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洛陽皇宮里,武后躺在榻上喝著冰鎮酸梅湯,正在聽李績的匯報。現在李績已經取代許敬宗成為了武后身邊的紅人,李績已經從之前的附庸變成了現在的鐵桿武后黨,因為他發現高宗在排斥他,而太子又始終在針對他,這使得他不得不向武后靠攏。想向武后靠攏,李績就不能不拿出點本事來,怎么也得要壓過許敬宗才行。所以現在的李績,基本上通過自己的急先鋒的角色,已經取代了許敬宗成了武后身邊的先鋒大將。不過不管是武后,還是李績,他們都很清楚,許敬宗在武后心里的位置不會動搖,因為許敬宗是武后在最為難的時刻,始終站在武后身邊的人,李績是在武后發達之后才投靠的,兩者之前的區別很大。
對武后而言,李績能夠取代許敬宗,這是她愿意看到的結果。
因此隨著許敬宗年紀大了,他的行動也遲緩了,精力也不濟了,不像李績這種出身行武的將軍身板硬朗。因此武后覺得李績能夠分擔許敬宗的壓力,這對她有好處,許敬宗少點操勞,就能在宰相的位置上多待幾年,只要許敬宗多待幾天,就能給她爭取更多的時間。
說到在宰相的位置上能為她辦實事兒,武后還是欣賞許敬宗,很務實,很忠心的會執行武后的旨意,而不會像李績一樣質疑或者不忠心的執行,更不像其他人一樣沒有能力執行。
所以在武后心里,許敬宗可以退居二線,在關鍵時刻出面為她解決大事就行了。李績的作用就是取代許敬宗之前武后得力干將的角色,做好他急先鋒的角色就行。
說實話,現在武后頂多是貪戀權利,還沒有過做女皇的心思,因此對于軍權的理解她只是覺得是維護自己現有的權利而已,不像之后為了政變而迫切需要兵權那么急促。
李績也知道自己未必在短時間就能取代許敬宗在武后心里的位置,他以前跟武后相處時都擺出一副高冷的樣子,現在他徹底投靠了武后,就不能再像之前徘徊在武后和高宗之間時那樣做了。
李績知道自己現在的角色,他也不想這么做,可是他沒有辦法,沒有了高宗的尊重,沒有了高宗的庇護,面對太子李弘的步步緊逼,他要是不抓住武后這跟稻草,估計他現在的一切都會被太子給剝奪了,繼而轉手會送給蘇定方、裴行儉等人。
李績是武將,他知道軍權的重要性,要是他沒有了軍權,只是一個英國公的爵位能有個屁用?
“娘娘,似乎我們的辦法不奏效,太子是去了洛陽縣衙,可未曾想我們預料的一樣當即撤銷了他們的官職,也沒有對他們做出懲罰,太子的舉動很奇怪。”李績說道。他也奇怪,要是放在長安城的李弘時,估計早就將洛陽縣衙的三名官員撤職了,而且還會義正言辭的上書,讓大理寺審理三人的案子,以便給他們定刑。可現在的太子,似乎沉穩了很多,而且在李績看來以太子現在的歲數,他沉穩的也太詭異了。
“沒想到他的成長速度這么快,真是讓本宮大吃一驚啊!”武后皺眉道。李弘的成長速度讓她很心驚,李弘現在才十五歲就已經成長到現在的高度,再給李弘三五年的時間,到時候大唐的朝堂上還有自己的位置嗎?武后不敢想象…
“一次戰爭的經歷,就能讓太子蛻變的現在這般的沉穩,是老臣疏忽了。”李績歉意的說道。
實際上,這個計劃他向武后提出來的,是他親手執行的,現在發現李弘并沒有入他的局,李績覺得很失敗,即便他不愿因可也不能不向武后請罪。
“李卿,現在這么說還為時過早。”武后起身,將碗放在內侍手里的盤子里,走到玉案前說道,“太子一向深得陛下看重,自然是有他的特別之處,要是經歷了跟吐蕃的大戰,他還是之前的哪個急躁的毛頭小子,那才叫本宮懷疑他呢。他現在的舉動完全符合他的身份,這才是本宮覺得最真實的太子。”
武后可不像李績認為的這么看待李弘。
敢跟劉舉比肩的李弘,豈能是庸才,又豈能是常人用尋常思維所能理解的?
劉舉是佛祖再生,李弘道祖傳世。李弘要是沒有這么點能耐,又怎么能夠斗得過劉舉?
武后可是很了解高宗,自己的丈夫要是不相信自己的這個兒子,就不會這么支持兒子了。這說明丈夫對兒子很看好,說明李弘在某些方面的天賦確實很強悍。
“娘娘是說,太子現在只是故弄玄虛罷了,他終究會中我們的計?”李績問道。
“這次我們跟他玩的是陽謀,他即便是知道我們在陰他,他也不能置之不理,他一定會采取行動的,只不過他現在變得成熟穩重了,不會貿然采取行動,一定會謹慎小心。”武后說到這里,向李績說道,“李卿,這件事情不能急,我們對付的人是李弘,他已經長大了,不能再將它當成十幾歲的孩子看待了。”
武后跟別人就是不一樣,不管是李弘,還是其他人,只要是她的敵人,武后都會很認真的對待和重視自己的敵人。
這就是她當初一步一步從一個宮女慢慢爬上今天皇后位置的秘訣。
要是現在她說出這個秘訣,沒有人會相信她,因為她成功的秘訣太簡單了,認真對待和重視自己的敵人,這點誰都能做到,可誰都不可能成功。
因此,大家才忽略了成功之中最重要的一點。
“老臣知道了。”李績躬身說道,現在武后就是教訓他,他也得恭敬的受著,不然他有什么資格跟武后橫?隨即,李績突然向武后匯報道,“娘娘,根據我們在洛陽城的眼線,說洛陽縣衙三人已經向他們幕后主使之人送去了求救信,似乎是準備跟太子和解,我們該怎么辦?太子現在還沒有準備動他們,他們就準備跟太子和解。要是雙方真的和解了,我們的計劃可就落空了。”
“和解?”武后冷笑道,“你以為他們愿意跟太子和解嗎?太子可是他們的敵人,他們跟太子有深仇大恨。”
“再說了,和解的辦法就是利益,要付出很大的利益才行,他們有這話魄力拿出足夠讓太子滿意的利益嗎?”武后微微皺眉道,“他們要是真有這樣的魄力,就不至于像現在一樣敗的這么徹底了。”
“娘娘的意思是,我們不聞不問?”李績問道。他實在是已經跟不上武后的思維了,不跟武后密謀時他不知道武后的厲害之處,這段時間投向了武后,做了武后的急先鋒,李績才發現武后之所以取得今天的成就,完全是憑借她智謀。
“對。我們不聞不問,靜待太子的計劃,再做出調整,這次一定要給太子一點顏色看看,不然他只會得寸進尺。”武后聲音有點冰冷。
自從李績倒向了她,武后就開始覺得遼東戰場是她的地盤,遼東軍權該她說了算,可沒想到李績卻打起了薛仁貴的主意,這讓武后很惱火,再加上李績的煽風點火,武后才會用這樣的方式告誡李弘,讓李弘今后收斂一點,不要搶她的人,跟她作對。
因為蘇定方和裴行儉的關系,武后在西北軍中根本就插不上手,而現在好不容易得到了遼東軍的支持,有了李績這么一位軍方第一人。李弘就開始打她遼東軍的主意,武后不憤怒才怪呢。
李績臉色有點不悅,因為他跟李弘的交鋒中,這一回合顯然是他敗了。
武后笑道,“李卿,不要氣餒,慢慢來,我們會打敗他的。”
李績微微點頭道,“老臣明白。”
隨即,武后跟李績聊了片刻,這才告辭,離開了皇宮。
待到李績離開,武后身邊的內侍說道,“娘娘,英國公今天的變現很詭異,似乎故意在藏著什么。”
“哼——”武后冷聲道,“李績,老狐貍一條,本宮又豈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不過現在我們只用靠他,就只能寵著他了。”
很顯然,武后不傻,很清楚以李績以往的表現,他今天變現的這么愚笨,是在裝傻,至于李績為什么要裝傻,武后就不清楚了,不過她不急,因此她知道李績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跟著她走了。而出了皇宮的李績,剛才還是一副恭敬的態度消失了,驟然間取而代之的則是冷冽的蕭殺之氣。今天,他跟武后的對話,百分之八十的時間他都在裝,裝自己傻,裝自己笨,他知道以武后的聰明,一定已經發現了他今天的詭異之處,可是他不怕,因為他覺得武后現在離開不他,沒有了他武后在軍方就沒有話語權,武后想要保持自己現有的權利,或者想要更進一步,就得繼續依賴他。
至于李績為什么要這么做…這個,就只能李績自己知道了!
歷史上數次站對隊,通過這種政治投機能走到今天這樣高位的李績,又豈能是剛才那般癡傻的人?
老狐貍永遠是老狐貍,不要因為他上了年紀就變成了老綿羊。
洛陽城城南的一處院子里顯得非常寂靜,可院子里的氣氛非常的蕭殺。因為院子里的花園亭子里,正有三名中年男子正在低頭沉思,他們的眼前放著一封信,信件上的內容正是洛陽縣衙里的縣令和縣丞還有縣尉寫的,關于向李弘送禮,以便消除李弘對他們的懲罰的建議。
信上的內容很明確,就是讓青幫準備四百萬貫錢,由他們三人送到李弘的住處,說服李弘不要追究他們在洛陽縣衙做官時出現的瀆職行為,說白了就是收買李弘。
這封信寫的很恭謹,措辭也很謙虛,可是三人看得出來,信上的內容不止于此,要是他們不妥協,估計李弘就會罷免了洛陽縣衙三人的官職,還要交給大理寺審理,真要這么做了,沒準還真會審出點什么來,這對三人是非常不利的。
亭子里做的三人分別是青幫的幫主許文強、副幫主丁力和刑堂長老杜月笙。
許文強三十多歲,長的一臉書生樣,可能誰見到他都會被他的樣子給迷惑了,實際上他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不然也不會在洛陽這樣復雜的地方打下這么一片江山。
丁力長的五大三粗,十足的莽漢樣。
不過他確實是許文強身邊最能打的一個人,同樣是許文強的發小,當年要不是有丁力在許文強身邊默默支持他,許文強未必有今天的成就。
剩下的杜月笙很消瘦,身體單薄的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了似得。
可是知道杜月笙的人誰都不敢輕易招惹他,因此杜月笙是青幫三巨頭之中最陰險最狠辣的一位。許文強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能夠將青幫經營的鐵板一塊,跟杜月笙有密切的關系。
以往,青幫遇到什么大事三人一盅茶的功夫就能商量出對策,可是今天他們已經在亭子里坐了三個時辰,喝了十幾杯茶,依然沒有商量出一個結果。
因為他們要對付的人很強大,是當今大唐的太子,是大唐未來的皇帝陛下,今天他們所做的一切行動,勢必會影響到未來青幫的發展和生死存亡,他們不得不慎重考慮。
常言說的好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
同樣,享受慣了富貴的生活,再讓你回到窮困潦倒的生活中去恐怕也很恐怖。
因此,現在的三人已經沒有了當初打拼時的熱血和悍勇了,想的是怎么享受,怎么守住現在的基業,因此他們才會這么糾結。
四百萬貫錢財對他們來說不是問題,問題是他們出了四百萬貫錢,就等于露了自己的財給太子殿下,財不露白這個道理他們懂,要是太子知道他們這么有錢,今后要是時常敲詐他們,他們該怎么辦?要是太子真的因為缺錢而盯上了他的財富,想要滅了他們青幫,他們該怎么辦?
因此對自己的基業看的很重,他們也想的很多。
這導致了現在他們很糾結,一個小小的問題到現在都沒有得到解決。
“老大,你說句話,我們該怎么辦?”丁力向許文強問道。他倆是發小,自小他就聽許文強的話,長大了也一樣,只要許文強說東,丁力就不會往西,只要許文強說北,丁力就絕對不會往南看一眼。因此,丁力雖然是青幫三巨頭之一的副幫主,可實際上他更像是許文強的保鏢,或者小弟。
“月笙,你怎么看?”許文強將目光意向了杜月笙,杜月笙可是他們青幫的智囊,要是杜月笙都沒有主意或者辦法,他就更加不知道該怎么解決眼前的問題了。
杜月笙沒有李績回答許文強,而是沉思了一下問道,“大哥,你覺得我們的路在哪里?”
“路?”許文強不解的問道。
“對。我們今后要走的路?”杜月笙繼續問道。
“有什么要說的,不就是繼續收保護費,過逍遙快活的日子嗎?”丁力大大咧咧的說道。
“副幫主,以前可以這樣過,今后未必啊!”杜月笙嘆息一聲說道。
“月笙,這話怎么說?”許文強問道。
“大哥,有沒有聽過長安斧頭幫和蛇幫的事情?”杜月笙問道。
“就是程大志組建的斧頭幫?”作為青幫的老大,各個城市的幫會情況他還是比較了解的,斧頭幫作為長安城的幫會,許文強自然不陌生。
“對。當年程大志就是因為攀上了太子的關系,才滅了蛇幫統一了整個長安城的黑道勢力。”杜月笙說道,“現在,斧頭幫的賺錢渠道很廣,角斗場和馬球場還有斗狗場全都是他們的盤子。”
“老三,老大是讓你想辦法,你說這些沒用的干什么。”丁力有點不滿的說道。
杜月笙不理會丁力,而是繼續向許文強說道,“大哥,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第一條路,跟著太子走,做第二個斧頭幫,第二條路就是,跟著我們背后的這個人走,做他的馬前卒,今后的成就會高于斧頭幫和程大志。”
“除此之外,我們就沒有別的選擇了?”許文強問道。
“大哥,自從我們接受了這個人的幫助吞并和殲滅了洛陽城的其他幫派之后,我們就已經不能獨善其身了。”杜月笙嘆息一聲說道。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既然別人幫助了你,讓你獲得了這么大的利益,他就會想要跟你索取回報,這很正常。
“哎!”許文強嘆息了一聲說道,“這是一個很難的選擇啊!”
“是啊!”杜月笙回答道。
隨即,兩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丁力見許文強在沉思也不敢說話再打擾他。
良久,許文強開口說道,“月笙,要是讓你來做選擇,你會怎么選?”
“大哥,我不會選擇,我只會跟著你走,你選什么樣的路,我就跟你走什么樣的路。”杜月笙說道。
“丁力,你呢?”許文強向丁力問道。
“老大,這種事情你不要問過,你只要告訴我該怎么做就行,我聽你的。”丁力也是豪爽的說道。
許文強看了一眼杜月笙,再看了一眼丁力,沉默了良久,他終于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丁力和杜月笙都是他的兄弟,為了兄弟他也不能太自私。當初要是沒有丁力和杜月笙,就沒有他許文強的今天。今天,他許文強得到了這么做,要做出一個選擇時又豈能只顧自己的利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