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膿毒血癥,一種疾病在血液中繁衍滋生產生毒素,隨著血液的循環破壞一切身體機能的病癥,通常是由于嚴重的外傷卻因為環境惡劣得不到及時的治療,臟東西入侵本就嚴重的傷口內,一遍一遍地潰爛發炎,反反復復始終無法痊愈的過程中,疾病在傷口內繁衍滲透,融入血液里,循環流動,繼而敗壞全部血液,敗壞全部肌體。
醫書上對這種病記載極少,也只是說這種病通常容易發生在監牢或軍中,因為普通人極少會受那樣嚴重的傷,就算受了嚴重的外傷也會及時醫治,不會等到疾病入侵血液再進行治療。而監牢和軍中第一環境惡劣,第二被動過大刑的人和上了戰場的人受了重傷之后都很難得到有效的醫治,戰場上只有傷勢過重這種死法,但具體傷勢過重包含了哪幾種病因,卻沒人有空去研究。監牢里的犯人更是,不會有人給重傷的犯人請大夫,那樣的犯人只有死路一條。
因而典籍上對這個病的描述很少,甚至連治療方法都只是緩解病情,而非去治療。
阿依蜷坐在地上,低垂著頭,她明明拼命地學習醫術,自認字以來她每天看醫書每天寫醫案,每天通過各種醫案研究疑難雜癥,有時候連她自己都快要被自己這樣的執拗煩到吐了,可是到頭來,她卻什么都做不到。
心,是悲涼迷茫的,恍若一團灰蒙蒙的亂麻,沒有半點生氣。
墨硯居高臨下地望了她一會兒,皺了皺眉,緊接著偏過頭去移開目光,撫了撫漆黑如瀑的長發,用漫不經心的語氣道:
“還沒治就先說喪氣話可不像你的作風,現在這種時候不是你該退縮的時候吧。”
他接著看了看天色。淡聲道:
“天色不早了,我還要趕回帝都去善后,你就呆在這里吧。回頭我讓人把你的藥箱和你的衣物送來。這里很大,你不要到處亂跑,若是悶了去西邊的花園逛逛倒是可以,不過現在是冬天也沒什么可看的。有什么事情吩咐鳳一鳳二,就是剛才站在門口臉圓得像餅子的雙生子。我走了。”說罷,翩然轉身。揚長離去。
阿依呆了一呆。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紫色的背影,仿佛挺拔的玉竹,又似破曉的晨風。華麗漂亮。
“墨大人,”她張了張口,還是叫住了他,輕聲說,“謝謝你救了先生。”
一腔火氣竄了上來,墨硯止住腳步,回過頭。黑沉著臉瞪著她,惱火地問:
“我為什么非得因為他的事被你感謝?”
他生氣了,阿依愣了愣,不太明白他為什么會生氣,好像是她說錯了話,但是仔細檢討了一下她又覺得自己沒說錯話。于是一臉迷茫。怯怯地縮了縮。
墨硯看著她一臉懵懂無知的樣子,越發窩火。目不轉睛地瞪著她,陰惻惻地質問:
“說,你未來的夫君是誰?”
“噯?”阿依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微怔,想了一想,小心翼翼地回答,“是墨大人?”她怕自己又答錯了,下意識用了疑問的語氣。
“你為什么要用疑問句?還有,這種事也值得你想一想再回答嗎?”墨硯的臉色比剛剛更黑,像糊了許多年的鍋底一樣。
阿依也不敢回答,怕自己又答錯了,呆呆地望著他,不說話。
墨硯看著她忐忑不安的表情,忽然冷哼一聲,緊接著轉身,明明是漫不經心卻又擲地有聲地強調了句:
“你給我記住了,我才是你未來的丈夫!”他話音落下時,人已經走遠了。
阿依呆了一呆,墨大人突然變得一本正經,且言辭直率,與平常的他看起來不太一樣,她也是第一次從霸道上體會到了一絲令她的心跳漏掉一拍的力量,以前她明明最不喜歡的就是墨大人高高在上命令她的語氣,一顆幽沉的心微微搖晃,涌出來一股奇怪的感覺。
阿依配了方子,即使醫書上記載極少,即使醫書上沒有記錄明確的治療方法,她還是憑借自己所學所悟努力配出了方子。這座山莊究竟是哪里阿依不知道,也沒有問,好在山莊內藥材齊全,兩個并非是餅子臉而是娃娃臉的秀氣青年對她也很和氣,有求必應,要什么都行,還讓她不要太拘束,讓她稍稍安心。
親手煎了藥端進屋里,秦泊南已經陷入深度昏迷中,高熱不退,卻四肢發涼,脈象細速,心跳亦很微弱。阿依的心冰涼冰涼的,慌張恐懼讓她幾乎快要哭出來,用一根蘆桿勉強把藥喂秦泊南喝進去,即使是湯藥里藥效最快的藥物,喝進去之后仍舊起效緩慢。
綠芽來送藥箱時望見這一幕,差點也哭出來。
秦泊南仍舊在重度昏迷著,阿依解了他的衣服,輕柔地脫下來,露出纏滿一層層繃帶沒有一處完好的身體。一顆心仿佛被狠狠地捏著揪了起來,她將那些帶血的繃帶小心翼翼地打開解下來,許多處繃帶已經和傷口粘在一起,必須用剪刀剪開,再用藥油潤滑了好久,才能勉強將粘連在傷口上的繃帶撕下來。
因為已經陷入深度昏迷,根本就失去了意識的秦泊南也不覺得疼痛,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
當所有的繃帶全部解開,千瘡百孔的身體映入眼簾時,阿依忍不住震驚駭然地低呼了一聲,下意識捂住嘴唇,瞪圓了眼睛。眼波劇烈地顫抖著,一顆心已經被深入胸腔內的一只無形的手凝碎,那股子血腥味一直從胸腔蔓延到舌尖,心窩處只覺得被刀子狠狠地剜了一下,急怒攻心,急悲攻心,血不歸經,直奔出一口血來!
不是繃帶包裹得夸張,而是的確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有許多地方已經連皮帶肉缺了一塊。估計是受刑的時候重傷過后還用了鹽水,即使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這樣的摧殘,幾乎全部的傷口都已經潰爛腫脹,密密麻麻地連成一片,幾乎每一處傷口都在凝血流膿,血肉模糊,血痂密結,更不要提一雙骨節分明、線條優美的大手已經枯瘦如柴,傷可見骨,不成人樣。
單單是用藥酒清洗就花費了近三個時辰,以藥酒清洗傷口應該非常疼痛才對,他卻一點知覺都沒有。緊接著又是用強效的外傷藥膏為他涂抹遍全身,只希望藥膏里的那一抹沁涼能夠讓他殘破不堪的身體好過一些。中途每隔一個時辰喂一次藥,一直到了破曉時分,才用繃帶為他的傷口全部包扎好,阿依筋疲力盡,卻半點困倦的感覺都沒有。
她一直守在床前,直到太陽已經上了三竿,高熱已經開始有了減退的跡象,一顆心重新燃起希望,就在這時,秦泊南醒了過來。
為他擦拭嘴唇的阿依喜出望外,收回帕子,輕喚了聲:
“先生,你醒了,有沒有覺得好一點?”她充滿期待地問。
秦泊南自重度昏迷中蘇醒,迷茫地望了望,才將眸光重新聚焦在阿依身上,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藥碗,仿佛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么,疲憊地微閉了閉雙眸,重新望向她時含著笑艱難地點點頭。
若是往常,阿依是絕對不會被這樣的安慰笑容騙到的,然而今天阿依望見他點頭了,心里竟然不可抑制地狂喜起來,與這狂喜一同洶涌而出的還有無盡的希望,一雙漆黑的大眼睛亮亮地望著他,澄澈的眼白肉眼可見地發紅。
秦泊南望著這樣的她,心里有些不太好受,艱難地抬起手,用纏滿繃帶的手在她頭上輕輕地摸了摸。
就在這時,綠芽端了一碗溫熱的清粥來,阿依接過來,含著笑對秦泊南柔聲說:
“先生,吃點東西吧。”
秦泊南想拒絕,他現在什么都不想吃,他感覺連自己的腸胃都因為病菌的侵蝕被*破壞掉了,然而在望見她明明在笑卻仿佛泫然欲泣的表情時,所有的拒絕之言都吞回肚子里去,含笑艱難地點點頭。
他沒有拒絕,阿依顯而易見地歡喜起來,殷勤上前,小心翼翼地將秦泊南扶起來,拿了許多軟枕給他靠著,自己坐在床沿上,端著湯碗一勺一勺地喂他喝。雖說是清粥,卻是用磨碎了的粳米加了少許糯米熬化了的米糊,他現在只怕連硬一些的清粥都很難克化得動。
秦泊南只吃了半碗就搖搖頭不吃了,阿依也沒有勉強他,重新扶著他躺下來。
吃了些東西,秦泊南似也多了些力氣,歇了一會兒,望著她,干裂的嘴唇微動,輕聲笑問:
“你怎么在這兒,墨大人呢?”
“墨大人昨天就回去了。”
“你應該跟他一起回去。”病痛陣陣襲來,秦泊南單單是忍耐就已經用盡了全部力氣,疲倦地閉了閉眼睛,說。
“墨大人說我可以留下來。”阿依半垂下眼簾,輕聲道,“再說,我不能留下先生一個人。”
秦泊南微怔,望向她,頓了頓,輕輕一笑。
“先生,我配了方子,我念給你聽,你看哪里需要修改,告訴我……”她說著就要復述藥方。
“解頤,”秦泊南卻微笑著打斷她,“你知道你看診時有一個毛病嗎?”
阿依沒想到他會忽然說這樣的話,愣住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