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翠一腦門子的冷汗。
那門外一陣寂靜,沒人應答,一點兒聲響都沒有。
就在秦翠以為自己快要被嚇暈過去的時候,隔了一扇門,門背后傳來一聲“噗嗤”的輕笑聲。
秦翠一愣,這是個女人的聲音。……難道這年頭女人也開始打家劫舍了?
胡思亂想間,那門后頭傳來一道慈和的熟悉聲音。
“秦家小娘子,開開門,我是周家的。”
周家?
秦翠愣了一下,再仔細聽門外人的聲音……難怪這么耳熟了,“您,您是……周夫人?”
“是我。”
確認了是周家老夫人,秦翠才疑惑地打開門,門打開一條縫,露出門外立著的周老夫人來。秦翠細細看了一下,周老夫人是孤身獨自一人前來,身邊沒有白日里的兩個小媳婦兒作陪。
“老夫人怎么這么晚來寒舍了?”
周老夫人靦腆一笑……靦腆?!秦翠發誓,剛才周老夫人的臉上真的有那么片刻的尷尬。
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秦翠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還是周老夫人開了口說道:“這大半夜堵在門口也不好,何況還在下雨,咱們還是先進屋再說吧。”
“啊……啊!”秦翠終于反應過來,慌忙請了周老夫人進屋坐。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一條十分破舊的小板凳擦干凈,對著周老夫人為難地說道:“真是對不住,家里沒有一樣像樣的物實,只好先委屈一下老夫人了。”
周老夫人垂下眼皮,掃了一眼腳邊的小板凳,松弛的眼皮動了幾下,就在秦翠以為周老夫人一定會嫌棄這張破板凳的時候,老夫人撩起裙擺,就這么坐了下去。
秦翠想去倒一杯熱水,這才想起,家中只有兩個粗瓷碗,想來周家老夫人恐怕是不會用粗瓷碗喝熱水的人,她就只能尷尬地笑。
好在周老夫人并不計較,她讓秦翠不要忙活,“秦小娘子不要忙活,大半夜里還要小娘子忙活,這是老身的過失。”又站起身,把秦翠拉倒自己的身邊,從懷中掏出一吊錢,交在秦翠手中,“你拿著。”
秦翠一愣,下意識張嘴說道:“不不,我不能拿您這錢。”
“拿著!”周老夫人似乎生氣了,用力地將一吊錢又推給了秦翠,“這是你應得的。秦小娘子救了老身的夫君,我周家的頂梁柱。我周家上上下下就要對秦小娘子感恩戴德。周家從前也是出過當官的,勉強也能說是書香世家,得人恩惠,當涌泉相報,這樣的道理,周家人還是知道的。”
秦翠咬了咬嘴唇,狐疑地問道:“老夫人不怪我把周先生氣成那樣?”
提及這件事,親粗原以為周老夫人會大發雷霆,卻見老夫人苦笑一聲,“我家老爺子這毛病,早就有了。今日老爺子被氣得舊病發作,老身原先也是對你氣恨交加。如今卻又對秦小娘子感激不盡。”
話鋒一轉,便道:“多虧小娘子的救命之恩。你給老身的神藥十分神奇。老爺子用了之后,說是前所未有的輕松。人也恢復的快。敢問小娘子,那神藥……,小娘子可還有?”
秦翠就見周老夫人的臉頰泛起可以的紅暈。想來周老夫人此刻是十分尷尬的。
她的感受,秦翠也能理解。但是硝·酸·甘·油片劑……
“老夫人,不瞞你說,那東西叫做硝·酸·甘·油·片劑,是專門用來治療心臟病突發的狀況的。東西是好東西,可我也是機緣巧合,才得到那么一些。您也看到,我家徒四壁,恐怕最值錢的就是那藥了,如今是全部都一起交給您了。我這里,是真的沒有了。若是有的話,我何至于過得如此凄慘。”
周老夫人滿臉的期待淡去,轉而面帶尷尬,不用細看,她都能感受到這破舊屋子的陳舊,感受到這屋子主人的貧苦。
人家把身上最值錢的東西都交給了自己,如果真的還有的話,那樣神奇的寶貝,拿出去,說不定許多人都搶著要,她哪里還會過得這么拮據?
“咳咳,”周老夫人十分尷尬地咳嗽兩聲,她對秦翠有些過意不去,原先白天里對人家喊打喊殺,要人家殉葬賠命。人家卻不計前嫌,把那樣的寶貝全部交給了自己,自己卻過得如此貧苦。
雖然今日是家里老爺子舍不得拋開自己的臉面來謝這個小寡·婦,自己就代替了老爺子前來感謝人家。
雖說是來感謝人家的,可是自己何嘗又不是抱著別樣的心思前來的?
相比于自己的劣行,這個小寡·婦的作為更加清冽,一句話不說,就把那樣的寶貝送給了他們周家,一個字都沒提銀子的事兒。
這樣一想,此刻手中這一吊錢,實在是威不足量。救人性命的神藥,一粒就能價值千金。得虧自己在來時還覺得給這小寡·婦一吊錢感謝,就已經是周家對這個小寡·婦的慷慨了。
如今再一想……她這個秀才娘子是何其的卑劣。
周老夫人心里五味陳雜,只覺得沒臉面對面前這個小輩。手中那吊錢是怎么也難再推給面前這個叫做秦翠的小寡·婦了。
可是,說出口的話,潑出去的水……這,可叫她左右為難了。
正在周老夫人不尷不尬的時候,手中一輕。老夫人察覺,驚奇地抬眉看向秦翠。
一抬頭,就撞進一雙帶笑的眼睛,不是頂好看的長相,丹鳳眼斜飛,印著笑意,看著說不出的舒坦,讓人覺得舒服極了。
“這個,秦翠就收下了老夫人的關懷了。”她把那一吊錢主動從周老夫人手中接過,當著周老夫人的面,走到了那口大箱子面前,推開上面的木板,仔仔細細地將那一吊錢藏在箱子里頭,才轉過身,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腦勺,臉紅地說道:
“家中貧苦,連床像樣的褥子都沒有,我正愁熬過今晚,明晚后晚該怎么辦,總不能像今日這樣一直熬到冬日里。得虧老夫人心腸熱,給我雪中送炭來。明日啊,就可以到鎮上置辦些物拾了。”
周老夫人這才驚覺這間屋子,唯一一張木板搭建的小床上光禿禿的,再打眼看秦翠,也才發現,她身上衣服穿了好幾層。
周老夫人震驚地驚呼一聲:“你這孩子,怎么不早說吶?這樣不行,快快,隨老身回家住一宿。”這可別凍壞了。
只這發乎于心的一句話,就讓秦翠對這周老夫人起了好感。
但卻推脫:“小婦人是寡·婦身,著實不能進了周家門,小婦人的名聲無所謂,可別壞了周家的名聲。這也才入秋,不太冷。沒事的。”
周老夫人又要說什么,秦翠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周老夫人送走了。
(紫瑯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