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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監猛然出手,空氣劇烈涌動,袖袍翻滾間,一個跳躍,便撲到了小王的面前。
小王不為所動,一只手不知何時從何處翻出一支短,槍,抬手閃電般刺出。
“小兔崽子……”
只是一個回合,金鐵相交之聲激蕩而出。小王疾退,看著百煉銀槍槍身上面的劃痕,微微皺了皺眉。
老太監“嘿嘿”笑道:“教官,也不過如此。”
小王默然。他最厲害的手段,當然是暗殺,然而他正面對敵的功夫,又何曾弱了?又哪里被人如此恥笑?
從身后一模,小王再次抽出一根槍頭,在手中短,槍上擰緊,短,槍便成了雙尖槍。
雙手把住短,槍中部,以一個怪異的姿勢微微彎腰,小王做好了再戰的準備。
老太監隱藏在袖管中的右手微微顫動,剛才硬憾小王的一記刺槍,他也不好受。于是他從空洞的袖管中也摸出了兩件東西——一對鐵爪。
“南疆蠱人?”
老太監嘿嘿笑道:“后生有見識,死在我手中,不枉了。”
小王面無表情,只是身體蹲的更下了些。
他要搶人,進而威脅謝神策,那就要打敗甚至殺死眼前這個閹人。
而這個閹人,無疑是極為強勁的對手。就算是他的老師,也不見得穩贏。當然,他如今正值巔峰,距離他的老師,境界上雖然有差距,但即戰力上,卻超出了許多。
他知道,眼前這種境界高深殺人無數的魔頭,是真正的恐怖,然而,他最厲害的手段,又能夠施展幾次呢?
畢竟是老年人,沒有七十也有六十,體力上比他大大不如。
集結整個人生的境界的一拳,固然不可匹敵。但是這樣的手段,只可能是發于必勝之時,不然對自身的消耗便是不可估量的。一般不會輕易動用。
不見多少動作,小王拔地而起,短,槍變成兩條毒蛇,直取老太監必救之要害。
然而老太監不閃不避,任由小王刺來。
小王再次疾退。
槍尖觸碰到老太監衣服的一瞬間,傳回來的觸感告訴他,那件沾滿了泥土與污跡的衣服,有古怪。
衣服寬大,不僅遮住了老太監的要害,讓他細小的身軀不被刺中,而且那細密如絲綢的觸感,以及不輸金鐵的堅韌,都使得他敢于不避開小王的猛攻。
然則小王反應也是極快,甫一接觸,便抽身退開。
老太監笑道:“后生厲害,然而……你還是不夠。”
小王皺了皺眉頭,說道:“不過是憑借寬大的袍子,遮住了你的皮包骨,若是正面相對,憑真本事,我不見得輸你。而你最強的手段,又能用幾次?”
“好后生,眼光毒辣。的確,最強手段,我用不了幾次,看你展示出來的實力,要說殺你,也確實稍欠。然而,你重傷之后,便是必死無疑了。”
“然而,你也必死無疑。”小王說道。
老太監嘿嘿一笑,說道:“既如此,我們為何不各退一步?”
“你的意思……”
“我要那女人,你帶走這女娃娃。”
“不成!”小王斷道:“把那女人交給我!”
老太監臉色一變,說道:“英雄愛美,本不欲奪人所好,然而這個女人于我而言,有重要作用。反正你要威脅謝神策,他的女兒又有何不可?”
小王說道:“這個女人,與我而言,也同樣重要。而且,我不認為你比我更需要她。”
兩人的對話有些枯燥,卻都堅決。因為這是實力的對話。
顯然,老太監占著優勢,所以他能夠先提出條件。
然而小王覺得自己并不在劣勢,于是他也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兩人再次陷入了僵局。
不想兩敗俱死,談判也沒有結果——那便沒什么好說的了。
這種談判,不需要隱藏什么,直接說結果才最自然。因為沒人有時間慢慢來。所以兩人直接拿出了底線。
于是,只是一次對話,便決定了兩人是戰是和。
既然談不攏,那便戰吧。沉默也只不過是重新醞釀戰意。
老太監的袖袍無風自鼓,小王不動如山。
老太監出拳,在空中變拳為爪抓向小王的肩膀,小王肩膀微動,右手的短,槍陡然上刺,扎向老太監的手腕,然后在老太監五爪變向的時候下端槍尖刺向老太監的腹部。
老太監一手攻勢不改,另一手抓向短,槍中部,同時抬腳,腳尖露出一截刀尖,踢向了小王的下體。
小王要徹底斷絕他的命,根子,他就要將小王也變成和他一樣的人。
小王三十多歲,正是身體最巔峰的時候,他是殺手,是刺客,同時也是男人。
是男人就有正常的生理需求,而這種需求不可能只用手與幻想滿足,所以小王還需要女人。當然,無論是自食其力,還是各得其所,前提都是需要有下面的這東西。
小王不想變成老太監這種不人不鬼,灑再多香料都遮掩不住身上腥臊味的殘缺之人。更在于他還沒有子息,于是他不想用自己下輩子的幸福,來換取一個對手的重傷。
于是小王改變短,槍的刺為抽,然后瞬間抽身。
“刺啦。”
小王身上的衣服被老太監抓破,胸腹部位出現了三道血痕。
老太監揚了揚手中的鐵爪,鐵爪在月光下閃著淡藍色的光澤。
“這下子,便不至于兩敗俱死了。”
小王默不作聲,不知從何處摸出了一瓶藥粉,將自己的上衣扯去,然后將藥粉灑在了傷口上。
小王輕嘶,老太監甚至看到了一絲極淡的煙霧,從小王的傷口上飄出。
烈性的解藥,在解除大部分毒性的同時,也對身體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傷害。那三道傷口,將來必然永遠伴隨著他。
然而對于小王來說,這些誒都不算什么,他受過的傷又何止這么點?
比這嚴重的,險死還生,都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極淡的煙霧消散,小王將藥粉收好,然后抬起頭,說道“前輩想必也不好受吧?”
老太監笑道:“我不疼。”
“然而你強行變招,為了傷我,又逆氣而行,此時五臟六腑必然不好受。我又不是什么什么都不懂,此時還與你交手,虛實一試便知。你又何須說謊,何須強撐?”
“是又如何?不過是俱傷而已。”
“然而我年輕。”
老太監的臉色陰沉了下去。
小王說的不假,老太監此時確實不好受。
剛才險勝小王,他逆氣而行,強行變招,雖然達成了效果,但是自身的傷害也不可忽視。
算是全力使出了一招。
只是隨著小王拿出藥粉,剛才的優勢便減少了許多。
誠如小王所說,兩人此時的實力便差不了多少了。而老太監畢竟年老,小王還年輕。
年輕,意味著很多。
在戰斗中,尤其是這種級別的戰斗中,年輕就意味著更強的生命力,更快的恢復力,以及更持久的戰斗輸出。
年輕,就是優勢。而這種優勢,隨著老太監體力的劇烈消耗,便愈加的明顯。也愈加的重要。
然而老太監沒有慌張。即便是最好的解毒藥,也需要時間發揮作用,何況還是那最烈性的解毒藥——或者就是毒藥?
老太監自信,只要再有這樣的一招,小王便可以去死了。
打斗中血液會加速,于是毒素也會加速傳播,小王死的就越快。
老太監說道:“然而,你還能撐幾招?”
“然而,你還能施展幾招?”
老太監不說話,再度前撲,小王挺槍向前,兩人戰作一團。
高處的山坡上,謝神策瞇著眼睛,想要努力的將這一切看在眼里。
“真是一對虎人啊......”
這自然不可能是贊賞,因為謝神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雖然沒有流露出殺意,但是握緊漢刀的手已然將他的內心想法暴露。
這樣的高手,一縷殺意都能讓他們警覺,謝神策想讓兩人兩敗俱傷,就必然不能讓他們發現自己在偷窺。既然如此,就不能有殺意流出。
謝神策看了看半坐著的王解花與躺在王解花懷里的小茉莉,皺了皺眉頭。
他也是剛來沒多久,也不確定是誰將他的妻女擄走,不知道他們為什么打起來。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晉帝派出來的宮中高手,與二里人刺客,相互之間起了殺心。
這簡直是一件大喜事。
只是這個時候,謝神策不會趁機將王解花搶過來。
還是如之前所說,一絲一毫的殺氣作用在這兩人身上,都能被他們警覺,所以鐵衛根本不能靠近他們。如果強行搶人,只會讓兩人聯手對敵,甚至是率先殺死王解花與小茉莉。
除非是有十架以上的秦國單手,弩。不然根本不可能起到作用。
謝神策悄悄的動了動手指,一名鐵衛拿過了一個袋子。
謝神策說道:“給我準備好,時機一到,就送他們一個大禮!”
鐵衛點頭應允,然后幾人下去準備了。
謝神策繼續觀看。
戰至此時,兩人身上皆盡掛彩,老太監的一只鐵爪被小王挑飛不知所蹤。小王的身上又出現了幾道爪印,不知是否有毒的。
小王已經瘋狂,他披頭散發,哪還有平時呆傻的模樣?老太監更顯陰厲,灰黑色的衣袍已經破爛,激戰時里面也有鮮血飛出。
謝神策噙著笑,看得津津有味。
終于,兩人倏然分開,老太監氣喘如牛,胸膛劇烈起伏。小王險些撐不住要倒了下去。
兩人又說了些什么,謝神策是聽不清楚的,于是慢慢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不遠處的鐵衛將那個袋子架在了巨大的彈弓上,然后對準了某處。
謝神策彎了彎五指,鐵衛點火,在某一刻,謝神策猛然下切,鐵衛便瞬間松手。
正在說話的小王與老太監同時回過頭,然后就見到一個布包落在了他們不遠處。
有淡淡的白煙升起。
似乎是嗅到了什么味道,老太監大驚,然后便要順地而滾。
小王雖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脅。
“轟隆”一聲,地皮與砂石被掀開,猛烈的氣流將兩人掀飛,鐵皮與鉛沙將他們周圍的大樹打的百孔千瘡。
謝神策幾乎是在鐵衛松手的同時躍了出去,而與他一同躍出去的,還有幾名鐵衛。
忍著巨大的疼痛,謝神策將石頭與樹干后面的王解花小茉莉抱住,然后幾名鐵衛護住三人,急速后退。
一道身影從爆炸后的煙塵里飛了出來。
因為是月下,那道身影淡到幾不可查,于是幾乎沒人發現。
謝神策發現了。
于是他大吼了一聲。
一名鐵衛下意識的反應過來,擋在了謝神策身前,轉身,抽刀。
他的刀斬在了一根堅硬的鋼鐵上,于是鋼刀折斷,然后那根短,槍重重的拍在了他的身上,隨后在瞬息之間,槍尖在他的體內,進出了三次。
小王看了一眼老太監的方向,眼中有著決絕。
一次襲殺,便殺死了一名鐵衛。
鐵衛何其強大,有著可以媲美黑甲衛乃至是超過的戰力,居然在小王手上毫無還手之力。
小王不覺得偷襲是羞恥的。因為他本來就是刺客。而作為一個刺客,如果不懂的利用自身優點與形勢創造機會殺人,才是可恥的。
剩下的三名鐵衛將謝神策護在身后。謝神策頭也不回,繼續撤退。
更多的鐵衛趕了過來,而且謝家的護衛聽到了爆炸聲,也在趕過來的途中。
小王一擊得手,發現再無機會殺死那個身受重傷的男人,于是義無反顧的,虛晃一槍逃走了。
同樣的,小王也不覺得逃走是可恥的。他本來就是刺客,一擊不中立即遠遁,才是他的風格。死戰到底,那無疑是不珍惜生命的惡行。這樣的人,作為刺客,是活不長的。
小王知道自己該干什么,就像在講武堂之后統一刀疤劉的勢力為自己的干爹創造收益一樣,就像自己的在晉都蟄伏數年一樣,就像自己明明有很多次機會殺死謝神策卻沒有動手一樣,他知道什么時候該放棄。
知道什么時候該爭取,無疑是一種智慧。而直到什么時候該放棄,則是一種大魄力。
小王做的很好。于是他成功的逃脫了。
老太監做的就不好了,或者說,做的不夠好。
那“不夠”兩個字,體現在他逃跑的時機把握上。
他沒能在小王出手的那一刻逃走,還收到了小王要“決一死戰”的信號,于是他準備做些什么,配合一下,然后重新抓回王解花與小茉莉。
于是便落在了小王后面。
于是他就被圍住了。
他被小王利用了。
老太監慘然一笑。
“后生可畏。”
“老狗,可認得我?”
“提督大人......怎生認不得?”
“那好,你就去死吧。”
老太監佝僂著身子,說道:“提督大人哪兒來的自信,能困得住老奴?”
謝神策不說話,于是自有鐵衛拿出了一個袋子。
一模一樣的袋子。
謝神策不說話,看起來很酷,然而那也是無奈之舉。
大幅度的起跳騰挪,讓他的傷口崩開,獻血已經打濕了衣衫,流到了腳踝。只是穿著衣服看不出來罷了。
“你果然藏了私。”
謝神策笑了笑,強忍著疼痛,說道:“不然怎么殺死你們?”
他用的是“你們”,而不是你。
老太監自然明白謝神策說的“你們”都有誰。
只是他不屑。這天雷或許是有無可匹敵的威力,但在某些時候,卻并不能夠起到決定作用。
奇,淫巧計而已......他在心里這樣想到。
鼻子在空中嗅了嗅,老太監笑了起來。
“嘿嘿,老奴的蠱王,味道不錯吧?”
謝神策也笑,說道:“油炸了脆蹦蹦的。”
老太監臉色一黑,他看謝神策的樣子,就知道對方已經將自己的蠱王取了出來,卻不想對方將其油炸了。
當然,隨機他就反應過來,這不過是謝神策的調弄。
“提督大人既然覺得好吃,回頭老奴送你三斤。”
“嗯,比小木街的炸知了要好吃,四十三錢一斤吧,我做買賣公道。”
老太監的臉黑了黑,然后有笑道:“那老奴就先走了。”
謝神策說道:“別啊,再說兩句吧。”
老太監沒有理會,轉身,躍起,然后就消失在樹林里。
片刻過后,或是三四息,或是四五息,一聲尖厲的慘叫在樹林中響起。
不多時,數名鐵衛將綁的嚴嚴實實的老太監帶了回來。
鐵衛綁的很嚴實,但是繩子中間仍然有粘稠烏黑的血水流出。
“你跑啊,你跳啊,傻十三......都被包圍了還不跑,還那么多廢話……你很自信嘛,你能萬軍之中來去自如嘛,你很能打嘛,你特么再跳躥啊?”
謝神策拿過一根樹枝,用力的抽在老太監身上。
老太監的嘴被繩子勒住,不能說話,不能自殺,于是只能嗚嗚叫。
謝神策的身體不允許他在做劇烈的動作,于是他便將棍子交給了一名強壯的鐵衛。
那名鐵衛狠狠的抽,老太監就像是橡皮人一樣,落下有彈起,彈起又落下。
終于,老太監奄奄一息。
“別讓他死了。他的蠱蟲味道不錯,讓他也嘗嘗。”
謝神策蹲下身子,捂著自己的右胸,呼吸有些紊亂,說道:“老閹狗,聽說你們苗疆人養蠱,都是以己身精血飼養......真是舍得。所以,就請你,將自己的全部的生命,都投入進去吧。”
第二天,一個巨大的水缸里,傳出了讓人頭皮發麻的悶聲慘叫。
老太監一身不多的精血,全部被那只餓了兩天的蠱王吸食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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