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高老二平日里欺鄉霸里的,確實也算混蛋一個,不過就是這樣的人,有時反倒更講些義氣,他本來都想逃走了,可一見到仝小玲好像被鬼纏了,還是忍不住想救救她,于是再重新趴到窗口,想探探究竟,可這這次一看,不由得奇了——
原來仝小玲現在已經很正常了,正在拿抹布擦那面試衣鏡,而鏡子里反射出來人影,也在不是什么長發女鬼,而正是仝小玲那苗條清麗的摸樣。
高老二好似不信似的使勁兒揉揉眼睛,待發現眼中所見不假之后,又開始懷疑剛才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嘴里同時嘟囔著:“怪了,怪了!剛才明明看得清楚,怎么現在又…剛、剛才那女鬼呢?”
“你是在…找我么?”一聲細弱蚊蚋的尖細聲音突然響起,就在高老二的耳朵后面…
高老二登時就傻了,感到渾身直從心里涼到了外面,他還有些膽子,悄悄的把頭轉了了個小角度,眼睛往后一瞥,就見幾根黑乎乎的頭發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發梢兒上還往下滴著水,兒一張遍布尖牙的猩紅的嘴就停在他的脖子邊兒上,他登時心里一抽抽,暈死了過去…
等再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被拖進了屋里,仝小玲挺個肚子,站在他的身邊,而那個長發女鬼此刻正穿著一身淡綠旗袍,靜靜的漂浮在他的面前。
高老二爬起來想找件趁手的武器,可剛偷偷挪動了兩步,就見女鬼的手一揚,忽的。通往客廳的大門就被卷開了,高老二倒是嚇了一跳,可真正讓他心里冰涼的是,客廳里的沙發上此刻正躺著好幾個人,有仝小玲的公婆、兄弟姊妹。還有他自己的老娘,這些人現在都昏迷不醒,身上繞著團團黑氣。
高老二看明白了,他們都是女鬼弄過來迷暈的,他是真急了,叫嚷著要和女鬼拼命。可哪是鬼物的對手,被人家一巴掌就拍到了地上,隨后女鬼用斷斷續續、連貫不齊的話交代給他了一個任務——保護仝小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否則就弄死他的老娘,高老二看著面色蒼白、喘息不止的母親。心里那叫一個難受,當然再也不敢和女鬼作對了,只能照著它吩咐的去做,這樣一來,就不得不經常保護在她的身邊,時間一長,看見的村民們就更加起疑,流言更是扇風火起…
直到這事兒傳得沸沸揚揚。老村長和那幾位老輩兒們是再也坐不住了,于是便有了今天這一場全村“審判大會”,其實他們早就聽聞了仝小玲的“奸夫”是誰。只不過是想讓她在全村人的面前自己承認出來,也算落得了所有人的見證,等到真要追究的時候,也好“證據確鑿”,多了份保證,卻沒想到高老二今天還真的犯渾犯到了底。也不怕丟臉丟人了,整個一“死豬不怕開水燙”。竟直接闖了進來,這讓在場的人反倒毫無準備。被他截了個“法場”…
高老二把所有的事都交代清楚了,眾人就看向了仝小玲,金佳子問她事情的經過對不對,她含著淚點頭,說:“高二哥說的句句屬實,其實大伙的誤會了他,當時確實是他把我從哪些混混手中救了出來,卻因此得罪了‘癩子劉’,那個家伙后來為了報復,開始四處造謠,說我們怎么怎么樣,其實我和高二哥清清白白,全是大伙瞎傳起來的——”
幾人一聽,總算相信了高老二,金佳子看他的眼神兒也緩和了許多,想了想又問仝小玲:“嫂子,那你的肚子…”
“其實,我從那次去湖邊挑水回來之后,就感覺到了身體不太對勁兒……”仝小玲往下說著…
原來,那幾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仝小玲家里的莊稼的灌溉井突然打不出水來,幸好沒澆過的地也沒剩下幾壟,她就只能到湖里去挑水,她家的地和湖邊也離沒多遠,眼見著馬上就澆完最后一茬兒的時候,就碰到了“癩子劉”那些混球兒…
等她被高老二救了回到家里,晚上睡覺的時候,突然感到渾身發冷,然后就發覺自己好像掉進了冰窟窿,全身周圍上下、四面八方全都是水,憋得她喘不過氣來,隨后,她就在這種窒息中產生了幻覺…
“其實當時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在睡覺,還是在昏迷;是在做夢,還是看到了幻象——”仝小玲好像對這段往事記憶猶新,“總之,那時發生在我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實,但又片片斷斷,連接不起來。”
“你看到了什么?”木哥輕聲問道。
“人!女人!好多好多女人,就圍在我身邊繞啊繞——”仝小玲驚慌失措的說道,好像一回想起當時的那一幕還心有余悸,“她們被竹藤捆著,動也動不了、喊也喊不出,只能瞪大眼睛哭,她們的眼淚都是紅色的,像血!像紅紅的鮮血!”
“能看清她們的長相么?或是衣著。”木哥又問。
“嗯…看清一些,不過大多記不得,但她們的衣服倒是很奇怪,都和剛才那女鬼差不多的,除了古代裝扮,就是旗袍,絕不是現代人的樣子!”仝小玲回憶道。
“然后呢?”木哥心里已經有了一些計較。
“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再醒過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早上,冷汗把被褥都浸濕了,而且肚子刀絞似的疼,一陣一陣的,接連好幾天,可就在公婆打算送我去醫院檢查的前一天晚上,他們突然昏倒了,隨后我就見到了剛才那個長發女鬼,她就飄在我家的樓梯口前,披頭散發,渾身還在往下滴著水,我嚇壞了,可公婆還在那里,我又不能逃,正想打電話向鄰居求救的時候,那個女鬼突然說話了,它吐字很模糊,我剛開始聽不清,可是后來重復的次數多了,我就大概聽明白了它想干什么…它說它要把大部分魂魄附在我的肚子里,等十個月后,長成肉胎,她就會變成真正的人,到時候一定會報答我,否則它就讓我的公婆、甚至全村兒的所有人都被什么陰氣侵死掉。”仝小玲說道。
“孕鬼?”金佳子皺皺眉頭,這個字眼兒他已經好多年沒有聽過了,因為碰到的幾率實在是太小,所謂“孕鬼”,是鬼物想化身為人的一種最危險的方式,它們靠人類的陽氣來孕養自己,又靠女人的陰性特質來保護自己不受侵害,兩種氣息在一起糾纏碰撞,是極易讓鬼物魂飛魄散的,因此能用此法化身成人類的鬼魂幾乎可以說是萬中唯一,所以極少有鬼物嘗試。且鬼魂一旦化人,便有如初生嬰兒一般,再沒有什么鬼法鬼力,想再害人那是絕不可能的了,而像這種鬼,戾氣兇氣是極大的,又怎么會甘愿自毀道行,變成弱勢?所以,像這種挨累、危險又不討好的方法,木哥和金佳子只是聽說過,除邪十余年卻沒碰見,現在一聽還真是讓他們驚動不小,金佳子笑了笑,說:“如果要真是‘孕鬼’,那咱們倒可以守株待兔了,等到鬼物變成了人類,咱們再作打算也不遲。”
木哥卻輕輕搖頭:“恐怕沒這么簡單,仝小姐,您接著說。”
“后面的事兒也就沒有什么了,高二哥剛才已經講了一遍——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我的肚子倒真像懷孕似的越來越大了起來,后來便是滿村的流言蜚語,讓我抬不起頭,我本想向公婆解釋事情的真相,可每次剛想張嘴,他們就會突然暈死過去,隨后那女鬼就會憑空出現,她說,要是我敢把這事兒泄露出去,一定讓全村的人給我陪葬,別看它大部分寄孕在我腹中,只在外面留下一點點,不過殺個幾百號人還是輕而易舉的…從此我就不敢再對外聲張,沒過幾日,高二哥也被女鬼抓來,說是要他保護我和我肚子里東西的安全。”
“嫂子,你懷孕…哦不,帶上它…”金佳子瞥了一眼仝小玲高聳的肚皮,“有多久了?”
“九個月有余,和那女鬼當時說定的時間也差不多了,現在算算,估計也就是這幾天,哎呦…”仝小玲又輕聲叫了一聲,皺著眉頭道,“或、或許就是今天!”
其實眾人也看出來了,剛才她就有了即將“臨盆”的征兆,這會兒穩定了一些,全靠被分散了注意力。
“小玲,你一定要挺住,千萬不能讓女鬼得逞。”莫業玖緊緊的握著妻子的手說道,在經歷了一路的艱難險阻后,他對妖鬼的警惕性是越來越高:“它說的絕不可能是真話,小玲,你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住,給我們點時間調查清楚,相信我,你肯定會沒事兒的,不管怎樣我都會保護你、保護咱們爸媽、保護全村人!”
仝小玲被莫業玖堅毅的表情鎮住了,她自從結婚以來,很少、甚至根本沒有見過丈夫表現得如此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