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國帝王《十國帝王》番外篇(1)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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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國帝王》番外篇(1)


更新時間:2015年02月21日  作者:我是蓬蒿人  分類: 歷史軍事穿越歷史 | 我是蓬蒿人 | 十國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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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1)

《》番外篇(1)

(今天又只有一更...別打我...過年期間更新實在是難題,大家應該都懂的。但更新少我內心也不安,這是另一個版本的《》,是我在本書之前寫的,發給大家權作安慰吧...免費的噢...寫了有十萬字,要是發完大家覺得不錯,開年之后我可能會嘗試繼續寫的。)

鵝毛大雪漫天飛揚,中原大地白茫茫一片,穎州城如一只冬眠的虎豹,卷縮在風雪中,埋頭不語。

戌時,天色漸暗,被深埋在黑暗中的穎州城,只余依稀幾盞燈火。城外,一襲急速飛奔的身影,如一支利箭穿透風雪,自官道由遠及近。

此人在城門外一里處停下,喘著粗氣,面對緊鎖的城門,眉頭微皺。這是一名男子,三十多歲的模樣,一身黑衣,身材普通,面部輪廓充滿剛毅之氣,

在他身后,一連串腳印成一條筆直的線,漸漸在大雪中失去了痕跡。

楚南懷的身形與黑夜融為一體,若非武道修為到了一定境界,或借助奇門異術,便是在城墻上也很難發現他。

環視一周,以楚南懷不俗的兵法見識,憑借城墻上守衛數量、崗哨的細微變化,他覺察到出,穎州城已經戒嚴。

“穎州太平近十年,與江南素無戰事,當下突然戒嚴,難道真如張真人所料,今日城中有軍變?”楚南懷輪廓分明的臉龐上爬上幾絲焦急之色,他想起不日前與南華山張真人有過的那席談話。

那是不久前,楚南懷受師命所托,前往南華山拜訪其掌教張道陵。在南華山,張道陵告知了楚南懷一個,傳出去足以驚動天下大勢的隱秘。

“唐末以來,天下數十年大亂。星象亦是變化無常,紫微斗數錯位頻繁,一直讓凡人難覓天機。但半旬來,老夫卻發現,紫微、天機、太陽、武曲等十四星變動異常詭異,直到三日前,七煞、破軍、貪狼三星突然匯聚于北方,星光大盛。你可知這意味著什么?”

楚南懷記得那時自己答道:“家師曾言,七煞、破軍、貪狼一旦匯聚,則天下必起兵禍,江山不穩。”

張真人微微點頭,“這話也對,除此之外,七煞、破軍、貪狼三星,主兵伐之命格,個人命理屬此三星者,一生大起大落,雖有成為將星揚名天下的機遇,卻亦有橫死沙場的風險。如今三星匯聚北方,卻起于穎州。你來時我觀你面相,就知你至親之人近日必有血光之災,如你我之前所言,穎州將有兵禍,北方將要大亂,你且好自為之。”

“至親之人?穎州?”楚南懷大驚,站起失聲道:“楚某恩公吳重山將軍,便駐扎在穎州!”

楚南懷深知張道陵的道法修為,因此對他所說之辭深信不疑,這才如此失態。

張真人沒有起身,輕輕將兩只茶杯斟上茶,道:“你若要去穎州,老夫不阻攔。不過臨行前老夫送你一言:三星起于穎州,穎州必有血光之災,然若穎州城內有人命屬三星,則必由今崛起,日后若不橫死,必左右天下大勢,名垂青史!但此人又極為危險,你若面對此人,當格外小心謹慎,以免惹上殺身之禍。”

想起張真人一席話,楚南懷不敢遲疑,已暗自下定決心:“多年前若非恩公相助,楚某也不會有今日,此番便是拼了性命,也定要救下恩公!”

拿定主意,楚南懷悄無聲息離開原地。

穎州自古便是中原重鎮,到了最近幾十年,天下大亂,諸侯割據,更成了兵家必爭之地,中原王朝與江南割據政權,圍繞穎州,大戰多年,難解難分。直到十年前,宣武軍節度使吳重山坐鎮穎州,七戰七捷,徹底擊潰江南政權北上軍隊,這才使得穎州百姓得享十年安穩。

今年,是吳重山坐鎮穎州的第十個年頭,而今日,是吳重山四十大壽。作為穎州境內最有權勢的官員,又一手締造了穎州的太平,按理說恰逢如此重大日子,節度使府邸內應當燈火通明、賓客滿朋才對,而實際情況卻恰恰相反,整個四進的府邸,與平日并無太多不同,無酒席無親朋,顯得冷冷清清。

原因無他,皆是吳重山不喜勞民傷財而已。

整整一晚,在府邸各級辦公官吏散去之后,只有一位將軍進了府門,被吳重山親自出迎。據說,那位身材魁梧,年齡與吳重山相差無幾的將軍,是吳重山的發小,多年前與吳重山一起從軍,跟隨當朝大將劉知遠南征北戰,出生入死,是患難之交。

此時,他們正在三進院子里對飲。

大雪連下三日,依舊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后院中,一間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從屋里走出一個男童。男童五六歲的樣子,眉清目秀,眼眸靈動,衣著頗為單薄。出門之后,孩童剪著手抬頭望向漆黑的天空,眼神寧靜,少頃,孩童摸著眉頭嘀咕道:“今日這眼皮怎么跳得如此厲害,攪得我好生心煩。”說完,長嘆一聲,顯得老氣橫秋。

北風呼嘯,裹挾著雪花卷進走廊,飛蛾撲火般撞在墻上,粉身碎骨。

“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李小龍曰:左右無事,倒不如活動活動手腳。”孩童嘿嘿一笑,驅散心中煩悶,對著空蕩蕩的院子擺了個起手式,便打起拳來。

一拳一腳,穩健有力,動作鏈接緊密有序,顯然已極為熟練,配合著呼喝聲,倒顯得很有風范,讓人看來賞心悅目,不知不覺間會忽略了孩童的年齡。

“鉤兒,這都什么時辰了,怎么又在練功?”忽然間,一聲輕斥從走廊一端傳來,隨著聲音過來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清麗婦人,白襦白群,頭頂祥云髻,行走間氣質雍容,很有貴氣。

被稱為“鉤兒”的孩童,聽到婦人的呵斥,臉色一變,停在半空中的手,作勢緩慢上揮,扯著嗓子吟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別裝模作樣了,以為這樣就可以逃避懲罰么?”白素素伸出一只潔白如玉的手,卻是“兇狠”的擰住孩童的耳朵,一手叉腰,“整日就知道習武。老實招供,昨日老娘讓你學習的字可都認得了,要你背誦的詩文可能背了?”

一連串動作下來,整個人瞬間沒了半分文雅。

孩童掰扯著白素素的手,齜牙咧嘴,聞言卻是翻了個白眼,“娘,你難道忘了,這世間的文字我一個月前就沒有不認識的了,至于詩文,你給我的那本書我都能倒背如流了。你能不能換本給我背?”

白素素怔了怔,這才想起一個總是被自己忽略的問題:自己的這個兒子可是堪稱天生神童,別人家的孩子連話都不會說的時候,自己這孩子已經在識字了,別人家的孩子剛學會走路的時候,自家這孩子已經會打拳了,就好似這家伙上輩子就什么都懂了一樣。

不過,這仍舊不能阻止白素素每次看到孩童時,都生出一股想要教訓他、讓他吃癟的沖動。雖然自己是他親娘,但白素素覺得,自己這孩子才五歲,自己都治不了他了,日后自己還怎么做他親娘?

“少廢話,進屋一查便知!”年僅二十有二,童心未眠好勝心極強的白素素,色厲內荏拖著孩童就進了屋。

孩童好不容易擺脫白素素罪惡的手,老神在在的站好,斜著眼睛看白素素:“娘,這會兒先生都回去了,如何檢查?你又不認識幾個字,是你打算忽悠我,還是打算讓我忽悠你?”

對眼前的親娘,孩童明顯缺乏該有敬畏心。也難怪,要真正算起來,孩童的實際心理年齡可是比這個“親娘”還要大。關鍵是孩童覺得,這女子比自己幼稚多了,明明比劃不贏自己,還每次都喜歡來找虐。

看著孩童那眼神,自尊心受到極大挑戰的白素素,惱羞成怒,忍不住就要爆發,深呼吸一口氣,白素素咬牙切齒道:“吳鉤,老娘到底是不是你親娘?!”

吳鉤訕訕摸了摸腦袋,心想這還真是個問題,是,但又不全是啊。

不過打死吳鉤,他也不敢把這話說出口,眼下只能是連聲稱是。

得到想要的答案,白素素陰險至極道:“現在你親娘命令你,立馬站在墻角去,把這本書從頭到尾給我背下來!”

“……”吳鉤張了張嘴,最終還是聳拉著腦袋乖乖照辦。哎,每次交鋒,到最后,白素素總是會使用母親的“天賦神權”,將吳鉤制服,這招已經到了百試不爽的地步。

吳鉤一轉過身,白素素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一番手舞足蹈,自顧自抓狂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仆人匆匆跑過來,對白素素道:“夫人,將軍叫你和公子過去。”

半響之后,抱著自己雕刻的壽仙,吳鉤跟著白素素前往吳重山會客的地方。

瞥了一眼吳鉤手里一尺多高的木雕,白素素酸酸道:“你這小子,老娘生辰的時候,怎么沒見你給老娘也送個壽仙?養兒子真是沒用,就知道親爹,不知道親娘!”

吳鉤聽完這話,臉都綠了,對這個剛二十出頭,卻整天將“老娘”掛在嘴邊的便宜娘親,吳鉤有時候真是欲哭無淚。

為了避免白素素將戰爭擴大,吳鉤轉移話題道:“今日跟父親喝酒的將軍是誰,父親怎么就允許他給自己祝壽了?”

白素素哼了一聲,顯然對吳鉤岔開話題的行為很不滿,不過也沒多計較,“這人叫郭威,跟你親爹是同村的,二十年前和你老子一起,帶著村里十多條漢子跟隨劉將軍從軍。如今,在朝廷禁軍任職。”說到這里,白素素眼神有些黯然,“聽你父親說,當初一起走出村子的十八條漢子,除開一個姓周的兄弟如今在江南,還活著的就剩你父親和郭威了。”

“哦。”吳鉤點點頭,心中了然。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郭威?那不是后周太祖嗎?隨即吳鉤又搖搖頭,這個世界的歷史軌跡,并不像自己熟悉的那段歷史,這個郭威,也不一定就是那位建立了后周王朝的牛人。

“待會兒進了屋,你可別亂說話,記住。”白素素接著叮囑吳鉤道。

“為何?”

白素素嘆了口氣,臉色少有的凝重起來,“朝廷中劉將軍想要自立為帝,就這事郭威已經多次來信請你父親相助了,不過都被你父親回絕,這回郭威親自前來,怕是會跟你父親說起這事。”

兩人進屋的時候,吳重山和郭威正在對飲。吳鉤打量了郭威一眼,此人身材魁梧,相貌頗為俊朗,應該還不到四十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見到白素素,郭威連忙見禮。

吳鉤將壽仙送給吳重山之后,吳重山哈哈一笑,向郭威介紹:“這就是犬子了,來,這是你郭伯父。”

吳鉤乖乖叫了人,郭威表現的很是高興,忽然拍了拍額頭,告罪說忘記給吳鉤準備見面禮了,當下也不矯情,摘下自己隨身攜帶的玉佩,交給吳鉤。在吳重山的示意下,吳鉤也不推辭,收下了。

這是一塊很普通的玉佩,呈圓形,外環內圖,那圖像卻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猛虎,應該是郭威的隨身飾物。

幾人見面寒暄之后,郭威忽然嚴肅道:“大哥,現在大嫂和侄兒都已經過來了,我最后問你一句:劉將軍在朝中起事,你是否愿意相助?”

吳重山臉色一變,不悅道:“方才你我不是都說過了,這事我不會參與,現在又何必再問?”

郭威沉聲道:“大哥,你應該知道,宣武軍是天下至銳之師,作為宣武軍節度使,此事你不愿助劉將軍,便是劉將軍的敵人,沒有第三條路。”

郭威此話一出,坐在一旁的吳鉤一陣愕然,看向郭威的眼神也變了。

“郭威,你這話何意?”吳重山皺起眉頭,話一說完,就轉頭對白素素道:“帶鉤兒下去。”

“不用了,今日誰也走不了!”郭威忽然站起身,直視著吳重山:“大哥,你道我為何叫你請大嫂和侄兒過來?今日你要么答應相助劉將軍,要么,你們誰都走不出這間屋子!”

“郭威!你真要對我動手?”吳重山拍案而起,怒喝一聲。他沒想到,郭威真會與自己刀劍相向,不過天下大亂數十年,禮崩樂壞,人人為了活命,還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來?想到這里,吳重山冷笑道:“郭威,你可別忘了,這是穎州,是我宣武軍的地頭,你想在這里對我動手,只會比我死得更快!”

吳重山說這話的時候,自有一股霸氣流露,讓吳鉤見了都不禁神采奕奕。

吳重山說完這話,一個年輕將領沖進門來。吳鉤認得此人,他是吳重山的義子,吳長劍,雖年輕,但深受吳重山信任,是宣武軍的核心將領。

“吳兄,這怕是要讓你失望了。”郭威淡淡看向吳長劍,“你最信任的義子,已經決心效忠劉將軍。”

吳重山愣住。

吳長劍在郭威身旁站定,向郭威一拱手,“郭將軍,一切已安排妥當!”

“吳長劍,你竟敢背叛我?!”吳重山聽完吳長劍的話,先是一怔,隨即大怒,盯著吳長劍的雙目似要噴出火來。

吳長劍目光閃躲,語氣卻很硬,“義父,別怪我。馬無夜草不肥,這些年你一直不肯奉朝廷之命征戰,你讓下面的兄弟如何區處?大伙兒跟著你,可都是想奔著一個前程,不征戰,沒有戰功,我等如何上位?”

吳重山氣極無言。半響,吳重山深吸一口氣,連道三聲“好”,“郭威,為了對付我,看來你已早有預謀。好,事已至此,吳某人頭在此,就看你有沒有本事來取!”

郭威搖搖頭,“吳兄,你我兄弟一場,又一起跟隨劉將軍四處征戰,出生入死多年,如今真要鬧到不可挽回的一步?只要你一句話,我便回去復命,今后朝廷自然高位以待吳兄。”

“休要假仁假義,你既然處心積慮對付吳某,就犯不著擺出一副大義的丑陋嘴臉!”吳重山冷笑道。

郭威眼中閃過一抹狠戾,“既然如此,那便按照劉將軍的意思來辦——你吳府上下,雞犬不留……”

郭威說這話的時候,吳重山突然動了,他一把拉起白素素和吳鉤,破窗而出。

然而落到窗外,吳重山卻發現,外面已經被吳長劍的心腹軍士包圍。

一股濃烈的悲傷瞬間籠罩吳重山的心頭,他自己只身逃走尚且困難,何況帶著兩個拖油瓶?而要吳重山拋棄白素素和吳鉤,便是逃出生天,對他而言也沒有任何意義。

“將軍,你帶鉤兒走!”白素素一把將吳鉤拽到吳重山懷里,淚水頃刻間奪眶而出,語氣卻有說不出的決然,這個平日里在吳鉤面前,像孩子更勝過像母親的女人,此時卻表現出了她為人母的大愛。

“素素,是我連累了你們。”吳重山憐惜的替白素素撫去臉上的淚,苦澀而愧疚道。

吳鉤呆呆的被吳重山半摟著,不知所措。

“你們誰也走不掉!”吳長劍沖出來,惡狠狠道。這個一個時辰前還叫著吳重山義父的人,此時卻迫不及待想要吳重山的命,以作為他的晉身之資。

郭威站在不遠處,最后看了吳重山一眼,背過身去,抬起手,說了一個字:“殺!”

周圍的軍士,端著刀槍,一股腦刺向此時手無寸鐵的一家人。

吳重山和白素素,閉上了眼睛。

吳鉤眼中,卻在此時迸射出濃烈的不甘。

好不容易穿越一趟,毛都還沒長齊,這就要死了?

“轟”的一聲,一聲炸響在院中毫無預兆響起。

隨之而來的,是接連數聲慘叫。

一道黑影,從屋頂驟然落下,如巨石般砸在吳鉤身旁,瞬間將離吳鉤三人最近的數名軍士擊殺。

“恩公,我帶你們沖出去!”來人正是楚南懷,他終究是在最后關頭趕了過來。

認清眼前來人,吳重山精神大振,但吳重山深知,四人要殺出重圍,沒有半點兒可能,這不是自暴自棄,是他清楚郭威辦事的風格,他絕不會給自己這個機會。當機立斷,吳重山一把將吳鉤交到楚南懷手上,喝道:“南懷,帶我兒子走,讓他長大成人!快走!”

說罷,吳重山身影一閃,和身邊軍士戰作一團,為楚南懷創造逃走的機會。

“恩公!”楚南懷心如刀絞,卻知道當下若不帶吳鉤走,便只能四人都死在這里。

“讓他好好活下去,不要為我們報仇!”白素素凄涼一笑。

楚南懷重重一點頭,不再遲疑,身形閃動,將身邊幾個軍士擊殺,一步躍上屋頂,幾個起落,沖出府邸。

吳長劍見吳鉤被楚南懷帶走,大急,連忙要帶人去追。

郭威談談一擺手,制止了吳長劍,他看著楚南懷離去的方向,“不用追了,他們跑不掉的。”

最后一眼,當吳鉤回頭時,他看到,吳重山和白素素都倒在血泊中,兩人都在用最后一絲力氣掙扎著向對方爬去。

兩人身旁,有一個靜靜躺在雪地里的木雕壽仙。

雪停了。

吳鉤的淚水滑落臉龐,成為這冰天雪地的一部分。

沒有人知道,吳鉤這具小小的身體內,蘊藏著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靈魂。

當他被這個莫名出現的黑衣人,抱著飛速離開穎州城時,吳鉤的思緒,回到了很久以前。很久是多久,吳鉤說不清楚,但那一世的種種畫面,都歷歷在目。

前世,吳鉤是一個孤兒,他還有一個雙胞胎妹妹,父親是誰,吳鉤從來都不知道,母親懷胎十月,卻因為生計所迫勞累過度,最終難產而死。所以吳鉤和妹妹一生下來,就被姨母姨夫收養,但姨母姨夫對他倆并不好,平日隨意打罵,兩人常常吃不飽穿不暖,更為悲哀的是,在吳鉤五歲的時候,還和妹妹一起,被人販子拐走,賣給了丐幫,成為最底層的職業乞丐。

在丐幫,吳鉤和妹妹的日子更加難過,因為年幼,更是常被欺負,饑腸餓肚都不足為道。吳鉤清楚的記得,在他八歲的時候,一日深夜,丐幫老大將妹妹綁在凳子上,拿著烙紅的鐵鉗,要弄瞎妹妹的眼睛,以便去騙取更多人的同情,獲得更多的施舍。那一回,吳鉤清楚記得老大冰冷殘酷的眼神,以及事后妹妹在自己懷里驚悸的哭喊。

隨著年齡的增長,吳鉤的力量和智慧逐漸強大,最終,在他十三歲的時候,帶著妹妹一起逃出丐幫,跑到早就打探好的一家不錯的孤兒院,這才過上了安穩的生活。可惜,彼時,妹妹因為長年忍饑受凍,常常一病不起,更是因為雙眼之疾,精神萎靡,對此,很多醫生都束手無策。也是從那時開始,吳鉤開始接觸課本,接觸知識,以致廢寢忘食,他立誓要做一名醫生,醫好自己妹妹的病。

多年以后,吳鉤在跟著國內一位著名醫生實習的時候,那名醫生憑借其研究,治好了妹妹的頑疾。就在吳鉤外出買了一束鮮花,要慶祝妹妹新生的時候,突遭橫禍——馬路突然下陷,吳鉤被埋其中,死于非命。

再次醒來時,吳鉤發現自己的靈魂穿越到了今世,融入到了那個一出生便死去的嬰兒身上。

前世,吳鉤從不知什么是家庭,也不知什么是父愛母愛,但是這一世,吳鉤清晰的感受到了這些,吳重山和白素素對他的關懷,讓他浸泡在愛的海洋,異常幸福。然而,就在吳鉤還沒來得及報答吳重山和白素素的養育之恩時,一切,都在剎那間,毫無預兆的煙消云散。

仿佛,南柯一夢。

吳鉤最后一個眼神,記住了那個站在血泊中的無情將軍,他叫郭威。

這個讓他失去家,失去父母,失去盡孝機會的罪魁禍首。

第一章

風雪終究是停了,冰雪卻沒有馬上消融,山崗上,吳鉤不由得生出一股“天地間白茫茫一片,真干凈”的感慨,空氣帶著些許悲涼,在今日格外寒冷。

昨夜去見吳重山的時候,吳鉤披了一件厚實的貂裘,這才得以避免寒氣入骨,縱使如此,吳鉤也凍得鼻子通紅、耳根生疼。

這座山崗離穎州城已百余里,離那座一夜間被血洗的節度使府邸,百余里。在這之前吳鉤很難想象,能有人在雪地中一夜不停奔走百里,這就連吳重山也做不到,這超出了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但事實擺在眼前:楚南懷做到了,還是帶著吳鉤這樣一個負擔。

吳鉤扯出一根草芯,叼在嘴里,細細咀嚼。

在吳鉤身旁,昨夜不停奔走了一夜的楚南懷,渾身不住往外冒著熱氣,如同仙人一般。

吳鉤對楚南懷感到驚奇,楚南懷同樣對吳鉤感到不可思議。

從穎州城出來,吳鉤安靜異常,一路上不哭不鬧已是極為難得,這時的神態舉止也頗為怪異:負手而立,身姿挺拔,看向東方的目光陰沉得厲害,完全不像是一個小孩。若不是楚南懷清楚知道,眼前此子只有五歲,怕是要以為吳鉤是中了陰陽家的某種秘術,身體縮小成現在這番模樣的成年人。

就在楚南懷打量吳鉤的時候,吳鉤皺了皺眉頭,心情有些不悅,不過終究是因為沉浸在失去雙親的悲痛中,不愿多說一個字。

“我也曾聽說,吳將軍的公子,生而異象,雖年幼,卻時常有驚人之語、驚人之舉,以往不以為然,現在看來,八九不離十。”將吳鉤的臉色收在眼底,楚南懷開口解釋,自己方才的眼神為何會有些異樣。

吳鉤瞥了楚南懷一眼,沒有解釋什么。他作為穿越眾,無論如何注意,總是會有些行為舉止,與這個時代不符,當下不冷不熱道:“于亂軍中救人突圍,如探囊取物,出城一路行來,四個時辰不停不歇在雪地中狂奔百余里,還是在兼顧一路抹去逃跑痕跡的情況下,楚叔的舉止,也顛覆了小子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楚南懷啞然失笑,聽到一個五歲小孩說自己顛覆了他對世界的認知,確實滑稽,但面對吳鉤平淡的眼神,楚南懷卻怎么也笑不出來,吳鉤能注意到這些細節,就已經讓楚南懷無法以看待尋常孩童的目光看待他。

頓了頓,楚南懷沉吟道:“世道紛繁復雜,別說普通人,就是一般達官顯貴,能接觸的層面也有限得很,很多隱世的東西,往往超出眾人的想象。所以你不用奇怪,我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罷了,還談不上有多厲害。”

聽完這番話,吳鉤眼中閃過一抹精光,沉默了一會兒,他忽然抬頭看向楚南懷:“你屬于何門何派?”

穿越到這個世界五年,吳鉤也注意到,這個世界的歷史并不是他熟悉的那段歷史。聽吳重山說過,天下自大秦帝國統一,并沒有秦二世而亡,相反,因為公子扶蘇即位,大秦反而延續了五百年。大秦之后,楚漢爭鼎,大漢建國之后,統治華夏四百余年。漢末天下大亂,卻沒有出現三國兩晉南北朝,而是群雄逐鹿,直接過渡到隋唐。唐朝近三百年統治,直至四十多年前,黃巢反唐,天下大亂,到而今,天下諸侯割據,倒是與五代十國的歷史差不多——也僅僅是差不多而已。

吳重山也曾說過,這世上有許多隱世勢力,并不為世人所熟知,但卻萬萬不可小覷了這些勢力,他們中間的強大者,說能左右天下大勢并不是癡人說夢,實力弱小的,也在某一領域有著非凡的影響力。這些隱世勢力中,以諸子百家為典型代表,若是太平盛世,這些勢力大多不會掀起大風浪,但一到亂世,便是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景象。這點,已經在秦末、漢末的歷史中得到了充分表現。

當然,此間歷史與吳鉤所熟知的那段歷史,還有諸多相異之處,只不過這些細節,吳鉤還無法知曉得透徹罷了。

正是基于這種認識,在眼見楚南懷的身手之后,吳鉤猜想楚南懷有可能就屬于這些勢力,因而才有此一問。

此時,楚南懷忽然記起張真人對自己說過的話:七煞、破軍、貪狼三星匯聚北方,起于穎州,此間若有人屬此三星命格,若不橫死,日后必定縱橫天下,青史留名。之前楚南懷一直認為,張真人此話指代郭威,因此人最符合張真人所言之條件,他一生征戰,更在此時于穎州掀起腥風血雨,日后說不定會應命。但目下轉念一想,吳鉤不也符合這些斷言?

不過楚南懷并不精通命理相面之術,也無法弄清事實,遂決定此事還得回師門再作計較。

念及于此,楚南懷也不打算多言,至于吳鉤的問題,則被他自動忽略,此時楚南懷打算帶吳鉤先離開此地,雖說先前自己一路奔逃時有意抹去足跡,但行色匆匆,無法做到盡善盡美,難保不會有精于此道的人追蹤而來。

就在此時,楚南懷忽然聽見吳鉤道:“有人追上來了!”

楚南懷抬頭向東方望去,果然看見一個黑點在雪白的山地間飛馳,依稀可見此人身形矯健異常。

楚南懷心道不好,一把扛起吳鉤,果斷轉頭向西逃遁。

穎州城內,郭威靜靜矗立在節度使府邸外,剪著手看向府門上的牌匾。

昨夜血流成河的節度使府邸,在清晨已經干凈如初,府內只剩下一些軍士在打掃雪跡,“莎莎”的聲音很清脆。

半響之后,郭威身后多了一個身材健碩的黑衣人,恭恭敬敬對郭威道:“典獄長已經盯上了獵物,正在追殺。”

得到這個消息,郭威并沒有如何欣喜,語氣反而有些不滿,“對方帶著一個孩童,典獄長追了一夜,還沒得手?”

“是。”黑衣人的頭越發低垂。

稍事思索,郭威皺眉道:“既然對方如此難纏,想必有些來頭。吳校尉,穎州你熟,就由你帶一隊軍士協助追查,無論對方身后有何勢力,知情人務必一個不留!”

說這話的時候,郭威的語氣平靜的如一湖秋水,波瀾不驚。

投靠了新主子,正待建功的吳長劍聞言,立即欣然領命,轉身離去時嘴角的笑容陰森而惡毒,還帶著些小人得志的猖狂。

“郭將軍,吳重山滿門一十七口,悉數歸案,接下來該如何處置?”跟隨郭威一起來的朝廷官員問道。

“厚葬。”郭威淡淡道。

“厚葬?”官員明顯有些呆愣。

“怎么,本將的話不好懂?”郭威看向那官員,眼神如同能穿透人身體的利劍,“吳將軍戎馬一生,為國立功無數,卻因勞累過度不幸身染瘧疾,死于任上,府上一應人等皆被傳染,已被朝廷隔離,但活數極少。如此典范官員,如此悲壯遭遇,朝廷難道不應該給予厚葬?”

“是,是,應該,應該!”一個瘦弱文官哪里經得起郭威的威壓,況且郭威還是朝廷現今炙手可熱的重臣,文官自付惹不起,趕緊依言照辦,反正出了什么問題也是郭威承擔責任。

文官離開后,郭威眼中閃過一抹悲哀,用只有自己聽見的聲音喃喃自語:“大哥,讓你死得有名分,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對不起,侄兒必須死,你們一家人很快就能在地下團聚了。大哥,別怨我,要怨就怨你自己看不清朝廷形勢。”說完,郭威的眼神飄離到灰白的天空,好似在尋找什么,“或者,怨這個紛亂的世道。”

這個殺伐果斷、前途不可限量的實權將軍,此時的背影,卻顯得有些蕭索。

吳鉤和楚南懷最終還是被追兵追上了。

在追兵越趕越近的途中,楚南懷又成功向西奔行了三十余里,在此期間,吳鉤沒有大義凜然的對楚南懷喊,讓他放下自己走,否則兩人都走不掉。相反,被楚南懷夾在懷里,腦袋在背后的吳鉤,還在一直提醒楚南懷:“現在他離我們只有十里地了。”“他又將我們的距離縮短了一里。”“還有七里。”“五里……三里……”最后,吳鉤呵呵道:“恭喜你,你被他追上了。”

楚南懷承認,當他被吳鉤用這樣的方式催促加速的時候,他有種想要暴揍吳鉤的沖動。

最后,當楚南懷停下來面對追兵,正跟對方四目相對比拼氣勢的時候,吳鉤說了一句話,讓楚南懷剎那間如早泄一般氣勢全無,一把就將吳鉤丟到雪坑里。

吳鉤說:“大叔,一路被你夾著姿勢不舒服,外帶顛簸導致胃翻騰也就算了,我還能忍住,但你這腋臭我是真忍不住了,不好意思,放下我,讓我去吐一下先。”

好消息是,追兵從始至終只有一個人。但即便如此,楚南懷也不敢大意。吳鉤趴在雪坑里吐了半天,爬出來之后開始打量這個追兵。此人一身黑衣姑且不論,楚南懷也是如此,不同之處在于此人黑衣有繡金邊,且外套了一個寬大的黑斗篷,帽檐遮住了半張臉,這讓他看起來格外陰沉,比起楚南懷的普通身材,此人要高出不少。

高手。吳鉤在心中暗暗給此人下了定義,其實能追上楚南懷,不可能不是高手。這也就意味著,吳鉤再次面臨生命危險,而讓吳鉤更加心驚肉跳的,是楚南懷與對方的對話。

“九霄黃泉任君逃,鎖魂一出奈何橋。”楚南懷盯著眼前的黑袍人,冷笑不迭,“楚某真是榮幸,竟然要號稱北國第一殺手的鎖魂鉤典獄長,來親自追殺。”

有一個奇特名號的黑袍男子“桀桀”一笑,聲音略顯沙啞,“既然你知道本座是典獄長,就應該明白鎖魂鉤出現的地方,九霄黃泉處處都是奈河橋。你跑不掉了,是要本座親自動手,還是你自行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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