也要吃飯,所以此次沒什么對錯,以后互相之間多多體諒就好。”
“那是,那是,還是陳醫師說得對,小老兒以后一定注意,都是為了治病救人......”
“不若這樣吧!”陳墨知道這樣的一個藥鋪其實維持起來并不容易,環境不同需要就不同,京師畢竟不是鄉下,達官顯貴和有身份的人不會讓義診的學生診病。不同的需求而已,陳墨已經想到了解決辦法:“以后呢,有坊醫的街道學生們就不進行義診了,去其他街道,貧苦人多跑幾步也沒什么,這樣就不會有沖突,白老看如何?”
“還是陳醫師大人大量,這件事也是小老兒的不對,沒有阻止下人,請多多海涵!”
老者想不到陳墨如此通情達理,今天的事件,當時也是因為那些太醫署的學生距離自己的藥鋪很近才有了這次沖突。太醫署學生們的義診其實在很多年前就已經開始,畢竟面對患者的層面不同,義診并不會嚴重影響到藥鋪的生意,只是這次有些特殊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既然陳墨做出了合理的安排,白敬業趕緊也做出了回應。
“有什么事情白老可以到太醫署找我,可以探討一下醫術上的問題。”
陳墨一語雙關,這等于立刻就要告辭,白敬業趕緊挽留:“還沒有上茶,陳醫師稍坐片刻。”
“鄙人還有事情,就不再坐了,告辭!”外面有很多人等著自己,陳墨不想耽擱。
“陳醫師記得有空來坐,恕不遠送。”
“白老留步。”
陳墨前呼后擁的走了,這時候白敬業才想起來。這位彬彬有禮的陳醫師好像很有權勢,而且連名字也沒留下,這讓他有些茫然。
“阿爹。”
兒子的到來讓白敬業回過神。他看向眼前的年輕人:“你也是太醫署的人,這個陳醫師是哪一個?好像很不簡單?”
“是陳墨。”
白敬業愕然,他想不到如此溫文爾雅,談吐有理有據的太醫署醫師竟然是陳墨。
“觀軍不是說這個陳墨囂張無禮,一副丑惡嘴臉嗎?這不對啊...”
“阿爹,這沒什么不對,陳墨只是表面看著談吐不凡。這幅謙謙君子模樣只是外在。阿爹難道不知道在他指揮下天成軍殺了多少人,有多少人流離失所,這種大度只是給人表面看的罷了!”赫然是陳墨的同學兼同事白廣生。他可對陳墨沒好感,因此,也一直沒有回太醫署,這次沖突他也沒有出面來管。
白敬業輕輕搖頭。這個兒子有些偏激了。立場不同而已,他只是站在了宦官的立場在考慮問題。陳墨是很攬權,但楊家和王家不是在做同樣的事情嗎?殺人,要看殺的是誰?叛賊不該殺嗎?他們的地盤不該收回來嗎?陳墨和天成軍控制京師給百姓帶來了好處,還擊敗了敵人,給朝廷取得了兩鎮之地,這種功勞有幾個人能比?
陳墨比楊家做的肯定要好得多,楊家人如果掌權絕對做不到陳墨這樣。無論民事還是軍事,他們和陳墨根本不是一個級別。陳墨的運籌帷幄他們連腳后跟都跟不上。京師的安定是百姓的福氣,這樣...其實挺好。
“二郎你認為陳觀察做錯了嗎?”白敬業可不是一個普通人,作為前任樞密使的侄子,作為一個久經風雨的過來人,他比兒子要看的遠得多,不知不覺中,已經對陳墨用上了敬語。
白廣生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從來不把人看在眼里的父親好像對陳墨充滿尊敬。他沒有回答父親的提問,而是說起了陳墨的其他問題:“阿爹,陳墨就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在剛剛進入太醫署的時候就已經有所表露,后來機緣巧合與太醫署令和左大將軍結緣,才有了今日。現在掌控京師,這才是他的野心所在。”
“機緣巧合?”白敬業看著有些傲氣的兒子:“機緣巧合能夠收復京師殺掉朱玫?能夠擊敗王行瑜?能夠取得潼谷關大勝?能夠拿下靜難軍和保大軍的地盤?能夠壓得觀軍動都不敢動?能夠讓強大的河東軍只敢觀望......”
這是大實話,一連串的問號問住了白廣生。
白敬業是一個倨傲的人,但絕不是死板的人:“能夠名揚天下就有名揚天下的本領!陳觀察絕非常人可及,這京畿之地何時如此安寧過?百姓何時得到過這樣的溫飽?淑妃為什么如此信任陳觀察?”白敬業看著兒子,該是時候讓他有些改變了,養尊處優的年輕人被一些事情和固定思維束縛住不是好事。
“阿爹,就算陳墨有能力,他一個太醫署醫師憑什么掌控京師權柄,他有什么資格?”白廣生可不服氣,他欽佩陳墨的醫術,但不代表認同陳墨的為人。
“那誰有資格掌控京師?觀軍能夠比陳觀察做得更好嗎?就是陛下回來,能夠比現在更安寧嗎?能夠讓那些節度使不敢妄動嗎?”白敬業又發出一串疑問,他指指自己的腦袋:“凡事要用腦袋想想,誰規定太醫署的醫師不能夠掌權?”
“朝廷明文規定不得改業,量才授職,醫者不得過尚藥奉御,陳墨是太醫署醫師,雖然官職沒有過三品,但怎么能夠執掌京師權柄?”白廣生仍舊不服氣。
“那陳觀察的天成軍掌書記怎么算?這個京畿觀察使怎么算?”白敬業算是明白了,自己這個兒子被那些內官長輩們洗了腦,根本不用腦子考慮問題,他只有一種固定思維:“萬事沒有不變,歷朝歷代有多少帝王出身草莽?有多少顯耀史冊的人物生來就身份顯貴?人的身份不說明什么,只要你有能力才能夠顯耀天下,以陳觀察的能力,只要陛下敢用,我們大唐才有希望!”
這個兒子太嫩了,根本不用腦子,白敬業直搖頭。(未完待續。。)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