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神策側臥著身體,看著血手倒下,自己卻再也無法站起來。
剛才的表演以及一系列將潛力壓榨到極點的動作,再被血手打倒之后,他此時已經是沒有半點力氣了。
謝神策看見血手抽搐了幾下,然后慢慢的坐了起來。
一來一回的兩刀幾乎將血手的整個腹部剖開,謝神策從血手捂住腹部的兩只手之間的縫隙看過去,有紅艷艷,還有白花花。
開腸破肚?
真是謝家人一貫的風格,一貫的手法啊。
謝神策想要大笑,可是怎么也笑不出來。此時謝堤除了眼睛能動,早已失去了任何行動能力,許蘆葦大概也站不起來了,自己就算了,自己已經到了極限了。
要是這樣子死掉的話,真是丟臉啊
謝神策看到血手獰笑著彎腰站了起來。
血手一手捂住腹部,不讓腸子流出來,一手杵著短、槍,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朝著謝神策走了過來。
“小雜碎我活不成了,你也別想活”
謝神策像是聞到了鐵槍上面桐油的味道。
表面刻著花紋的短、槍,應該也是一桿神兵了吧,清亮的三棱槍尖還有上面沾著灰土碎葉的血跡
那槍尖最終“嗤”的一聲,往謝神策的腦袋上插了下來。
要死了么
我還沒結婚啊
我還沒有孩子啊
我特么還是處男啊
謝神策的雙眼最終還是合到了一起。
于是謝神策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他看到了高樓大廈,看到了飛機汽車,看到了衛星飛船,看到了五光十色。
有酒吧里扭動的肉體,那是性感的DJ,那DJ怎么就那么像讀書時暗戀的校花?她的身材以前沒這么凹凸有致啊?笑起來也沒以前好看了。
有球場上狂野的扣籃,那是諾天王四比三干掉了對手再次奪冠,可是按照時間算算,司機已經快五十了吧?
有教室里朗朗的讀書聲,那是學姐女友在高中課堂上。放學了,校門口一位長得普通穿著休閑的男子接過她的包,為她打開了車門也好,看樣子人還不錯。
時間一轉,謝神策又看到了青山綠水,小橋流水人家。看到了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看到了煙柳畫橋,黃晶河畔畫舫。
一個大眼睛的小姑娘伸著白嫩如藕的小胖胳膊,圓圓的臉上有著期待的笑容,“你是餓了么?給。”
一個躲在姐姐身后的有著漂亮小酒窩的女孩子偷偷打量著他,看到他投過來的不解的眼神,害羞的別過了臉。
一個面癱一般的男孩子,從后腰解下一把匕首,說道:“二弟,保重。”
一個中年男子舀起一勺湯,嘗了嘗,然后說道:“先去泡澡,待會兒過來喝兩碗。”
將軍花白發,征人空回首。
短褐垂首笑,長衫倚紅樓。
我憐大好關山月,又笑北疆好個秋。
回首無人處。
也罷!敬爾一杯酒。
遙想年少時,修戈矛同仇。
十余年后,天下大定,大晉一統。
謝神策孤身一人站在黃晶河的橋上,看著灰蒙蒙的天空,望著河上沉寂的畫舫與遠處穿梭來回的小舟,再回首望城樓,看向那最金碧輝煌的宮闕,突然感覺臉上有些涼。
下雨了?
怎地還有人在哭?
呵呵,天下已定,是誰在哭泣?
謝神策慢慢的張開了眼睛,看到了一縷強光。
“醒了!醒了!”
“醒了?真的醒了?”
“真的醒了!真的醒了!”
一陣腳步一陣尖叫。
這里好吵謝神策這樣想到。
又有人快步走來,止住了一群女子的說話。
是個男人,聲音好有安全感
于是謝神策安然睡去。
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再夢到任何東西。
謝神策最終還是沒有死。
當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十月下旬了。
王解花推著謝神策來到小院子里。
這是大師兄的院子,也是他的院子。
院子里有幾株果樹,還有一塊菜地,旁邊的葡萄架子還是當年他跟兩個小姑娘一起搭的。
“大哥去山下了,傍晚應該就能回來。”
王解花這樣說道。大哥,自然是謝神策的大哥謝神威。
“沒想到躺了半個月啊。”
謝神策感覺眼睛有些癢,便下意識的伸手去揉。
“別動!”王解花攔下了謝神策舉起的右手。
謝神策尷尬的說道:“有些癢。”
王解花等了他一眼,“癢也要忍著!大師說不準用手碰,何況你的右手還沒好呢。”
謝神策這才想起來自己跌右手小臂斷了,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這一次可又是受了重傷啊。
謝神策的右手小臂折斷,現在已經接了回來。胸腹處斷了三根肋骨,后背中了一劍,上眼皮被割開,差點就瞎了一只眼睛,左臂挨了一刀,此外還有許許多多擦了劃了的小傷。
在那天,謝神策失去意識的前一瞬,血手的槍尖已經要落在謝神策的太陽穴上了,而就在這時,一只羽箭射穿了血手的心臟,讓血手握住短、槍的右手偏移了一絲,槍尖便順著謝神策的睫毛刺了下去,將謝神策的眼皮割開了。
射箭的人是李鎮籓。
二里人雖然大部分人已經往東邊三個方向搜索了,但還是在后方留下了一些人,這些人就是盡量延緩緹騎的搜尋腳步,為找到謝神策爭取時間。
雖然無法在根本上阻擋緹騎擴大搜索范圍,但在小范圍上,二里人留下的一批精銳殺手,確實是給緹騎帶來了極大地麻煩。
廂軍需要維持州郡的穩定,水師需要封鎖水面,所以對謝神策搜尋只能是依靠本地的一些諜子與欽差衛隊。本地的諜子在損失一部分之后,剩下的人不能夠再有犧牲,所以王解花讓田汾以緹騎司的名義調用了大批的衙役坊丁與周圍亭長,拿著銅鑼號角進行地毯式搜查,一有風吹草動便敲鑼吹號報警。
這個方法確實讓人生地不熟的欽差衛隊的搜索速度快了不少。
而在李鎮籓率軍到來后,二里人便再也擋不住緹騎搜索的腳步了。
在就在與謝神策遭遇的前一天傍晚,血手撞上了李鎮籓。偷襲不成反被包圍,于是展開了血戰。
三十余名二里人殺手在箭雨與整齊森嚴的一百名步兵的圍攻下節節敗退,很快死傷大半,依靠著血手的一桿槍,才堪堪將要突圍。
而在突圍前的一瞬間,作為二里人進攻箭頭的血手被李鎮籓盯住了。
宛若黑龍翻江倒海般,李鎮籓一柄大斬馬在十余招之后便傷了血手,血手很快讓剩余的殺手殿后,自己倉皇逃走。
李鎮籓自然緊追不舍。
倉皇逃命的血手不想自己在山間遇到了謝神策,這讓他有種絕處逢生的由衷喜悅。
他對于能拔掉大灞城據點的謝神策當然不敢輕視,在很快的讓那個死士與那個叛徒失去戰斗力之后,血手的精神狀態也一直保持著緊繃。
然而謝神策的軟弱無能讓他有了瞬間的錯愕,所以他在謝神策下跪后的某一刻實在是放下了所有的警惕。但很快,他又收回了小心。
當然,在發現對手確實經不起生死的考驗之后,他即便是再次提防了,重視程度也大不如以前。
所以他料到了謝神策會還會殊死一搏,但沒想到謝神策留了兩手。
一把沙子,和一柄匕首。
于是血手敗了,大喜大悲來的快去得也快,血手來不及感嘆些什么便死在了隨后趕來的李鎮籓的箭下。
其實即便是李鎮籓不射出那一箭,血手也絕對活不了了。六寸長的鋒利刀刃全部刺入腹部,然后右一下左一下的來回拉了一道,血手的腸子幾乎是被全部切碎了,而且傷口大的幾乎無法縫合,他即便是捂住了傷口,也無法阻止腸子流出來。
然而只差一點,血手就可以拉謝神策墊背了。
不知道血手死前最后悔的是不是沒有聽的謝神策的趕緊跑路。
謝神策被李鎮籓救下,然后在無錫城,楊總司與無錫城的名醫幫助謝神策穩定了傷勢,王解花便將謝神策十萬火急的送到了瑯琊山,向老禪師求助。
在智永禪師精湛的醫術下,謝神策昏迷了半個月后終于撿回了一條命。
謝神策突然想起一事,問道:“對了,許蘆葦呢?”
王解花笑道:“她比你要好多了,不過謝堤就慘多了,這回估計要躺大半年,就算是痊愈了,也基本不可能再當侍衛了。”
謝神策神色暗了一下。
“六哥反正一直是跟著我的。”
“嗯。我知道。”
有些沉重的氣氛過去以后,謝神策發現王解花好像很久都沒有開口說話了。
謝神策轉頭一看,王解花正氣鼓鼓的盯著他。
“怎么了?我惹你生氣了?”謝神策有些不解。
王解花冷哼了一聲,“這時候都不忘那個女人,你是不是該對我坦白了啊?”
謝神策的不解變成了恐懼,不過他知道王解花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女子,所以笑道:“你都知道了吧?好個老楊,敢出賣我,回去以后定要將他調到浣衣局去!”
王解花在謝神策背后,雙手輕輕揉著謝神策的太陽穴,說道:“她好歹也為了你差點死去,你以后可別動不動就嚇她了,別再欺負她了。她也挺可憐的。我也是女人,我能明白的。”
謝神策癟了癟嘴說道:“知道了,那以后欺負你。”
“這能一樣么?”
“哎,你不是女人。”
“啊?”
王解花顯然不明白謝神策這句話的意思。
謝神策笑了笑說道:“等傷好了,我找姑爺爺商量日子去。”
這算是表白么?
王解花愣了一下,然后紅著臉開心的笑了。
(PS:晚上大概十一點左右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