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真和安春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才一道兒回來,一進屋花真噗通就跪了。
“娘娘,奴婢回來晚了,讓娘娘久等了。”她心下十分惶恐,即便瑾芳儀沒派安春去尋,她也知道自己耽擱了太久的時間,將瑾芳儀交待的事給辦砸了。只是高總管讓她在外候著,她便只能候著,誰知一直就等到現在,也沒見皇上出來。
謝玖一聽便知皇上定是在召見大臣,過幾日便是太后的生辰,前朝后\宮個個忙的腳打后腦勺,有閑情逸致在她這寧安宮打架惹事的,也就只有腦袋都不太正常的張妃和柳妃了。
“起來吧,”她輕輕撫額,幸好沒鬧出大事。“下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找個小太監先回來通報一聲便好。”
“謝娘娘不罪之恩,奴婢下次一定辦得妥妥的。”花真揚起堅定的小臉,她當時是急暈了頭,只知道一定要將皇上帶過去完成瑾芳儀的交待,考慮的不周全。有了此次的經驗,她有信心下次定然臨危不亂。
“下次若辦砸了,您拿奴婢的腦袋當球踩。”
謝玖笑著點了下她的頭,“長記性就好了,快起來吧,低頭看你怪累的。”
“謝娘娘。”
花真陽光燦爛地笑著,謝玖懷疑她身后若安個尾巴,現下定是轉個不停的。
“娘娘,現下時候不早了,可要奴婢下去準備晚膳?”安春問。
謝玖嘆了口氣,“去準備著吧,張妃娘娘不知什么時候醒,多備上一份——去問問靈兒,張妃娘娘喜歡吃什么。”
“是。”安春輕輕施了一禮,便告退下。
謝玖不愿待在側殿,生怕張妃醒來時說話的卻是她身上的鬼,和她大聊家常她可受不了。于是窩在正殿,倒在榻上看起前陣子翻出來的一本大燕名家的畫冊。
自從答應了將軍要為他畫像,她就開始重新練起畫功。無奈底子太差,到現在下筆仍是力不從心,也只能看著別人的畫過過干癮。
正看得迷迷糊糊剛要入睡之際,便見素錦白著一張小臉,進來復命。
“張妃娘娘醒了。”
謝玖醒了醒神,施施然起身,攏了攏微亂的秀發。“怎么樣,正常了?”
素錦迅速地點頭,話語中透著無奈。“靈兒大概覺得這里講話不方便,想張妃娘娘回永福宮后再行稟告,結果張妃娘娘一聽說娘娘您準備了她的飯菜,便執意要留下來,說要嘗嘗寧安宮的手藝。”
代國府是有多虧著她的嘴,才進了宮后到處蹭吃的?
太后的咸熙宮好歹名廚匯聚,她的寧安宮有什么?不過是名不見經傳的胖師父,唯獨面食還拿的出手,卻怎么也是不能和咸熙宮比的,張妃能吃出什么?
身上帶著一窩子鬼,就趕緊回家嘛……
只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在宮中更是如此,謝玖滿腹勞騷也只能在自己腦子里七彎八拐地內部消化,不管對著誰都是說不出口的。
就這樣一步三嘆地去了側殿,謝玖見張妃仍是面目模糊,規規矩矩地行了禮便不敢再看。
“我也不知怎么竟在你這兒睡著了,讓你見笑了。”張修盈聲音聽起來有些羞澀,“只是你的chuang榻鋪的不夠松軟,硌的我屁股有些疼呢。”
謝玖聽見耳邊接二連三的抽氣聲,除了張修盈,其他人都知道她那屁股哪是硌的,分明是柳妃接二連三硬踩的。
“這偏殿我只偶爾過來躺躺,看看書望望景,因不常來倒是沒注意被子。娘娘提點,待會兒我便吩咐人多鋪上幾層。”
靈兒在張修盈身后禁不住直想挑大指,到底是得寵的妃嬪,胡謅八扯的功力也比別人強!只是苦了她們兩個小小的宮女,還要想著回宮要怎么跟張妃交待清楚。聽那素錦欲言又止說出的話,分明是關系著人命,怎么也是不能瞞下的。
早知道這瑾芳儀假話張口就來,就像跟在舌頭底下擱著似的,方才就該趁張妃娘娘昏睡之際,求了她來說。都是皇上的妃子,溝通起來更方便不是。
一定是和張妃娘娘待的久了被同化,她的心眼也稀缺了……
“柳姐姐什么時候走的?”張修盈突然想起,“我醒過來就沒看到她,這回丟人丟大發了……你不知道,她的嘴可不饒人,落了話柄在她那兒,她連皇后都敢說,嘴巴比刀子還利。”
謝玖干笑,柳妃豈止嘴巴不饒人,拳腳看來也是很有一套的。
“瑾芳儀——我叫你謝姐姐好不好,我聽靈兒說,你比我還大上一年半,這樣叫著親切,好不好?”張修盈一把抓住謝玖的手,緊緊握住。
自來宮妃愛湊個近乎,也都是按位份加年齡這樣姐姐妹妹的叫,卻鮮少有高位份的主動管低于自己的妃嬪叫姐姐的。謝玖直覺覺得張修盈不似心機深沉的人,再者她這種頻頻往上粘的個性,推脫也不見的推得掉,謙讓兩句也就順勢受了。
“其實相處多了,姐姐就知道我不像宮里人說的那樣囂張跋扈,我只是不會和人打交道,又凡事有姑姑護著,她們自己看了就躲了。姐姐,以后我們多親近親近,不然我一個人在宮里可無聊呢。”張修盈興致勃勃地道:“明天我再來找姐姐,我們去聽戲啊,我聽姑姑說暢歡閣有個青衣唱的可好呢。”
“太后娘娘三天后的生辰,我這衣裳首飾的也還沒準備齊全,要不待太后生辰之后,我們再約,可好?”
不待張修盈開口,安春推門而入,尋問何時擺膳。
謝玖松了口氣,果然張修盈瞬間就被吸引去了注意力,直言要好好嘗嘗寧安宮廚子的技藝。
于是,張修盈一邊搖頭批評,一邊吃了風卷碟盤空。
“謝姐姐,不知為什么,我就是看你順眼。可你這性子……”她打了個大大的飽嗝,“在宮里很容易吃虧的,柔柔弱弱的,連抬頭看人也都帶著幾分小心。你越是小心翼翼,別人就越會欺負你。趁現在皇上寵著你,你得硬氣些才好,免得叫人輕看去了,以為你好欺負呢。”
是不是但凡跟鬼沾邊兒的都看她順眼?
謝玖舉奢卻沒有地方下手,便索性作罷。“妹妹說的是,以后我會注意了。”
“你宮里這廚子手藝一般,還不如我永福宮的,改日你去我那里嘗嘗。”張修盈略帶遺憾地嘆道:“不過怎么也趕不上咸熙宮,張鼎玉才是頂好的廚子。”
她邊感慨,邊回味從小到大吃過的美食,順帶著她十五年的人生也都交待了。
撤了膳食也不見張妃有半點回宮的意思,謝玖也只好坐陪,兩人便在側殿直聊到夜半中天。
安春推門,邁著輕快的步子走近謝玖身邊,低聲回道:“娘娘,高總管派人來報,皇上喝了些酒,大概半個時辰后就要來寧安宮,請娘娘先準備著。”
謝玖點點頭,“讓廚房煮上一碗醒酒湯備著。”
靈兒這時終于忍不住偷偷扯了扯張修盈的袖子,跟這這么個缺心眼兒的主子,要廢多少本不該她們操的心哪。
到了這時辰還不走,傳出去可不就成了張妃堵在寧安宮等皇上的寵\幸嗎?
永福宮的主子不在乎臉面,他們那幫子\宮女太監可在乎著呢。
張修盈回頭看了一眼靈兒,見她一臉便秘的模樣,這才反應過來。
“天兒都這么晚了,今日就到這兒吧,明天我再來看你。”她起身告辭,笑瞇瞇地走了,根本沒見身后的謝玖一副被雷劈的模樣。
明兒還來?
放她一條生路吧……
坐在一旁看了半日戲的洛妃,望著遠去的張修盈的背影下了結論:“這人真是宮里難得一見的一朵奇葩。”
謝玖默,這個名號洛妃終于從她的身上讓渡出去了。
這也算是倒霉催的日子里唯一的一點兒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