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赟啟翻開一看,上面赫然寫著:江南守巡道臺魏東平白銀十萬兩,大宅一座……
越翻越心驚,這里面竟是滿朝一百多官員的貪污受賄記錄,大大小小的官員受賄總額加起來不下幾百萬兩。宣撫使、宣慰使司副使各五萬,知府、土知府、鹽運使司運同各五萬,再往下同治、知州都是三萬,縣令、縣丞一萬,就連杭州衙門的捕頭都拿到了五千兩。
他看得火冒三丈,把賬本摔出去,大聲叫著:“劉福成——”
劉福成“噔噔”跑進來,“主子,什么事?”
“昨晚誰進過朕的房間?”
劉福成狐疑,“沒見有人來啊?”
皇上人在外面,夜間巡守都是當成重中之重的大事的,每晚都會安排十六個侍衛輪流值守,八個在前,八個在后,輕易沒有人能進得來。
赟啟輕哼一聲,“你們這幫沒用的廢物,人進來居然絲毫不知,所幸他這是來送賬冊,若是來要朕性命的,又該如何?”
劉福成聽得滿頭是汗,他就說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叫皇上趕緊離開杭州,可這位主子偏偏不聽。現在倒好了,有刺客進來,主子可隨時處在危險中。
他急得直搓手,一個勁兒讓皇上離開,赟啟全不理會。他眼睛一直盯在那本刺眼的賬冊上,到底是誰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這東西送到這兒來的?
腦子里第一個冒出的人是傅遙,但想想又覺不可能,她又從哪兒得來的賬冊呢?
他這些日子在杭州,看似悠閑,實則暗地里也是做了很多事的。杭州的這譚渾水,漸漸轉清,只是幕后之人卻遲遲查尋不到。算算時間。他從江西、河南等幾地調來的兵也該到了,漁網已經撒出,也時候該收網撈魚了。
可這魚也未免太多。萬一掙扎下去,弄不好就是個魚死網破。手里摩挲一個手串坐立不安,不時的翻一下賬冊,又滿含怒氣地甩在地上。他已經好久沒像現在這樣心神不定了,遇上這等事,竟拿不出主意。后來干脆跟劉福成要了個銅板。在桌上拋來拋去。“你猜猜是反面還是正?”
劉福成探過頭去,“主子要求簽問卦嗎?”
他恨聲道:“要是這卦中真能有朕要的就好了。”一甩手把銅板甩在地上,“真給朕出了個大難題。不抓吧,無以正綱紀,要是都抓了,興大獄不說,半個江南的官場一旦垮掉,將勾起多少人事紛爭,弄不好就會朝局動蕩。光擺弄人事就會攪得天昏地暗。”他說著重重一拍桌子,“這以后還有什么心情干大事?滿朝文武,天下百姓又如何看待朕這個皇帝?”
劉福成駭的臉色發白,他從沒見過皇上發這么大的火,這位主子從小就心思深沉,輕易不動怒的。可現在卻宛如被激怒的獅子。恨不能逮誰都咬一口。
赟啟一只手扶著額頭,另一手捶著膝蓋。一下,兩下,自己都不覺得疼。扔銅板自然是沒效果的,若此時有人能說服他怎么辦該多好?
他忽抬起頭,“傅遙呢?你們這幾天可去找過她?”
劉福成回道:“昨個去了,說是傅大人出門了,到山陰縣了。”
“怕是該回來了吧。”自言自語著又陷入沉思,其間劉福成低聲喚了他好幾次都沒反應。
劉福成低嘆一聲,也不想著準備早膳茶點,怕是這會兒有什么皇上都吃不進了。他小心翼翼地撿起賬冊,自語道:“這到底是誰偷偷送來的呢?”
這句話倒提醒了赟啟,他重重在桌上一拍,恨聲道:“你不說朕還忘了,這人悄無聲息的進來,就為了放這一本賬冊,能做這種事的還沒幾個。”
“那會是誰?”
“除了那個敢冒天下之大諱的傅遙,還能誰?”恐怕來放賬冊的人應是杜平月,也只有他能有本事在侍衛的保護下如入無人之地。
劉福成納悶,“皇上怎么知道是她?”
“別人若得到這個,巴不得在朕面前討賞的,單單是她,說好聽點是怕事膽小,說白了就是不稀罕。那些貪贓枉法錄了號的官員們肯定不會把這送來,又不是嫌自己死的太慢?你說,不是她還能有誰?”
他說著重重在桌上擂了一拳,“這個傅遙恁是可惡,明知道朕拿到賬冊會頭疼,居然還敢做這樣的事,這是挑釁,是跟朕挑釁……”
劉福成深深嘆氣,這沒他說的那么嚴重吧?依他猜,傅大人為把賬冊偷偷放過來,多半就是不想管,懶得管,誰愛管誰敢吧。
他試探地問,“這萬一不是傅大人做的呢?”
“不是也跟她脫不開關系。”想到傅遙,他原本愁苦不安的臉,瞬間變得明亮有聲色起來,他搓著手在原地轉著,不停地道:“這個冊子現在要是在傅遙手里就好了,她出面彈劾,朕再恩自上出,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傅遙啊,傅遙,你這官做的都快成精了。”
“事到如今,罵她也晚了,現在再給他送去那就是皇上授意,臣下擔責,有失光明正大的仁主之風啊。”
“不行,不行。”
他自言自語著在屋里來來回回走,也不知轉了多少圈,才對劉福成道:“得想個轍怎么把菜再給她布回去,你看該如何?”
劉福成咧嘴,他哪兒知道要如何。
赟啟轉到書案前,突然停下來,那里堆著許多昨晚批閱的奏折。他離京多日,等他批閱的折子已經堆成山了,付云峰派了十幾個侍衛用三口大箱子給他運了來。他連續幾天足不出戶,也是到了昨晚才都看完了。
靈機一動,轉頭對劉福成道:“你把參劾傅遙的折子都找出來。”
劉福成挨個挑,兩個時辰之后才抱了一個大箱子過來,“皇上,都在這兒。”
那箱子滿的都快溢出來了,送來的折子竟有一半是彈劾她的。
赟啟冷笑連連,好個傅遙,這是做了多少壞事才惹得天怒人怨了?
傅遙也覺得自己壞事做多了,要是再得罪人,江南之地以后她都別想踏足,連身邊的人也會跟著倒霉,所以這幾天她就琢磨怎么彌補,然后怎么才能把自己摘的更干凈些。
這兩天她也沒閑著,一大早就把魏東平找來給他敲敲邊鼓,“魏大人,山陰縣發生命案,您可知道了?”
山陰縣令胡奇是個膽小鬼,他害怕命案牽扯特不敢留在縣衙,傅遙前腳剛離開,他就到杭州來報到了。
杭州知府陳懷秀自殺,他只能求到道臺魏東平的門前,所以很巧合的,魏東平在傅遙找他來之前,剛剛聽到這個消息。
他一臉驚詫問,“大人也知道了嗎?”
傅遙笑得好像一只得道不久的小狐貍,“本官指點你一個升官的機會,你可愿意試試?”
這魏東平歲數不大,卻是個官迷,他家里有得是錢,早些年就給他捐了這個道臺的官,他干了幾年老覺沒趣,早想換換地兒了。
一聽升官,忙道:“大人有什么好門路嗎?”
她點頭,“這個自然,你可知道付云峰付大人嗎?”
“付大人,那可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啊。”
果然付云峰的名氣夠大,都傳到南邊了,她嬉笑,“那你可知道付大人來杭州了,就住在芳香閣,你若能得他賞識,保證叫你升官幾級。”
魏東平欣喜地直搓手,“這……以什么名義拜訪好呢?”
“這個案子不是大好機會嗎?”
她笑著把山陰縣的經過挑能說的給他說了幾句,還教他如何破案,如何找證人,魏東平越聽越興奮,就好像那大好的官位已經擺在了眼前。這人也是個行動派,當即坐著轎子去芳香閣拜訪付云峰付大人。只是他哪知道住在芳香閣的根本不是什么付云峰,而是當今皇上。
魏東平來時,赟啟正翻著賬本,上面記著第一個人就是江南巡守道臺,十萬兩,好大的手筆啊。
他冷哼一聲,“魏東平,好個魏東平。”
也就在這時,劉福成跑進來,“主子,魏東平求見。”
赟啟有些詫異,“他怎么來了?”他在這兒的事是秘密,只有杜平月知道,還叮囑了不要告訴傅遙,魏東平怎么會知道的?不過他來得還真及時,他正打算找個人開刀呢,挨刀的就到了。
放下賬冊,問道:“魏東平都說什么了?”
“他說求見付云峰付大人。”
這里哪兒來個付云峰啊?他低哼一聲,“走,去瞧瞧。”
這春香閣是杭州城里一個很小的青/樓,名聲也不顯,自他來了,把這里整個包下,妓/女、鴇/母也不許她們做生意,這些人沒事可做,整日里坐在廳里發呆。
魏東平進來,她們也瞧見了,卻沒一個迎上去,只管磕著瓜子,喝自己的茶。
一個侍衛把魏東平引到樓上,他一眼瞧見上座的赟啟,立刻感覺到他身上的貴氣,便更加確定傅遙所說無疑。
他“撲通”跪在地上,磕頭不止,“下官魏東平見過付大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