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以水晶琉璃磚壘成的圓頂建筑,頂棚高高,棚頂和四面皆是透明的,陽光穿過屋頂亮堂堂地照射在琉璃房子里,房子里擺滿了翠綠翠綠的植物,看上去就像是一座華麗的生機盎然的水晶宮殿一樣。
“鳳一說這里是花房。”阿依推著秦泊南順著寬闊高長的琉璃大門進去。
大概是透明色的琉璃吸光較好,花房的地面也比其他地方的地面溫度高一些,因此從正午開始陽光充足時此處竟比房間還要溫暖一些,又亮堂又溫暖,阿依第一次來時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本想等著天氣暖和時帶先生過來瞧瞧,沒想到提前過來了。
秦泊南望著花房內優美有序地擺放了許多花架子,花架子上層層疊疊擺滿了鮮綠的植物與嫩翠的盆栽,因為有許多綠色的植物,這里的空氣比外面干冷地清新著的空氣還要令人心曠神怡,置身其中仿佛沐浴在森林浴里。
“的確是個好地方!”秦泊南含笑輕嘆,“不愧是墨家二少,還真會玩呢,這樣的一座花房都能趕上在帝都中心地段的一座豪宅了。”
“那么貴?”阿依大吃一驚。
“這種花房是只有宮里才有的東西。”秦泊南微笑著說,指了指前面被綠色的藤蔓優美地纏繞著的雙人椅。
阿依推著他走過去,好奇地問:
“先生怎么知道這里是霆雅哥哥蓋的?這里好像有花,霆雅哥哥花粉過敏。”
“他喜歡花卻不能接近,一直想要這樣的花房,雖然不能進來,卻能隔著墻觀看。”秦泊南強忍著身體的腫痛。從輪椅上下來,勉強靠自己坐在長椅上,靠在靠背上,在心里輕舒了口氣,望著對面花架上的許多花盆,笑說,“那個架子上的是秋海棠。可能是因為這里比外面暖和。你看,那一株還有花苞,大概過些時日就能開了。”
阿依順著他的手指方向望過去。果然看到了一株綠油油的花枝上正掛著兩朵粉紅色的花苞,并排挨在一起,其中一朵花瓣頂端已經微微打開,好像只要再溫暖一點就會馬上綻放的樣子。
“都這個時節了竟然還有海棠花。真稀奇,難道是花妖?”
“是花妖更好。我想看花妖開花。”秦泊南笑說。
“先生想看它開花嗎?”阿依問。
秦泊南點了點頭,于是阿依笑盈盈地道:
“那我會看著它的,等它開花了我和先生再來看。”
秦泊南望著她,莞爾一笑。頓了頓,卻輕輕地咳嗽起來。阿依唬了一跳,忙去一旁燒著文火的小泥爐上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溫熱的水。遞給他,慌問:
“先生。你也花粉過敏了嗎?”
秦泊南搖搖頭,接過茶杯輕啜了一口,是川貝白梨花蜜水,喝了半盞之后喉嚨處才舒服了一些。
“先生,不然還是回去床上躺一會兒吧,等天暖一些再出來。”阿依滿眼擔心地說。
“都已經來了,這里又暖和,與其再走回去,不如在這里多呆一會兒。我只是喉嚨有點不舒服,不礙的。”他含笑拍了拍長椅,“你坐下來。”
一直站著的阿依遲疑了片刻,才乖乖地坐在他身旁。
“先生,你真的不是花粉過敏?”
“花都還沒開,哪里有花粉給我過敏,你太小心了,就算變成這樣我也沒有那么弱,聞一聞花就暈倒,割破手指也暈倒。”
“先生,你是在說霆雅哥哥嗎?”
“待他從南邊回來,主治大夫大概會變成你,你要注意他的外傷,他的血液與普通人相比其中似缺少了些什么,一點小傷口如果沒有及時有效地處理,都有可能并發其他癥狀。”秦泊南捧著熱騰騰的茶盞,輕聲提醒。
阿依并不想聽這些好像是在做最后交代的話,想改變話題,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什么,只得在他的話題上打轉兒往旁邊扯:
“我聽說霆雅哥哥的病叫做‘皇家病’,先皇的先皇的先皇就得過這樣的病?”
“你聽誰說的?”秦泊南眉一皺,問。
“御醫院的蘭公子說的。”
“這件事你心里知道就行了,今后千萬不要對人提起。”
“為什么?”阿依一愣。
“這話題是帝都的禁忌,皇上不喜歡聽,皇后也不喜歡聽。”
“這關皇上和皇后什么事?”阿依皺了皺眉,一聽到“皇上”這兩個字心里就有一種恨不得一把火將他燒掉的憤怒。
秦泊南看了她一眼,沉吟了片刻,淡淡說:
“罷了,你知道也不打緊,現在知道免得以后發生什么事,墨大人心口不一不肯告訴你,再弄出其他誤會來。不過這件事你知道了以后一定要藏在心里,否則說不定會招來殺身之禍。”
阿依狐疑地望著他,莫名其妙。
“墨研是皇上的私生子。”俄而,秦泊南毫無預兆地拋下一句讓阿依瞠目結舌的話,她呆了一呆。
“啊?”她張口結舌,訝然無語,“私生子是什么意思?難道墨夫人……墨夫人……”難道墨夫人年輕時候給護國候戴了綠帽,墨夫人的確是個隨性灑脫的人……護國候真可憐!
“和墨夫人沒有關系。”秦泊南知道她想差了,否定,慢條斯理地書說,“墨研是墨虎的妹妹墨韶的孩子,墨韶已經離世了。墨韶是個貌美活潑的姑娘,也非常有才情,以前在帝都里十分有名氣,幼年時也定了親事,對方儀表堂堂,兩人算是天作之合。只可惜墨韶命不好,新婚之夜洞房花燭,新郎官才入新房便突然暴斃,喜事成喪。
墨家擔心女兒未婚成寡會受欺負,所以把她接了回來。婆家雖然懾于墨家威勢不敢說什么,但心里怨恨還是有的,雖然她夫君是因為大婚時飲酒過量才暴斃的,可男方家為了泄憤,私下里到處散播墨韶是掃把星、克夫。本身守寡難再嫁,更何況還背了一個克服的罵名,墨韶雖然活潑開朗卻也受不住流言蜚語,過度悲傷一直纏綿病榻。
只是沒想到就在她守寡的第二年,當時還是保親王的皇上突然拜訪護國候府,并在中途離席更衣之際在花園里恰巧遇到了墨韶。兩人背著人暗地里私會,一來二去,墨韶有了身孕。但是寡婦的身份是不可能成為側妃的,墨韶又不愿意做沒名沒分的侍妾,我不知道皇上是怎樣安撫她的,不過墨研出生后墨韶又等了五年,才終于明白了自己入府無望。
皇上對墨韶還是很喜歡的,因為沒辦法將墨韶納入王府,所以派了皇家暗衛里最厲害的紫衣衛首領嵐山前來保護她和墨研。讓皇上沒想到的是,墨韶等了五年發現自己的感情永遠不可能有結果,竟然移情別戀,因為和嵐山朝夕相處,二人日久生情。皇上發現后,嵐山被殺,之后還沒來得及對墨韶怎么樣時,便被派去出征了。
他沒想到的是嵐山被殺時,墨韶已經有了身孕,墨虎擔心孩子會被殺害,于是趁皇上離京之際,謊稱生下來的孩子是自己的私生子,當然這是墨夫人的主意,墨夫人一向機敏寬容,是一個很值得人尊敬的女人。”
“那個后生下來的孩子……”阿依愕然地望著他,不可置信地問。
“就是墨硯。”秦泊南看著她回答。
阿依呆了一呆,緊接著不知所措地摩挲起嘴唇,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她怎么都沒有想到,墨硯竟然不是墨夫人的孩子,墨研與墨硯也不是同父同母所生,而是同母異父。真相帶給她的沖擊性太大,讓她的腦袋里一團漿糊,茫然了好半天,才想起來問:
“那墨大人的親生母親呢?”
“因為新婚之夜守寡那件事,墨韶的身體很不好,又因為嵐山被殺傷心欲絕,那個時候偏偏還懷有身孕,好不容易熬到要生下來時過程卻很驚險,月子里因為心情抑郁恢復得極不好,墨硯出生后她就一直病著,并且越病越重,終成絕癥。之后皇上回來了,還沒忘記自己被女人背叛的事情,于是吩咐我準備一瓶毒酒,在墨硯三歲的時候讓我送去給墨韶逼她服毒自盡。”
阿依無聲地倒吸了口氣,杏眼圓睜,詫然望向他。
“這就是墨硯討厭我的原因。”秦泊南含笑說。
“先生、真的逼墨大人的生母服毒了?”
“算是吧,我當時說明了來意,把毒酒給她,問她要不要喝。她大概是覺得對不起嵐山,又不愿再受不治之癥的折磨,接過去服毒自盡了。”
阿依在心里松了一口氣,原來不是先生害死墨大人的生母的,頓了頓,狐疑地問:
“可是墨大人為什么會知道他三歲的時候發生的事?”
“自然是他哥哥告訴他的。”秦泊南半垂下眼簾,莞爾一笑,“比起墨硯,真正危險的是墨研,自幼體弱多病,自幼卻也極其有野心。”頓了頓,他輕嘆口氣,“雖然墨韶是自己服毒的,不過那之后每次回想我還是覺得心中有愧,那個時候我以為她痛苦成那樣,死去不失為一種解脫,現在想想覺得自己真是太傲慢了。我這一生一共做過三件每每想起來都十分后悔的事,這件事是其中之一。”(未完待續)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