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小說旗
“留待調命布署,五日后開拔。”顧宜芳聲音低沉,語氣難掩噴薄而出的厭惡。
清王算是大燕朝出了名的頭號刺頭,不過當年跟著永徽帝東征西討,樹立下不少威望,雖爭嫡敗于仁宣帝,身邊一直有一批死忠追隨。按萬鐘遞上來的消息,清王一直嚷嚷著對朝廷,對他這個侄子皇帝的各種不滿,突然下此決心,卻是那些個死忠使勁兒的攛掇使然。
大兵壓到開平,他第一個要辦的絕對不是找個御史言官好好數落數落清王的罪行,把他罵個狗血淋頭,名聲先給他搞臭。可能的話,他絕對是要撬開清王的腦瓜骨,看看里面是不是進了水,而且是隔了年泛綠的餿水!
一直以來,先皇也好,他也好,不是不知道清王那尿性,對朝廷再不滿,不過罵罵也就罷了,那人優柔寡斷,卻不是個行大事的。
所以,他們是抱著濟世為懷普渡世人的心在包容清王,尤其他繼位,總想著清王年紀五六十了,再蹦跶也蹦噠不了幾年,把他靠死也就完了。他是一心一意地對付四大世家。
現在四大世家讓他滅了,七零八落不成氣候,大長公主讓他滅了,朱維中也死了,朝中朱派一盤散沙,該貶的貶,該踢出京的也都踢出京,朝臣都被梳理的差不多了,他只覺得終于能舒口長氣,再沒人扯他胳膊腿讓他不得伸殿,正爽在當頭,清王這個時候反了。
這個時候?
他有腦子嗎?!
還給其他公候王爺寫信,說他這個皇帝聽信小人所言,殘害忠臣,更有禍國妖女殘害嬪妃。覬覦后位,說要清君側。
特么,他怎么不說要清君?
這么個盛世。居然就敢胡亂嚷嚷著要清君側!哪怕朱維中沒死,或者四大世家還都健在。清王勾搭勾搭他們,兩廂給他來個里應外合,他還佩服清王夠膽。
雖然現在他也夠膽,可他能說,他根本沒腦嗎?!
“去他娘,我真懷疑皇祖當年生他出來的時候,把腦子給留肚子里了,他居然干得出這種必敗無疑的勾當。說出他是顧家人,我都替他寒磣!”顧宜芳一提清王造反,立馬就精神頭十足,騰地一個鯉魚打挺坐到了榻上,大眼珠子瞪的溜圓,锃明發亮,生生把謝玖到嘴邊兒的話給瞪了回去。
她想說,不是永徽帝個男人生的清王,是清王的母妃吧……
真要是永徽帝把清王的腦子留肚子里了,這也是個壯舉。好吧?
謝玖抿了抿唇,不是說困了嗎?不是說要睡了嗎?這炯炯有神,斗志昂揚的態度是怎么一回事?
終于。她在顧宜芳強烈的眼神攻勢下,緩緩起身坐到了他的對面,擺出一副她就是朵解語花,溫柔恭謹,而且絕對沒話的聽眾臉。
顧宜芳冷冷一哼,聲音立馬高了八度。“他真當他是天縱奇才,百年難遇的明君?要不是皇考一念之仁留下這個禍害膈應我,我何至于大晚上的一想起他來就反胃!”
他緊緊抓住謝玖的手,“前世他反的時候。好歹邊疆摩挲不斷,分分鐘打起來。他也算是渾水摸魚了。可現在他也不看看,邊疆穩定。朝中朕都收拾的七七八八,現在除了幾個只會動嘴皮子的言官,還有幾個真敢豁出老命和我扯?清王敢不敢挑個更不可能成事的日子起事?敢不敢直接打進京來把我趕下去,別光打嘴炮?!我真是忍無可忍了,我能容忍神一樣的對手,絕對容忍不了豬一樣的對手!”
“前有大長公主造反,這黃花菜還沒涼呢,清王又跑出來作死,老顧家祖墳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問題,居然容忍得了這些貨!朕這回不像前世那樣留著他了,非得給他送下去和顧家列祖列宗好好交流交流,讓他們也見識見識!”
謝玖聽得目瞪口呆,皇帝這是刺激大發了,那嘴唇就跟連珠炮似的吧吧沒個聽,連嘴上的皮都磨起來了。
一會兒朕,一會兒我,連稱呼都亂了套,分明是氣大發了。
她輕輕抬起手,順著他的胸膛往下給他順氣,“你當心氣壞了身子。”
以往還不覺得,現在和他兩情相悅了,她還真怕他這氣性大的沒邊兒,可別氣大發了,英年早逝啊。
“我也就和你說說,當著那么多大臣,我把這些詞給甩出去,還不把那些老家伙給驚著?”顧宜芳長嘆一口氣,感覺憋在胸口那口惡氣總算出來了。“多虧有你,不然朕得憋死!”
說完,一把上前抱住謝玖,臉蛋輕輕地在她的肩膀上來回磨蹭。
謝玖也被他這久違的求安慰標準動作給磨的心里軟成一灘水,干脆把他當成小石頭一樣,摸\摸頭,順順背。
“陛下,渴嗎?我給你倒點兒水喝?”話音才落,便覺肩膀一疼,顧宜芳冷哼一聲,松了口,抬頭看向她。“你是笑話朕話多?”
謝玖白了他一眼,撲到他身上,狠狠就是一口。
“你慣會倒打一耙,人家明明就是看你嘴唇有些干,心疼你,想給你倒水喝——”說著,她就要起身,誰知卻被他雙肩鐵鉗一般,緊緊攬在懷里。“你干嘛?”這一聲嬌滴滴的,問的百轉千回,把顧宜芳的心都給轉暈了頭。
“朕很快就會回來,在這之前,好好照顧自己。”他沉聲道。
謝玖微微一怔,輕輕在他懷里點頭。“你萬事小心。”
哪怕是顧宜芳心知肚明前世之事,謝玖也不過是只知道個結果,可她居然就這么繃的住,絲毫沒有勸他不要去,或者為何一定要去的意思。
“為何不問朕為何一定要御駕親征?”他輕聲問。
謝玖怔怔地抬頭,目光卻是一片清明。
“你選擇御駕親征,必定有一定要這樣做的道理。我問與不問,都不重要,我只希望你無病無痛地平安回來就夠了。”
雖然現在景元帝寵她,對著她總有發不完的各種牢騷。但凡她有心都能寫出十幾冊的景元朝大臣秘史,皇帝吐糟典藏版。大燕朝的前朝后宮的秘聞灌到腦子里的都快裝不下了,實在沒有心力再追著那種沒有營養的問題追著問。
說好了是帝后琴瑟合鳴。一個不好傳出去,她就是后\宮干政。
最重要的。她不想顧宜芳有這樣的想法,連讓這想法冒頭的機會,她都不想由她親手送上去。
顧宜芳深深地看著她,忽地一嘆。
“若非必要,朕真舍不得你。”
清王那作死的貨雖說是個腦子裝不滿野心的,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財大氣粗,他若非親臨,還真怕一頓糖衣炮彈就把他的先鋒將領都給裹到那邊。
畢竟這樣的例子也不是沒有。不只史書清清楚楚寫著,就是在當朝不甚久遠的幾十年前,也曾發生過同樣的事。
慶明帝的皇位說到底也是金子砸出來的。
當時的皇帝是慶明帝的長兄,肆忌這個異母弟\弟戰功赫赫,私下授意他自認的心腹在戰場下黑手,誰知那心腹掉頭就全都告訴了慶明帝。慶明帝一聽就惱了,他在邊疆拼死拼活打仗,沒落著好也就罷了,居然還要防著來自皇帝滿滿的惡意。
當下拍板與魯國和談,轉身留下一半兵力鎮守。然后一路殺回了京師。
被皇帝源源不斷派上前和慶明帝對陣的,不是死于慶明帝的鐵騎之下,就是被金銀功勢給擊垮。紛紛倒戈,以致打到最后一階段,一路大開城門投降,皇帝睡夢就被守門的將領擅自做主開了京師的大門,引慶明帝入城,直接殺到了宮里逼皇帝寫下了禪位詔書。
有前車之鑒在那兒擺著,顧宜芳是不會給清王這樣的機會,雖然清王和慶明帝是沒得比的。
內閣大臣意見并不統一,有三個人同意皇帝御駕親征。也都是拿慶明帝舉例子,可另外兩個更關心皇帝的安危。認為朝中能人輩出,拿下一個智力明顯不十分足夠的清王不在話下。
只是清王怎么也是皇親國戚。如果只是一般人造反作亂,派哪個去卻是無所謂的。只一牽扯到皇族,旁人動的心思就不一樣,一來擔心清王拿銀子砸人,二來他也擔心派去的人被他給搓磨成軟骨頭,見了皇親就束手束腳施展不開。
謝玖邁開大長腿下榻,倒了杯溫水遞到顧宜芳嘴邊,他抓著她的手一口喝見了底。
果然說得口干舌燥吧?
謝玖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舉著空杯子返身放回桌案,誰知才走沒兩步,顧宜芳的腿就跟了過來,她只覺屁股下方被狠狠踹了一腳,忍不住就“哎喲”叫了一聲,轉頭橫眉立目沖向顧宜芳。
顧宜芳瞠目結舌,也沒料到使出這么大的勁,連忙從榻上爬下來,一把抱住她的屁股伸巴掌就開始揉了起來。
“唉呀,你說你那么長的腿,怎么步子邁的那樣小,但凡你走快一步,也不至于踹的這樣實誠。”他一邊揉一邊問。“疼嗎?朕真不是存心的,那腿……就那么上去了,你說你笑朕干什么?”
謝玖深吸一口氣,緊緊攥著手中的水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忍住沒拿杯砸皇帝臉上。
他說的也叫人話?!
明明是他惱羞成怒,使大了踹她身上。她不是胡攪蠻纏的人,解釋清楚也就得了,可他偏偏一推六二五,好像全是她的錯!
就這尿性,還什么御駕親征,還征什么?皇帝直接自己包郵到開平,說死清王也足夠了!
退一萬步,說不死他也膈應死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