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神策于八月二十五日清晨秘密下船上岸,攜數名緹騎及謝堤快馬直奔亳州,經由渦河輕舟直下到懷遠,再經定遠到滁州。
期間只用了六天。
謝神策早在從晉都出發前就書信告知了王解花自己將要下江南的事情,只是那時候王解花還沒有一個很好地方法去為謝神策爭取時間。所以在謝神策還在路上的時候,才收到了王解花通過特殊渠道傳送的一封密信。
這其中的時間利用實在復雜,如果非要糾結的話,估計得用很長時間才能理清楚。
只能是歸結于“凡是有麻雀飛到的地方,都有商人的身影”這句話上。即便是朝廷花費巨額錢糧打造的專用驛道,在某些特定的時候,也不如商人之間消息的傳遞來的迅速。
當然都絕對不會很便捷。
比如說短短八天時間從晉都到淮揚道以及淮揚道至商丘這種極為不尋常的傳信。
如果真按照時間來算的話,王解花幾乎是在收到謝神策從晉都傳來南下消息的時候,就發出了時間問題已經解決的消息。而那時,謝神策已經不在晉都了。
(啊,已經暈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糾結這個時間問題。)
謝神策不知道期間傳送消息人的辛苦。
他這趟微服,脫離了大部隊,行程都是由三司的收集司司長烏山在安排,所以走的雖然迅速,卻有條不紊。在路過定遠的時候,謝神策甚至專門抽出了一個時辰逛街,就是想吃一道地道的定遠老母雞,可惜沒有找到。雖然有些遺憾,但好在這道菜也不是什么名菜,就是想回味一下十幾年前的感覺罷了。
于是在八月的最后一天傍晚,謝神策來到了淮園。
王老尚書看著風塵仆仆的謝神策以及緹騎司司長烏山,很是快慰。
剛剛吃過晚餐的王解花慵懶的依靠在亭子上的欄桿上,借著燈火往小湖里撒著餌料。可惜不是白天,不能看到錦鯉翻滾的畫面,此時只能看到波光粼粼與一片噼里啪啦的錦鯉拍水聲。
好在王解花也不是要賞魚。在某個垂涎這湖里錦鯉的人走了之后,王解花已經很久沒有喂過這湖里的魚了。像這樣大把大把的往湖里撒著餌料打發時間的情況,還是今年第一次。
“小娘子,你這樣喂魚,不怕把魚兒撐破肚皮么?”
王解花揮灑魚餌的那只手瞬間僵住了。
笑了笑,王解花繼續將手中的魚餌撒入湖里。
是因為思念太甚,出現了幻覺么?
將手中魚餌撒完,王解花抬起雙手揉了揉太陽穴,讓自己清醒些。
這是謝神策教給她的提神醒腦的小法子。
王解花舒了口氣,然后發現旁邊的侍女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了。
就在王解花轉身的一瞬間,一只手臂將她緊緊的抱住了,然后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王解花大驚,便欲伸手去拔暗藏在腰際的匕首。
“叫你一聲你居然敢不答應,是不是有了相好的就忘了哥哥我啊?”
隨即王解花感覺自己臀部被“啪”的拍了一下。
王解花的眼淚就瞬間涌出來了,身體無力的向后靠去。
轉過身,王解花看著謝神策猶自沾著灰土的臉龐,無語凝噎。
謝神策頓覺失望,難道這個時候不應該主動投懷送抱然后痛哭流涕訴說離別相思苦么?
就算不這樣,那你也應該對哥哥提前到來表示一下驚喜吧。
這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是不是有些生硬啊。我已經說了兩句話了,你是不是該意思意思了?
于是謝神策心道:我是不會再開口了,作為男人在家里怎么也得有面子不是?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在醞釀感情再爆發了,不過到時候我可要拿捏一下架勢以作為你沒有第一時間投懷送抱的懲罰。
“你是先來見得我還是先去見得王青鹽?”
王解花語出驚人。
謝神策確實是被驚住了。
醞釀了這么久,我都準備擺個酷酷的姿勢讓你好舒服的撲進懷里了,你就給我來了這么......一句話?
果然王家的水還是太深,王解花與王青鹽的明爭暗斗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謝神策毫不猶豫的說道:“當然是先來見得你了。”
單獨面對某一個人的時候,一定要記得:不管她怎么說,你只要討好且僅討好她一個人那就對了,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有任何的猶豫,以防止她說你沒有誠意。
這一招謝神策練了七八年了,所以在王解花說出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的話后,謝神策第一時間就給出了王解花想要聽到的答案。
王解花滿意的破涕為笑。然后伸出一只手,說道:“那這次我幫了你大忙,你該怎么謝我?”
謝神策瞪大了眼睛仔細在王解花臉上掃了兩眼,確定她不是錙銖必較的王青鹽后,伸出一只手將王解花的右手翻過來,搭在自己的手上,然后背起另一只手彎腰說道:“請美麗的姑娘務必答應我誠摯的邀請——我想請你跳支舞。”
王解花盈盈一笑,然后點頭道:“如你所愿。”
然后兩人就在湖邊亭子里,跳起了……探戈?
是的,探戈,謝神策帶到這個時代的新鮮事物之一。
只是此時王解花身著羅裙,謝神策則是滿身灰塵的勁裝,在沒有伴奏的情況下兩人在涼亭起舞,這景象著實有些奇怪。
一曲舞畢,王解花說道:“你居然生疏了許多,踩了我腳三次,不錯不錯。”
謝神策讓王解花坐下,然后將她的鞋子脫下,將上面的灰土拍掉,然后再幫她穿上。
整個過程中王解花沒有說過一個字。只是低頭看著謝神策后腦勺。這要是讓那些個禮學老學究看見了,不知道要呼喊出什么類之于“夫綱不振”、“禮教不尊”的話了。
謝神策為王解花穿上鞋后問到:“我踩了你,怎么還夸我了呢?”
王解花理所當然的說道:“因為這說明你回京都之后沒有與別的女孩子跳過啊,所以這聲夸獎是你應得的。”
謝神策摸了摸鼻子道:“還有這道理在里面。既然如此,那你跳的這么熟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和別的男孩子跳過?”
王解花怒道:“胡扯,我怎么會和別的男孩子跳這種舞呢。”
謝神策調侃道:“不跳這種,是哪種啊?”
王解花佯裝生氣道:“哎呀......二哥哥,不要取笑人家啦。我可是天天想著你的......”
謝神策不悅道:“既然天天想著我,那剛才你怎么不表示下驚喜?”
“你居然在意這種膚淺的東西?”
“難道我不該在意嗎?我可是連欽差衛隊都丟下不管的。”
謝神策憤憤不平。
王解花譏笑道:“你丟下衛隊是因為你急著見你的小情人,還好意思跑來對我獻殷勤。”
“誰說的!我可是第一時間跑過來見你的。”
王解花笑道:“既然如此,那你表示表示。”
謝神策張開雙手道:“這個夠誠意么?”
王解花猶豫道:“在這里......合適嗎?”
“廢話!我抱我媳婦兒還需要問別人合不合適么?”
“那你接住了哦。”
“放心,你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么?”
然后就只見王解花向后退了兩步再跨步上前縱身一躍,向謝神策懷里撲去......
“哎哎哎,不要!”
“噗通!”
謝神策與王解花同時落水。
好容易撲騰了一會兒才上岸。
“我說,你這一年是不是長胖了?”
“胡說!是你變瘦了。”
“胡說,你沒長胖我怎么可能接不住你?”
“胡說,我這段時間擔驚受怕,明明是瘦了。”
兩個人一面擰著濕透的衣服,一面相互埋怨著。
謝神策幫王解花擰干袖裾,說道:“你快進去沐浴更衣吧,別著涼了。”
“可是......你呢?”
謝神策奇怪道:“我自然也是回去啊。你想干嘛?”
王解花羞道:“知道啦,快去快去......”
一面說著一面忙不迭的跑開了。
弄得謝神策很是納悶:這姑娘是怎么了?
隨即謝神策捶胸頓足后悔不迭。
剛剛是要送福利啊!天殺的,居然沒反應過來!
出了王解花的閨房——其實哪里是閨房,你見過自帶亭臺樓閣外加花園水榭的閨房么?簡直就是一個小公園好不好——謝神策在仆人的帶領下回到了客房。
其實也不是客房,就是他自己原來的住的房間。在這一年中,王家居然還保留著原樣,不僅天天打掃整潔如新,就連謝神策最喜歡的搖搖椅都放在原位,看來這也是王解花要求的。
王老尚書既然知道謝神策來了,那王家管家自然是得到吩咐了的,在謝神策去見王解花的時候就將一切事情安排好了。那位管家,正是與謝神策關系非常好的二管家。
謝神策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然后二管家吩咐人送來吃食,謝神策簡單的喝了兩碗粥,然后歇了歇,便再次回到了淮園之中。
王老尚書見他回來了,于是說道:“此次下江南,所為何事?”
謝神策笑道:“姑爺爺不是都知道了么?”
此時緹騎司的人都已經下去休整了,所以謝神策也就沒了拘束。
王老尚書笑瞇瞇的看著謝神策說道:“我想聽你說。”
“徹查蔡家罪狀。”
王老尚書嗤笑道:“你上的奏折,告狀的是你,查案的也是你,你是想告訴天下人,你是有意整垮蔡家,還是說,陛下有意讓你整垮蔡家啊?”
謝神策道:“只要蔡家垮了,該受到懲戒的人受到了懲戒,天下還有誰敢質疑?”
“愚蠢!”
王老尚書呵斥道:“什么叫該受到懲戒的人受到了懲戒?什么叫天下不敢有人質疑?”
“你這是扯著陛下虎皮拉大旗,你當陛下就真的是一言九鼎的么?小子,你還是太嫩。”
(PS:稍后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