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府。
許敬宗端坐在客廳的椅子上,許嬌云乖巧的站在他的身邊。許敬宗年過六旬,可許嬌云今年才十六,是他的小妾生的,因為是自己的最后一個孩子,許敬宗對許嬌云很疼愛。
“云云,昨天殿下到府中花園游玩,你看到了?”許敬宗淡淡的問道。
“看到了啊!”許嬌云平淡的回答道。
突然被父親叫到書房,讓她有點慌亂,即便父親很溺愛自己,可也很少讓她到書房說話,書房一向都是父親的禁地。
“怎么樣?”許敬宗輕聲問道。
“什么怎么樣?”許嬌云不解的問道。
“為父問的是你覺得殿下怎么樣?”許敬宗微怒道。他就不相信自己的女兒這么聰明,能聽不懂自己話里的意思?
“還行,就是身體太消瘦,外面的傳言一點都沒錯,太子身患頑疾,常年深居東宮不出…”許嬌云開始喋喋不休的說道。
許敬宗臉色陰沉,他的府上從來不會傳言這些話,他的女兒也不怎么再外面能聽到這些話,而女兒突然跟自己喋喋不休的說這些話,很明顯都是別人告訴她的。
“云云,這些話你都是聽誰說的?”許敬宗極力壓住自己的怒氣問道。
許嬌云才不怕許敬宗生氣,很不以為然的答道,“這是楊妹妹告訴我的。”
“楊思儉的女兒?”許敬宗問道。
“對,就是楊思思,昨天她正好來府中賞花,碰到了太子殿下,太子離開之后她私下里跟我和顏容姐說的。”許嬌云回答道。
“哼!”許敬宗冷哼一聲說道,“楊思儉只會阿諛奉承,他的女兒也只會亂嚼舌根,你以后少跟她來往。裴顏容這個女孩子不錯,你可以跟她多交往交往。”
許敬宗身為宰相,自然清楚朝中大臣家里面的情況,楊思儉的女兒楊思思到底什么樣,他在外面也有所耳聞,只是在女孩面前他沒有說,實則是長安百姓對楊思思的贊譽很高,可這恰恰就成了問題,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又不是才華很出眾,可她卻這么受百姓的贊賞,這里面要是沒問題才怪呢。
許嬌云再怎么調皮和任性,可也不敢忤逆了許敬宗,就只能低聲說道,“哦,知道了!”
“說說吧,你對太子怎么看?”許敬宗繼續剛才的話題,這才是他將許嬌云叫到書房的目的。
不說李弘是太子,今后要做皇帝。單說他現在手里八座鐵礦,今后所要賺錢的錢財,就足夠許敬宗心動的將女兒嫁入東宮。以前,他要是這么做,可能還會有點不自信,可現在不一樣了,他位列宰相這么多年,又積累了不少財富,女兒嫁個太子,他覺得沒什么不配的。當今皇后娘娘的家室不也很一般嗎?
“太子殿下,人不錯,沒架子,很和藹,就是有點神經質——”許嬌云想到昨天李弘突然間離開的情景,就開口說道,“他似乎不怎么待見楊妹妹,對顏容的目光很溫柔。”
許敬宗恨鐵不成鋼,冷冷問道,“為父是在問你,你說她們干什么?”
許嬌云看到父親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就低聲說道,“我覺得他挺好的,就是年紀輕輕就有點古板,不好玩。”
“他對你怎么樣?”許敬宗還是忍住了訓斥一頓許嬌云的沖動問道。
許嬌云憋了半天,就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他很喜歡我的性格…”
“沒啦?”許敬宗問道。
“沒啦。”許嬌云回答道。
“太子今年已經十四了,再過兩年就要選妃了,以為父的揣測來看,娘娘并非要讓太子娶士族門閥之女,這倒是給了我們一個機會。”許敬宗輕聲說道,“云云,你可明白為父的意思?”
許嬌云再傻的人聽了許敬宗這么說也就知道自己父親的意思,沒有說話,而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你知道就好。”許敬宗語氣和藹的說道,“今后,你少貪玩一點,為父會給你請幾名好的老師,教你琴棋書法和女紅,你要認真學,爭取在兩年之內將它們學完。”
“爹爹——”許嬌云傻眼了,兩年之內學完琴棋書法和女紅,這不是要必死自己嗎?可是許敬宗不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行了,這件事情為父說了算,你下去吧!”
“是。”許嬌云無奈,只能低聲退出了書房。
“哼——什么太子啊,就是一個小屁孩嘛。太子,太子,這全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爹爹能逼我學這些東西嗎?”許嬌云一邊走,一邊低聲罵道,她的心里已經將李弘給狠上了。
楊府。
“什么?你說昨天在許府看到了太子?”客廳里,楊思儉聽完女兒的話,驚的站起來問道。一旁的楊夫人看到丈夫的舉動也被嚇了一跳,跟著站了起來。
太子一向不喜宴會,更不說就臣子家里赴宴了。這次太子整治了李績,又洗脫了華縣慘案的罪名,還解決了吐蕃使團的問題,可謂是圣眷正濃,又深受朝臣們的尊重。這種時候太子突然出現在許敬宗的府上,作為武后心腹,又是東宮屬官的楊思儉就不得不考慮其中的含義了。
“爹,你這是怎么了?”楊思思不解的問道。
“老爺,你沒事兒吧?”楊夫人也在一旁關切的問道。
“沒事,思思,你快將自己在許府見到太子的情況跟為父說一遍。”楊思儉突然向楊思思說道。
楊思思見父親這么緊張,就不敢再問什么,而是將自己在花園里遇到太子,又跟太子一起賞花,再到太子因為聽了自己的話倉促離開等跟楊思儉說了一下。
楊思儉聽完,沉默不語,不過看他的臉色,顯然有點動怒。
良久,楊思儉才開口說道,“思思,你覺得為父派人在長安城傳遍你的名聲,是為了什么?”
“女兒不知道。”楊思思低聲回答道。
“是為了東宮,是為了太子,更是為了太子妃。”楊思儉沉聲說道。
見楊思思和楊夫人兩人都一臉不解的意思,楊思儉繼續說道,“太子體弱多病,以后要是選妃,陛下和娘娘看重的不再是家室和門第,而是她的溫柔和賢惠,是否能夠照顧好太子,能夠做一個賢良的皇后娘娘。”
不得不說,楊思儉作為東宮屬官,這心思就是深沉。他從一開始就在打李弘的主意,確實是個老謀深算的機會主義者。
楊思思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敢很肯定,“爹爹的意思是?”
“思思,我們楊家不是高門貴胄,又不是國公宰相之家,今后能不能一步登天,就看女兒你的了。”楊思儉向楊思思說道。楊思儉這句話說完,楊夫人也懂了丈夫的意思,就點頭道,“是啊,思思,你父親既然為你準備了這么久,定然是有他的打算,這次你可千萬不要錯過這個機會。”
“這…”楊思思想到昨天在許府花園里,太子不怎么喜歡自己,就皺眉不說話,可看到父親和母親一臉期待的樣子,她也只能微微點頭說道,“女兒不會讓爹爹和娘親失望的。”
“這就好,這就好。”楊夫人高興的說道。可楊思儉聽了楊思思的話,臉色并沒有喜色。因為他知道現在自己的女兒有對手了,對方還是許敬宗的女兒,不管是門第家世,還是跟武后和太子親近關系,他都比不上許敬宗。不過許敬宗是宰相,官職比他高太多,許敬宗要參合其中他也沒辦法。現在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裴居道不要再參合其中就行了。因為跟自己的女兒徐思思相比,裴居道的女兒裴顏容不論在相貌和品性方面都勝過自己女兒一籌。裴居道要是動了心思,才是自己女兒真正的勁敵。
裴府。
花園孤寂和清冷,不像許府的花園奢華而香氣滿園。這里只有枯萎了的枝干,只有一地還沒有消融的積雪。裴顏容神情凄涼的坐在亭子里,目光有點迷離,顯得很茫然。
昨天,自從回到家中,太子蒼白的面容就時刻浮現在她的腦海里。不止只是太子蒼白的面容,還有太子看她時溫柔的眼神,全都深深的烙在了她的心里。
這一夜她沒有睡著,因為心里想的全是在許府花園里遇到太子時的場景。太子的笑容,太子的嘆息,太子落寂的眼神,還有太子單薄的身形。
裴顏容不怎么喜歡聽八卦,可也聽楊思思說過不少關于太子的事情,就像太子從小就身患頑疾,常年深居東宮,就像太子因為體弱多病而常年服藥…
想到這里,再想到昨日遇到的真人,裴顏容的心里就一陣慌亂,還有淡淡的心疼。他還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自小多病體弱不說,這么早就要處理政務,承擔治理國家的重任…他是不是很累啊——
裴顏容想到這里,就不由的嘆息了一聲。
權力,財富和榮耀真的那么重要嗎?裴顏容深深的問自己,要是讓自己選擇自己該怎么?答案是要有一個愛她的男人,能夠真心待她,她是不介意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