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遙看著那假傅遙坐下,才從廳里退出去,廳里人多,一大群丫鬟站在邊角把三面都圍住了,她穿的又不起眼,本沒人瞧見她,之所以這么快離開,主要因為她認出了那個假裝她的人是誰。
那是杜平月,天下無敵的杜平月。他與她相處時間最長,也只有他能扮她像個七八分。也因為這樣,她才認出那是杜平月,此事的他雖竭力演繹著傅遙版本的痞,但神情間自有一股孤傲是她怎么也學不來的。
她已經回到朝廷,皇上降旨給她官復原職,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為什么杜平月會扮成她呢?
細想之下,很覺得他的出現是故意安排的,她現在頂著一張傅遙的臉在易家晃悠,總會有熟識的人認出來的。這么一來倒無后顧之憂了,男版傅遙出現了,剩下的女版傅遙自然不會被人懷疑了。
杜平月能來,應該是吳起送的信兒,她沒想到他會在京城,更沒想到他這么快就來幫她。可那似她的面具呢?是誰給他的?
他應該去見過皇上了,否則那面具也不會拿到手。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采/花賊一案后,是她把幾張面具交給赟啟的,然后那小皇帝都私藏起來了。現在杜平月拿來假扮她,恐怕也是他的意思吧?
看見杜平月,她本來還有些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了,如果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能叫她安心的話,那一定是他。
低著頭往后院走,正走著,忽然看見迎面過來一個人,沒看見臉。但那身白衣卻格外惹眼。傅遙立刻反射性的退到一邊,自從遇到易南風之后,她對白色都異常敏感。
那人正是易南風,人還沒到,一股陰冷之氣便撲面而來,傅遙頭幾乎低到腳面上,就怕他會突然掃她。所幸他忙著去拜壽。并未向這邊多瞧。傅遙偷眼看他的背影,他手里沒拿任何東西,應該沒準備什么壽禮。
這會兒傅遙也沒空管他。見他走遠,也匆匆離開往小院而去。
回到屋里時易東風已經服完藥了,見她回來,不由一笑。“前面好玩嗎?賓客多嗎?”
“人倒是挺多,不過挺沒意思的。”傅遙也笑了笑。倒了杯水給他遞過去,“你雖是病著,也沒有說不許出去見客,公子怎么不去湊湊熱鬧?”
易東風笑道:“你剛進府。所以不知道,易家有規矩,只有當家人和未來的繼承人才能在人前出現。其余的人都不許邁出這宅子。”
傅遙不解,那易南風呢?她就在外面看見他好幾回?很想問。卻也知道不是時候,她必須對這里有了進一步了解,在這之前絕不能輕舉妄動。
對于她到處亂走,易東風一點沒責備她的意思,讓她很感動,這個男人既體貼又溫柔,還真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易東風沒說什么,倒是春香按捺不住了,把她叫到門外,冷聲道:“你知道這易府是什么地方,你以后要是再到前面去,我就告訴夫人去,你可知在人前露面是什么罪?那可是要被燒死的。”
傅遙“嚇”了一聲,燒死?這也太夸張了吧。她也不知春香是故意嚇她,還是真有其事,只低著頭假裝害怕,“春香姑娘說得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春香哼一聲,“別以為有公子罩著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易府里可不是公子說了算的。”
不是公子說了算,難道是她嗎?這小丫頭人不大,倒比誰都得瑟起,她還真以為自己怕了她嗎?且等著哪天得了空,縫起她那張討厭的嘴。
轉身回屋里,易東風被丫鬟金蘭扶著上了床,他每天這個時候都要睡兩個時辰,醒了之后吃藥,然后吃飯,緊接著再睡。
易東風瞧見她,拍了拍床邊,“上來一起睡一會兒吧,早上起得早,可覺累了?”
傅遙忙搖搖頭,就算真累,她也不想和他同床。
易東風微微笑著,閉上了眼,服了藥,果然很累很累了。
他剛瞇了一會兒,外面響起輕輕的敲門聲,傅遙打開門,見外面站的是外院的丫鬟小薰,她福身下拜,“稟夫人,您娘家送了兩個丫鬟過來,總管叫奴婢來請公子示下。”
傅遙一怔,羅子成怎么會給她送丫鬟進來?她正要說話,屋里卻傳來易東風的聲音,“是什么人,叫她進來回話。”
聽小薰稟報,易東風不由看向“你娘家怎么送人過來了?”
傅遙也覺納悶,她嫁進來時是帶了個丫鬟的,不過把她送到易府之后就跑了,聽說羅子成已經離開京城,這又是從哪兒來的兩個丫鬟?
小薰又道:“公子,大夫人的意思是叫她們回去,易家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不過她也說既然羅姨娘已是易家新婦,這事也該公子拿個主意。”
說是叫易東風拿主意,其實只不過轉達了大夫人的意思,言外之意不過是叫他看著辦,到底聽不聽娘的話?這易家的大夫人,還真是八面玲瓏的人。
易東風卻并沒急著下定論,反倒對傅遙道:“你娘家送來的人,還是你決定吧。”
傅遙自然希望她們能進來,不管是誰送來的人,肯定能幫到她。她笑道:“奴家已是易家人,夫君說什么都好,只是奴家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在這兒,確實需要人照顧的。”說著伸手在他衣襟上輕抓,那模樣甚是局促不安。
這一招很管用,易東風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對小薰道:“你回報夫人吧,就兩個丫鬟而已,還是讓她們進來吧。”
小薰露出驚詫的表情,看樣子是沒想到他會無視夫人的意見。不過她還是恭恭敬敬的施了禮,隨后退了出去。
見屋里沒了旁人,傅遙輕輕說了聲,“謝謝。”
易東風笑笑,“你我已是夫妻,還有什么可道謝的。只要你在這里過得舒心就好。”
他輕握著她的手,讓傅遙感到一絲溫暖,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好像一位長者在輕輕撫慰一個少女的心。傅遙忍不住抬頭看他,他的目光是那么溫柔,就好像春日里最暖的朝陽,讓人舒服而又不覺燥熱。只是為什么不過二十多歲的他,卻感覺心境很老?就好像歷經千帆,經歷豐富的老者。
易東風握著她的手沉沉睡去,他的手很熱,不一會兒便握得她手心全是汗,她費了好大勁兒才掰開他,而平生第一次覺得原來有夫婿的感覺是這樣。似乎……也沒她想象的那么難受,或者以后她可以考慮真的找一個人嫁了。
在屋里坐了了一會兒,院子里伺/候的金蘭進來,低聲說羅家送來的丫鬟已經到了。
傅遙甚是欣慰,看來易東風說的話也是挺管用的。她欣喜的走出去,想看看這回送來的人是誰。
門外院子里站著兩個人,都是女裝,一個略高,一個略矮,為什么說只是女裝,那是因為兩人中有一個根本不是女人。
看見杜懷別扭著一張臉,雙手使勁拽著衣襟,那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讓她忍不住噴笑而出。杜懷,杜懷竟然扮成女人了?
瞧見她忍俊不禁的笑,杜懷不由橫了她一眼,他生起氣來一點不覺恐怖,配合涂滿胭脂的臉反倒有種難言的媚態。
另一個女人是石榴,她一身湖綠色的衣衫,梳著兩個丫髻,看起來還真些丫鬟的模樣。只是她那年紀適合梳這種頭嗎?
傅遙把金蘭支開了,把兩人拉到一個僻靜所在,低聲道:“你們怎么進來了?”
石榴白了她一眼,“你還有臉說呢,自己跑的沒影了,害咱們跑斷了腿,然后突然一出現就給咱們找了這么大一個麻煩。我是不想來的,若不是杜平月說你也有難處,該幫一把還是幫一把,否則咱們才不來呢。”
傅遙頓覺汗顏,她沒想到關鍵時刻最向著她的人居然是杜平月,以前總說她討厭,恨不能早點離開她的人,竟然在背后為她做了這么多。
是她想錯了,或者她真的不該離開他們的,而現在她覺得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杜平月了。
杜懷也道:“你讓吳起送信之后,杜大哥就暴怒了,說你簡直沒長腦子,易家是什么地方,是能隨便進的嗎?還說皇上在這里安插了數個暗線都被人拔除了,這里要比想象的要兇險的多……”他說著話,手里還帶比劃的,倒把杜平月平時的語氣學了個十足十。
傅遙問:“那你們怎么進來的?”
“也是趕巧了,咱們回府里時,正好遇上給皇上傳旨的太監,這狗屁皇帝還讓人送來了面具,杜大哥就假扮你進了易家拜壽,還叫咱們收拾收拾也進來。”
一想到被杜平月強逼的事,杜懷就一臉憋屈,他本以為收拾就是收個包袱,便把自己的幾件換洗衣服和常用的兵器都打包好,就準備進府里當差了。
可他剛邁出門的時候,正與迎面而來的杜平月撞上,他手里拿著的就是這身女裝。
“你不會叫我穿這個去吧?”他當時眼珠子瞪得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