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魏冰玉臉色鐵青著,眼光像老虎鉗一般鉗住她,“你說,當年那個向皇上進言的是不是你?”
紅玉輕輕點了點頭,一張臉蒼白如紙。
魏冰玉臉猙獰了,他本來以為是當今皇上的,但幾經查訪竟發現是她,這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他的妻子是殺他全家滿門的仇人,讓他如何能接近她?又如何能和她做夫妻?
紅玉傷心之極,一言筑成大錯,是她對不起他啊。
她嚶嚶哭著,哭得那樣傷心,那樣悲慟,那樣絕望,淚水像決了堤的洪水似的從眼窩里傾瀉出來。她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是我錯了,冰玉你原諒我吧,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
“原諒,讓我如何原諒?我與你成親,已經對不起魏家的列祖列宗,我原諒你,那死去的爹娘和哥哥怎么辦?今日我們夫妻緣分就盡了,自此之后天涯海角再不相干,你……讓我走。”
紅玉求道:“不要啊,冰玉,你不能走。只要你解恨,怎么著都行。”
魏冰玉滿臉猙獰,因憤怒臉色顯出一種青色,他伸手抓起紅玉的脖領子,“我是恨不能殺了你,你趕緊滾,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
紅玉害怕了,自從認識他,他一直很溫柔的,還從沒像這樣對待過她。
這是她活該,是她活該,可……她真的離不開他啊。
她緊緊抓著他的衣袖不肯放,滿臉祈求之色。
魏冰玉“倉啷啷”抽出寶劍,這些天他身上一直配著劍,有好幾次都想沖進房里殺了她,卻又忍著不能下手。
紅玉看見那寒光森森的劍直指脖頸,精神幾近崩潰。她的夫君竟然要殺她,要殺她。她狂叫著,“你殺了我。只要你解恨,你殺了我啊。”
魏冰玉眼珠子都紅了。他恨啊,這些年他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唯一支撐他活下去的念頭就是“報仇”、“報仇”,不惜任何代價。可現在仇人就在眼前,他怎么能放過她?
劍抬了起來,向下劈去……
赟啟看在眼里,也顧不得自己現在光溜溜了,他大喝一聲:“住手。魏冰玉給朕住手。”
魏冰玉本來就有些膽怯,聽到喝聲,手一滑劍刺偏了,在紅玉手臂上劃了一個好大的傷口。
紅玉最怕見血,驚叫一聲昏了過去。
魏冰玉嚇了一跳,手中的劍扔在地上,他抬眼瞧見赟啟大跨步的向這邊而走,嚇得轉身就跑。
赟啟想追過去,看看自己光裸的上身只能先去穿了衣服。
而就在他一轉頭的功夫,溫泉池中的那個宮女早跑的沒影了。
這丫頭。怎么跑這么快?
此時也顧不上女人了,匆忙穿好衣服,去查看紅玉的傷勢。她的傷并不算太重。只是乍一見血才暈了過去。
他咬咬牙,恨聲道:“這個該死的魏冰玉。”
高聲呼叫,勒令侍衛去抓魏冰玉,不一刻整個宮苑都翻騰起來。
傅遙趁著這亂勁兒跑回自己屋里,心里也亂亂的。
魏冰玉刺傷了紅玉公主,又被皇上親眼瞧見,恐怕是沒有活路了。這小子也是做事顧頭不顧尾,還以為他有多深的心機,卻原來也不過如此。
衣服*的。她換了身干凈的,剛一換好。外面就響起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大人。傅大人,皇上召見。”
這個時間小皇帝找她絕不會有好事,傅遙匆匆跟傳旨的太監出去。
她進門時,赟啟正在發脾氣,屋里全是打碎的瓷片,越是狂怒之下摔的。
傅遙踩著碎片走進去,也不敢跪,主要怕劃傷了腿。
她低聲道:“皇上怎么生這么大的氣?”
赟啟也沒心情跟她詳細解釋,只道:“朕這次出宮所帶的人不多,你去把魏冰玉抓回來,朕相信你。”
傅遙咧嘴,她還不相信自己呢。
這黑燈瞎火的,她不愿去,可瞧皇上的意思一點回旋余地都沒有,只能領了旨出去。心里卻道,皇上這也是著急太過,只說相信她能把人抓回來,卻沒說人抓不回來怎么辦。這真是天助她也,糊弄一陣沒準能救魏冰玉一命呢。
出了門正遇上侍衛首領童河,她笑著行了禮,說奉皇上旨意要捉拿兇犯,請他派侍衛相助。
童河下巴幾乎翹到天上,理都不理她,兩人一個三品,一個五品,也難怪人家不把她放在眼里。傅遙正合心意,找劉福成借了幾個太監就追人去了。
童河帶著侍衛追出宮苑去了,她卻覺得魏冰玉未必已經走了。他是一個文弱書生,想從戒備森嚴的宮苑中逃出去并不那么容易,再加上他刺傷公主之后心神恍惚,所以他最大的可能就是慌不擇路,然后等心神恢復之后再找地方躲起來。
不過……他會躲哪兒呢?
傅遙并不是漫無目的的四處瞎找,而是按著自己想法,如果是她的話會藏到哪兒。她是第一次來這座宮苑,魏冰玉也是,所以這藏身之所肯定不是預定的,反而更像誤打誤撞。
她從溫泉池為起點,按照他逃跑時走的方向尋過去。
今晚的月色很好,在月光下許多隱蔽之所都無所遁形,傅遙打著一個燈籠,在前頭走著,一邊嘴里嘟嘟囔囔著:“你跑啊,以為這么跑了就沒事了?有膽做沒膽認,報仇是這樣報的嗎?還以為你聰明,卻原來是個笨蛋。既然跑了就跑干凈點,以為躲起來就能躲過去嗎?”
后面幾個太監聽她碎碎念著,也只當她這是在發牢騷,卻不知她這話是說給魏冰玉聽的,如果他還不太笨,自然會聽明白她的意思。
往前走了一陣,前面是一片片的石頭堆,是最適合的藏身之地,她故意放慢了腳步,道:“這地方可疑,咱們分開找吧。”
“是,大人。”幾個太監被她指著,有的向西,有的向東。
她看人都走遠了,輕聲道:“出來,出來,再不出來,小命沒了別怨我。”
果然,一個石縫后探出一個腦袋,頭發亂蓬蓬的,滿臉呆滯,正是魏冰玉。他一個翩翩少年,濁世公子,卻變成了這副樣子,可見他心里也是極為后悔自己的沖動的。
傅遙一把拽住他,拉到一塊石頭后,低聲道:“你怎么做出這么莽撞的事?”
魏冰玉低頭不語,眼底隱隱含著淚光。傅遙輕嘆一聲,他的年紀和傅小玉差不多,說起來也不過是剛成人,卻要忍受人間最悲慘的事。這樣的他,又怎么能放任不管?
“你放心我會幫你,當年沒能救起魏大人是我的錯,這些年也一直在為他抱屈。”
魏冰玉一怔,“傅大人就是當年為家父說情之人嗎?”
傅遙點頭,“正是。”
當年魏炳坤私自開倉的事是她查出來的,那時她假扮欽差,總覺得該做幾件大事,魏炳坤只是她江南一行查出的幾個案子之一。雖然在皇上要治罪的時候,她出面求了情,卻終沒能挽回魏家一門。
魏冰玉幽幽道:“可嘆父親官做的死板,朋友不多,當年雖蒙冤受屈,卻只有大人一個為之求情,冰玉一直感念在心。”
兩人說著話,身后隱有燈光,多半是那些太監找不到人又轉回來了。傅遙撩起衣襟把藏著的一件衣服抖出來,“這會兒先別多說了,先把這身衣服換上。”
那是一身太監服,是她跟劉福成要的,借著這亂,正好能跟她混出去。
她道:“一會兒我們走,你悄悄跟在后面。”
魏冰玉點點頭,這會兒那幾個太監回來,果然沒找到人。
傅遙道:“走吧,可能人已經逃出去了,去外面看看。”
一個太監道:“傅大人,雜家也不是侍衛,這種追查人的事用不著雜家吧。”
另一個道:“是啊,這大半夜的不睡覺,皮膚都熬皺了。”
這兩人一說話翹著個蘭花指,看得傅遙一陣好笑,她安撫了半天,跟他們說去外面瞧一眼就回來,這才讓這幾個太監消停了。
不過也因為這一耽擱,給了魏冰玉充分的時間換衣。
傅遙回頭看看,見站在最后低垂著頭的正是魏冰玉,也便放了心。她在前面走,不一刻幾人就到了宮苑門,她有旨意在身,跟守衛矯情了幾句也就出了宮苑門。
他們在外面有一搭沒一搭找了一會兒,傅遙就推說人可能走遠了,帶那幾個太監又回去了。
她走在最后,邁進宮苑門時回頭遠望,月光下正有一個人影遠遠奔開了,轉瞬不見了。
那正是魏冰玉,她不由幽幽一嘆,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和公主已經不可能了,分離是對他們最好的。希望他這次能安全逃出,自此后忘卻仇恨,能平平安安的度過一生。
轉回頭,大跨步邁進門內,既然丟了魏冰玉,那就得做好足夠的心里準備,迎接皇上的怒氣了。
那丫的小樣,發起脾氣來還挺嚇人的。
不過,最大的懲罰絕不是給她,還有一個比她更倒霉的……
童河啊,童河,也幸虧他沒派人給她啊,倒讓她有了推托之詞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