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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暮
邯鄲慘案發生的時候,謝神策只有十歲,如今謝神策已經十八了。
謝神策當然知道邯鄲慘案對晉帝來說意味著什么。
緹騎被自己人露出馬腳(“出賣”)而死,京官對緹騎的歧視,京官因此大批的或貶或死,緹騎的辦事不力,邯鄲城的數千條人命,以及朝廷的臉面。
晉帝一直是以明君自居的,也一直以其自律,也一直認為自己已經達到了,國力強大,似海靖平,五谷豐登,豐衣足食
熟料邯鄲慘案在他的臉上結結實實的抽了一巴掌,幾乎抽掉了晉帝半邊板牙,讓他吐血。
實際上晉帝確實是差點吐血了。
大晉兩百年,造反什么的,不是沒有過,但是山賊攻破了上州首府,燒了糧倉,接了銀倉,殺了刺史,還真是第一遭。而且,還盜走了銅模,這一系列的,都足以讓大晉的民心、經濟受到巨大的打擊,最重要的,還是會讓自己在史書上的偉岸形象,留下一個大大的污點。
那次事件最終不了了之是因為段部入侵,西北軍需要守衛邊疆,否則就是西北軍開赴太行山,進山剿匪了。
這件事最后也就是以改元而告終的。
為此事晉帝不惜改了年號,可見晉帝心中怒氣之盛。
謝神策此時也能體諒米魚的心情了。
退婚的未婚夫,無惡不作的山賊,自己父親死去的間接兇手的兒子,緹騎的敵人
無論是碰上哪一條,謝神策以為,米魚都有沖動的理由。何況是這些因素的共同體活生生站在了米魚的面前。
當然,理解并不意味著接受和寬容。
雖然同情,但同情并不會阻礙謝神策進行一些正常的思考,以及做出一些正常的決定。
“你降職一級,然后將此事寫成榜文,在司內張貼出來。”
米魚的臉瞬間變得蒼白。
降職或者是別的什么都不重要,作為緹騎,米魚有這個承受力,但是將自己不忍直視的過去張貼出來,讓所有同僚都看到,這不亞于是將她赤.裸裸的晾曬在所有人面前,這比殺了她還讓他難受。
所以米魚不準備接受。
但是謝神策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
“這不是對你的侮辱。你只有正視它了,才能不再被它困擾,不再被它束縛,不再被它折磨。我希望你能明白。”
米魚沉默了好久,等謝神策處理完了第九封文件,酒氣基本上消散了,米魚才抬頭回答道:“是,提督大人。”
謝神策吁了口氣。
米魚離開了,謝神策一個人在安靜的房間里坐了一會兒,就準備離開。
當謝神策站起來了,整理了一下書案上的文件,突然覺得有什么地方好像被他疏漏了。
于是他趕忙抓起文件,一封一封的重新看過去,然后在最底下,看到了米魚呈上來的報告。
謝神策仔細的又看了一遍。
于是他想到了今天周錦棉說的那個跟他有關的有趣的事。
陶煥前兩天被人打了
米魚前兩天遇到了山賊
好么,難不成是一撥人?
謝神策拍了拍手,空曠的房間里于是出現了幾道影子。
“讓楊三棗幫忙,盡快查出打傷陶煥的那幫人的身份,看一下,究竟是不是米魚遇到的那幫人,弄清楚他們的目的。最快的速度,我要最準確的情報。”
謝神策說完,幾道黑影微微躬身行禮,便再次隱入了黑暗之中。
楊總司在外面等著謝神策,一起出了緹騎司,謝神策看到了彩衣正在等著她,與彩衣一道上了馬車,謝神策問道:“今天怎么一個人來了?”
彩衣乖巧的說道:“是三叔送我來的。聽說老爺要為少爺與少夫人完婚,所以最近事情比較多,三叔很忙的,我就讓三叔先回去了。”
威侯府想要讓謝神策與王解花完婚的事情已經不是秘密了,最近威侯府上下都在準備,晉陽公主最近加入了這項工作,在威侯府與將軍府之間來回跑著。
聽出了彩衣話里淡淡的悲傷,謝神策有些微微的酸澀。
自從綠兒死后,彩衣的性情不說大變,也與以前變得不一樣了。如今的彩衣,不但沒有消沉,反而有時候會活潑一些。謝神策知道,這是因為她太過思念綠兒的緣故,以至于有時候會把自己當成綠兒,不自覺的做出一些綠兒常有的舉動。
這恐怕,也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小院子里,曾經有過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吧
謝神策突然說道:“走,今晚去小木街吃東西!”
彩衣突然一楞。
“少爺我餓了,要吃夜宵。”
“好啊,少爺,很久沒去了呢”
楊總司的本意是想要回避的,但是謝神策沒有答應。帶著小姑娘逛夜市,可不是兩個人就行的,至少也得帶一個拎東西外加付賬的跟班啊。這種事情,在淮揚道的時候謝神策就有覺悟了。只不過楊總司比謝老三要幸福很多,謝老三當年是一個苦力要應付王解花與王青鹽兩個人的血拼,彩衣是不會亂買東西的。
不過今晚上還是有人累到了的。以往在黃晶河畔賣大餅的那個小伙子,這次搬到了小木街,累的夠嗆。結果謝神策第二天還聽楊總司說這家伙因為沒有官府印發的憑證跑到小木街“搶生意”,在晚上被人堵到巷子里修理了一頓,并且還被教育手藝不精,搶走了十八文錢。謝神策很是有些過意不去。
因為是很久沒有來小木街逛夜市吃東西了,主仆二人興致都很高。彩衣給謝神策買了根腰帶,給自己買了一身淡綠色的羅群,破天荒的花了三大兩銀子,直心疼的要命。不過謝神策可不管這些,回到車里就將自己的腰帶取下,便讓彩衣為自己換上了那根新買的,這讓彩衣心中又頓時豁然開朗。
晚上離開小木街的時候,謝神策揉了揉肚子,苦笑了一下。今晚上可是吃了不少,什么羊肉燴面啦,粉蒸肉啦,肉合啦,鹵驢肉啦等等,就是彩衣也覺得有些不好彎腰。主仆兩人回去的時候坐在車里,都是挺直了腰憋住了笑不敢互相看的,生怕扯壞了腸子。
晚上回到威侯府,謝神策發現謝神威在等著他。
“哥,這么晚了,有什么事?”
謝神威嚴肅的說道:“等你到這么晚,自然是有事跟你說的。”謝神策將謝神威請到了小院子的書房,讓彩衣上了杯茶化解一些油腥,然后兄弟二人相對而坐。
謝神策說道:“是什么事,大哥你說吧。”
“嗯。”謝神策說道:“是這樣的,司馬弼不肯退婚,大姐不能一直這樣拖下去。司馬檀還在京都這件事得解決掉。而且最好是在你成親之前解決。出了這樣的事,到底也是因為家里不夠謹慎。爺爺如今在陽州城養老,父親與母親當時是同意了的,所以不好出面。我們兩個,得有所表示。”
謝神策挑了挑眉。
依謝神威的性格,只要是不順眼的事情,想動手就直接動手了,一向不會客氣,此時卻說出了“有所表示”這樣“服軟”的話,讓謝神策很不可思議。要知道,當年國公之后的挑釁,謝神威可是毫不手軟的將他們打成了殘廢。
是因為司馬弼確實是司馬弼,不同于大晉其他的家族吧。在大晉,能讓謝家感覺有威脅的,也是一直能讓謝家感覺有威脅的,除了并列三大門閥的司馬家與王家,就沒有其他。
不是自己不夠硬,而是對手實在是不容小覷。
“這件事,還是我去說吧。畢竟大嫂那邊皇后娘娘也不愿意看到你這么做的,我去的話,誰也不敢說閑話。另外陛下,雖然不希望看到我們謝家與司馬家立即撇開關系,不方便以后對我們挑刺。但是出于目前以及長遠的利益考慮,我如果堅持的話,陛下應該是會同意的。”
謝神威想了想說道:“皇后娘娘那邊,管她呢。至于你大嫂,如今只會站在我這一邊,你放心吧。等大姐與你的事情結束了,我就去北方軍,他們管不了的。”
謝神威這話說的明白,自己是可以不理會晉帝與皇后娘娘那邊的壓力的,畢竟有晉陽公主一心為自己。而且只要他去了北方軍,晉帝與皇后娘娘即便是要動他,也得掂量一下了,司馬弼第二什么的,晉帝是不愿意看到的,前車之鑒歷歷在目。如果真的在謝神威心中留下什么芥蒂的話,難保心胸一向狹隘的謝神威不會學司馬弼玩一手背叛。
謝神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想要對謝神威說,卻不知道怎么開口。
謝神策的欲言又止自然是不可能瞞得過謝神威的。
“有什么事情瞞著我?說!”
謝神策嚇了一跳。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自從滄州回來以后,你在我面前就多有掩飾。到底是什么事,直接說吧,別逼我動手。”
謝神策苦笑,說道:“其實你已經猜到了吧,是與賀若雀有關的。”
“說!”
謝神威的這一聲“說”說的很大聲,很像是碩。
碩大的碩。
謝神策低了低頭,然后抬了抬頭,下定了決心,是以后被賀若缺打還是現在就被謝神威打這個問題其實也不用想多久。
“哥,你有個女兒”
謝神威眼神瞬間呆滯,隨后身體顫動。
一把抓住謝神策的手,謝神威顫抖著問謝神策:“她還好嗎?”
“她叫什么名字?”
第一個她是賀若雀,第二個她是他那個從未見過面的女兒。
這兩問,仿佛是用盡了謝神威全身的力氣。
看著謝神威的樣子,謝神策很后悔這么晚才將這件事告訴他,也后悔將這件事告訴了他。
這一刻,謝神策知道了賀若缺對謝神威的恨,究竟有多深。
而在遙遠的西北,一名一歲左右的小女孩扶著板凳對著一幅畫牙牙學語。
“噗,親父親”
她的旁邊,是一名梳了中原婦人發髻的女子,在縫補小兒衣服。
“一歲多了啊”她喃喃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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