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清理班底
太子是帝國的儲君,是未來皇位的繼承人,是帝國為了鞏固皇權、穩定統治秩序的重要措施之一。因此在歷朝歷代為了能夠教育、輔導和保衛太子,以保證皇權能夠長久承襲,會在東宮專門設置一系列職官和制度。以便讓太子能夠盡早的了解宮廷禮儀和為君之道。
大唐的東宮也不例外。
除了沿襲了隋制外,還有太子賓客、詹事府統家令等三寺、左右率等十府以及東宮藏書的館崇文館等。
李弘回到東宮不久,閆莊就匆匆到書房找他,“殿下,東宮諸官都已經齊聚崇教殿,還請殿下移駕。”
李弘微微點頭,就起身跟閆莊一同向崇教殿走去。
今天他之所以要將東宮的屬官們聚集到崇教殿,除了想認識一下自己的臣下外,更為重要的一點就是想看看在東宮有沒有藏龍臥虎的能士,能不能找到一兩個可以為他所用的人才。
因為有了戴志德一事以及武后在紫宸殿的隱晦警告,李弘就清楚現在的東宮除了高宗為他安排的部分的親信外,還有不少都是武后安插的眼線,而他今后想要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就必須要獨立于高宗和武后之間,周旋于“帝后”之爭外,就不能不建立屬于自己的班底和嫡系。
而且,他今天要做的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這次他必須要想辦法將高宗和親信和武后的勢力排除在東宮的權力層之外。不然不管他以后做什么都不可能瞞得過高宗和武后,他在東宮永遠都會受到高宗和武后的擺布,而不可能擁有絕對的自由。
李弘跟閆莊到了崇教殿外,就發現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正領著一群東宮屬官在殿外恭候他。
這名老者李弘不陌生,正是中書令兼太子賓客許敬宗。
李弘看到許敬宗時震驚許不已,他疑惑許敬宗堂堂的大唐宰相怎么會來崇教殿的?因為同為東宮屬官的李績和戴志德兩人今天就沒有到場。就在李弘這么思量時,以許敬宗為首的東宮屬官已經上前向他施禮道,“參見太子殿下!”
“諸位不用多禮!”李弘忙收回思緒謙恭的說道,又疾步上前,雙手攙扶著許敬宗,溫言說道,“許相,你貴為中書令,政務繁忙,怎么會來崇教殿呢?”
許敬宗對李弘對他的恭謙態度很滿意,笑呵呵的說道,“殿下,老臣雖為中書令,又貴為宰相,可同樣也是陛下任命的太子少師,是殿下東宮的屬官,既然殿下要召集東宮屬官到崇教殿,老臣又豈能不來呢?”
李弘對許敬宗沒什么惡感。
不管歷史上是怎么描寫許敬宗,說他好色貪財,說他品行不正,可對于李弘而言,當年是許敬宗建議高宗立自己為太子的,而自己被立為太子之后又是許敬宗一直任東宮屬官,對自己盡職盡責。這里面不乏有他是武后親信的因素存在,可李弘能夠從許敬宗對自己的言行中可以看出,他是真心視自己為大唐儲君的。
因此,李弘對許敬宗非常的尊敬
他攙扶著許敬宗走進了崇教殿,“多謝許相。孤知道,要是沒有你的教導也不能有今天的孤。現在你年事已高,還親自奔走東宮。這讓孤愧疚啊!”
“殿下客氣了,殿下天資聰慧,又有陛下和娘娘教導,老臣豈敢居功,豈敢居功啊!”許敬宗頗為自豪的說道,“再說為殿下奔走于東宮不就是老臣的本分嗎?”
許敬宗這么說,李弘也只能微笑著點頭。
他將許敬宗扶到椅子上坐下,就走到崇教殿的主位上坐下,東宮諸官才一次落座。
然后許敬宗目視了諸官一眼,才開口跟李弘問道,“殿下今天召集東宮屬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諸位,父皇偶染風疾已經有數年,被多少名醫診治過,可現在依然不見起色,這讓孤很痛心吶!”李弘痛心疾首的說道,“而孤身體孱弱,時常需要調養。這點你們也都清楚。因此,孤想集中東宮的人力和財力,系統的訂正、補充和規范以前的醫學著作,除了想以此挖掘城一批優秀的醫學人才外,還希望以此能從古藥典中找出治療父皇風疾和孤身上頑疾之癥。不知道諸位有什么意見和建議嗎?”
想要大肆的搜羅人才就得有一個借口。之前李弘已經編纂過《瑤山玉彩》了,現在再以編書為借口,似乎有點不妥。再說他就是跟高宗和武后說想要再編纂著書,估計除了東宮的屬官許敬宗和楊思儉等人能參與外,高宗和武后只會再派人協助他,而不會讓他自行招攬人才。
因此,李弘就只能借訂正、補充和規范醫學著作為借口,實行自己的納賢計劃了。
而且以高宗的風疾和自己身上頑疾為理由,這個借口很冠冕堂皇,他相信到時候不管他怎么做了,做了什么都不會有人反對,不敢有人反對。
同時他這么做也在為怎么能夠留住孫思邈考慮。
因為像孫思邈這樣的神仙人物能來長安城為他診治一次,對他而言就已經很慶幸了,要是再讓孫思邈留在自己的身邊,隨時為他和高宗診治似乎是不可能的。
而唯一能留得住孫思邈的就是,讓他擔任訂正、補充和規范醫學著作的總纂官。李弘相信對于這樣能夠惠及子孫,造福天下蒼生的大任孫思邈是不會推辭的。
李弘這么一說,崇教殿上除太子家令閆莊外,太子太師許敬宗,太傅郭瑜,中書舍人兼太子左庶子張文瓘,太子右庶子蕭德昭,中書舍人、弘文館學士、檢校太子右中護李敬玄,太子中舍人楊弘武和太子典膳丞王勮以及楊思儉等人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太子要編纂史書著作,他們自然不會有什么意見,只會盡心協助。可現在太子似乎有點不務正業了,要訂正、補充和規范醫學著作,這讓他們犯難了。
其一,他們想要反對,可是又不敢。因為太子的理由太冠冕堂皇了,誰要是在這件事情反對,就等于是不想天子治好風疾,不想太子治好頑疾,這是大逆不道言論。
其二,他們不懂醫術,不能協助太子,沒法子提什么建議和意見。
崇教殿上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良久,許敬宗才開口說道,“殿下的一片仁孝之心老臣能理解,殿下想組織人力和財力訂正、補充和規范醫學著作,以便能夠從古醫術中找出治療陛下風疾和殿下頑疾的方子,老臣不反對。只是訂正、補充和規范醫學著作是一件繁瑣浩大的攻城,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而且這過程中還需要有一個醫術精湛的專人負責總纂。老臣不懂醫術,恐怕是有心無力,不能為殿下分憂了!”
李弘很滿意許敬宗的表現,這就是官場老油子的政治智慧,就笑著說道,“許相能夠時常到東宮走走,跟孤說說話,孤就已經很高興了,又豈能再讓你勞心勞力呢?不過許相請放心,這個總纂官孤心中已經有人選了。而且這件事情在成熟之后孤也會跟父皇和武后奏請。”
“恩,殿下考慮的這么周全,老臣就放心了!”許敬宗說道,蒼老的臉上露出淡淡的耐人尋味的笑意,“那以后老臣就要多跟殿下嘮叨嘮叨了!”
李弘爽朗的說道,“自然是求之不得!”
許敬宗話一說出口,太傅郭瑜也跟著說道,“殿下仁孝之心讓老臣很感動,老臣同意殿下的決定。”
隨即左庶子張文瓘,右庶子蕭德昭,檢校太子右中護李敬玄,太子中舍人楊弘武楊思儉等人都紛紛開口表示自己不懂醫術有心無力。
自己一個堂堂的朝廷大員,跟太子一同訂正、補充和規范醫學著作,這不是瞎胡鬧嗎?再說這件事情要是做好了,全是太子的功勞,要是做不好就只能是自己頂罪,大家才不樂意淌這趟混水呢!
李弘靜靜的坐在大殿上看著眼前眾人的表演,他的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可是心里已經樂開了花。因為眼前這群人中除了還沒有說完的王勮外,其余眾人都不是他可以倚重的親信,大家現在都想置身事外,這是李弘求之不得結果啊!
不過李弘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的,因此他一臉失望的說道,“難道諸位就沒有一個人愿意協助孤的嗎?”
“殿下要是需要這方面的人才,微臣可以為殿下舉薦。”中書舍人兼太子左庶子張文瓘頗為尷尬的說道。
他不是不想協助李弘,而是因為有許敬宗珠玉在前,他自己又不懂醫術,覺得幫不上什么大忙,就只能盡力為李弘舉薦幾名有才之人了。
弘文館學士、檢校太子右中護李敬玄在東宮人微言輕,有了之前許敬宗和張文瓘、蕭德昭謙讓,他見李弘滿臉的失望之態也就只能語氣誠懇的說道,“微臣身邊有幾名賢良之士可以協助殿下,微臣愿意舉薦給殿下!”
而剩下的眾人也都附張文瓘和李敬玄的話,說愿意為李弘舉薦人才。
張文瓘出生在世代為官的清河張氏,是名門望族的子弟,他自幼就飽讀經書深明禮義,孝敬母親,尊敬兄長,以孝友聞名鄉里。貞觀初年,通過明經科考試,因政績顯著,屢加升遷,現在官至中書舍人。
因此張文瓘能為自己舉薦人才,李弘非常的高興。
而李敬玄也是風格高峻,勤於造請,不避塞暑的飽學之士,再加上他是崇賢館學士,舉薦的人肯定不會是庸才,李弘也很期待。
至此,今天在東宮的崇教殿上,李弘終于踏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步。
待到眾人相繼離開,李弘攙扶著許敬宗走出崇教殿時,許敬宗突然開口說道,“殿下今日所為,老臣很是為殿下感到高興啊!只是凡事不可操之過急,還需要一步一步的積累才是。還望殿下能夠”
李弘身體一震,他被許敬宗的這句話給震住了。難道許敬宗已經察覺出了自己今天崇教殿上的動機嗎?許敬宗可是武后的鐵桿親信,他要是真的察覺出了自己今天在崇教殿上的動機的話,這不就表示過不了多久武后也會知道嗎?
李弘不敢再往下面想,而是極力壓住自己心中的不安,平復了一下心情,不解的說道,“許相的意思,孤不懂。”
“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今日殿下確實走了一步好棋啊!”許敬宗不理會李弘裝傻充愣,而是自顧自的說道,“可是老臣耳聾眼花記性又不好,什么都不記得了!”
說完,他就不再讓李弘攙扶自己,而是徑自消失離開了崇教殿。
李弘目視許敬宗模糊的背影,良久,他的臉上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因為他讀懂了許敬宗話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