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傅遙開始分派賑災的事,杜懷負責去收昨日欠下的錢糧,杜平月則帶著杭州府衙的人登記災民數目,開粥場,分配銀錢。
前兩日陳懷秀被關起來,傅遙就以欽差的名頭趁機接管了杭州衙門,這一來許多事做起來倒也方便的多。雖說欽差登堂入室坐鎮府衙是不允許的,但傅遙臉皮厚,對外就說府衙沒人,她給照看兩天,別丟了東西。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些杭州大小衙門的官員也拿她無可奈何,屢次上表參奏,朝廷也沒回音,弄到后來傅遙倒把一些政務大權都挪到手里,有什么事皆用知府印信,倒比她的欽差金印好使多了。”“
賑災的事交給杜懷和杜平月兩個,傅遙完全放心,剛倒上杯茶,打算喝一喝,就聽外面有人來報,說巡撫大人來了。
從把陳懷秀關起來,她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打了人家孩子,家大人哪有不找上門來的?
對于這位蘇巡撫,她是仰慕已久,早想會一會了。
聽聞這位蘇巡撫家世一般,父親祖父都是遜國功臣的家奴,不過他倒很爭氣,幼年時就有神童之名,傳說他五歲就讀了詩經,十歲熟讀經史子集,十五歲高中狀元,與她同一年入仕,可說是遜國最有名的兩個少年官員,當年更有南蘇北傅之說。南有蘇巡撫,北有傅遙,既指的是他們的容貌,也指的是官運,蘇尋幻也是從底層的縣令做起,一路攀升,最終成了一省大員。
不過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不是這蘇靈幻的官做的如何,而是他無可比擬的容顏。他長得貌似潘安,美比宋玉,常有“蘇美人”之稱。有一次他身著白裳在花園起舞。竟被到訪的官員誤認成府中的舞姬,還是他大聲呵斥顯了官威,才消除了一場誤會,后來那官員逢人就道:“蘇公之美,美如天仙。”也因為此,才有了“美人”的稱號。他曾是京城四大公子之一,不過因為早年放了外任,才被杜平月頂替了。傅遙之所以想見他,也是因為想比較一下,他到底和杜平月相比。誰勝誰負。
蘇尋幻原本是任湖南巡撫的,從赟啟登基后,原江浙巡撫致仕,就擬了他的名字。算起來他做這個巡撫也不過五個來月了。
只是,他似乎比想象中還來得晚些,按傅遙的算計,她在杭州鬧出這么大的動靜,這位巡撫大人早就該到了。
整了整官帽,忙出府門迎接。這會兒蘇靈幻已經下了轎了,站在大門前,背手而立。隱約可見其身姿俊朗,風度不凡。
她輕喚一聲。“蘇大人。”
那人微微轉過頭來,霎時一張風雪里堅毅而充滿浩然正氣的面容,映入眼簾。他一身月白項銀細花紋底錦服,大片的蓮花紋在白衣上若影若現。一根白絲線束著一半以上的深藍色頭發高高的遂在腦后。柳眉下黑色眼眸像灘濃得化不開的墨。長眉若柳,身如玉樹,這樣的詞用來形容他簡直太貼切不過。
被他的面容吸引著。她幾乎跑步上前,一把抓住人家的手,“哎呀,蘇巡撫,大駕光臨真是幸會幸會啊。”
摸著人家的手,看著那張云淡風清的臉,心情忽然變得大好。
早就知道這位蘇巡撫是遜國出名的美男子,今日一見倒真是所言不虛。一個男子能長成這樣,也是天下少有。以他的容貌完全可以和杜平月相媲美了,只是杜平月更顯妖嬈,較之他更多了幾分風情。如果說杜平月是個艷麗無雙的絕世美女,那他就是江南水鄉所化的迤邐美人,只是那似真似假的浩然正氣的表情多少沖淡了這份美好,讓人不免暗道一聲“可惜”。
石榴也是個好美之人,一聽說蘇靈幻來了,也忙跟在后面出來迎接。一眼瞧見這位巡撫大人,忍不住流下幾滴口水,這巡撫長得也太鮮嫩欲滴了。
傅遙也在流口水,是真的口水,雙眸癡癡傻傻的看著人家,一時一刻也不想從他臉上移開。
蘇尋幻看看這個狠抓著自己手的欽差大人,眉角微微皺起。他本就長了一張美人臉,不知有多少男子、女子為他神魂顛倒,也見多了別人注視他時目光中透漏出的欲望和占有。但是像傅遙這么明目張膽流口水的還是第一次。
他不禁有些好笑,低喚道:“傅大人”
傅遙擦擦嘴角,握著人家的手又緊了緊,她心中無比激動,好像無數只羊在心里奔騰開來,歡欣,喜悅之情不言而喻。她終于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一個很適合做她孩子爹的人了。這樣的美貌,這樣的優雅,這樣的性情,真的好想生一個一模一樣的兒子……
蘇尋幻被她緊緊握著,只覺兩只手掌都是汗津津的,他甩了甩手,也沒甩開,不由嘆息一聲,“傅大人,你我初次相見,何故如此?”
傅遙頓覺不好意思,戀戀不舍地松了手,笑道:“本官是久仰大人,早已引為知己,方才一見才會如此激動,咱們兩人當年齊名,卻從未會過面,真真是令人惋惜啊。”
兩人同為外官,不常碰面也是常有的事,但從沒見過就欠點緣分了。說起來也怪,她在北方為官,蘇尋幻就去南方,她去南方,蘇尋幻就來北方,到后來什么南蘇北傅,北蘇南傅,搞得很混亂,就再也沒有這種界定了。每次傅遙進京的時候都碰巧蘇尋幻有事,而蘇尋幻在京城一年的時候,她又去了西北大營,當了一年的押糧官。
也因為此,弄到今天,兩人才是第一次碰面。不過這一回,傅遙會緊緊抓住這次的緣分,一定要從他身上弄點寶貝東西走。她能不能生一個這樣的兒子全看他了。
蘇靈幻被她灼熱的目光看得渾身不適,一時雖弄不清這位傅大人想干什么,卻莫名其妙感到一陣心顫,就好像自己是掉進狼窩里的一只小肥羊,隨時隨地有被人嚼了的危險。
傅遙引著蘇尋幻往府里走,順便給他介紹一下這杭州第一名園,還笑著學人家文人假客氣,說什么“能得大人前面,真叫寒舍蓬蓽生輝”的狗屁話。
蘇尋幻卻聽得很覺別扭,暗道,這里什么時候成你的府了?
進了前廳奉了茶,傅遙還想扯些有的沒的,被蘇尋幻制止了。他道:“傅大人,蘇某有事前來,就實話實說了。陳大人究竟所犯何罪要被大人拘禁起來?”
傅遙公私素來分明的,一說起正事,立刻收了嬉笑的表情。
“因為什么,蘇大人不可能一點沒聽說吧?若不是這兩天事忙,已經著人押解他進京聽候皇上發落了。”
蘇尋幻道:“此事畢竟沒有確鑿證據。”
傅遙冷笑,“早聽說蘇大人最是剛正不阿的,就算陳懷秀與你沾親,也不用這么偏袒的厲害吧?”
蘇尋幻怔了怔,剛才還對她親熱的不行的人,一轉眼就變成了冰山臉,讓人一時還真有些適應不了。
他道:“本官此來是來了解情況的,傅大人何必出言不遜?”
傅遙哼哼兩聲,“如此就好。大人想了解什么,我都說與你就是。”
她把這些天陳懷秀的所作所為述說一遍,雖然有些事并不確定是他所為,但身為杭州知府,讓災民混亂實在是難辭其咎,她這兩天忙著賑災,還沒騰出手來查這件事,既然蘇尋幻來了,那就把賬一起算一算吧。
她朗聲道:“蘇大人身為一省巡撫,任憑屬下胡作非為,當可治你個治下不嚴之罪,有災不賑,任憑災情蔓延,幾乎引起民變,此其二。”說著頓了頓,雙眼緊緊盯著他,“再問你第三,府衙的糧哪兒去了?不僅這杭州,江浙之地的糧倉,有幾個空的,有幾個有糧的,你可知道嗎?”
蘇尋幻看著她因激動而顫抖著的臉,心中微微一動,總聽說傅遙是個痞官,混不吝的,倒沒想到她還這么為國為民呢。
他輕咳一聲,躬身道:“治災不利確是本官之罪,只是這糧倉空置,卻不是江浙之地官員所能左右的了,大人可還記得西北大軍打羯族之時,是從江淮調的糧,杭州首當其沖,當時江浙的糧倉已經空了八成了。”
傅遙嗤笑:“這是三年前的事了,與現在何干?”
“雖是三年前,但連續三年災荒不斷,空了的糧倉再沒填滿過,不是府衙里不肯賑災,而是有心無力啊。”
這話說得有幾分可信,可真要信了的就是傻子,江淮是玉米之鄉,雖是小災不斷卻還不至于顆粒不收。這個蘇靈幻也不知是真的太實誠,還是故意裝樣?
他既能如她一般年紀輕輕的,便憑一己之力官居二品,就絕不是個糊里糊涂的官。他身為一省巡撫,若推說底下人做的事全然不知,未免不能讓人信服。
傅遙雖相中人家,卻還不至于失了理智,腦子里不斷轉著,琢磨這是個什么樣的人。不過他不行于色的本事似乎和赟啟有得一拼,那一張純凈雪白的臉上竟只看到真誠,一雙一雙像秋日的天空一樣明澈的眼睛望著她,那雙眸子是那樣的誠實、直率。看到后來,她都覺得懷疑他,簡直是天理不容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