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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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大駭!
這不對勁,她還沒有打開宮腔,此處也并非血管密布的最豐富處,她很小心沒有切割到足以產生這么多出血量的部位,為什么會!
她慌忙用大量的棉球去擦,一面擦想要找到出血點立刻進行縫合,一面慌亂地去觀察寇書嫻的狀況。寇書嫻的呼吸立刻微弱下來,臉色也從剛剛的慘白如紙仿佛血液正在急速流失一般變得逐漸恍如透明。
她心中大駭,強烈的恐懼感與無助感襲遍全身讓她幾乎快哭出來,然而她的手仍舊在下意識地尋找出血點。
就在這時,她仿佛觸到了一個軟軟的、圓圓的、不同于**的觸感,仿佛一個正活著的、被她的指尖觸碰到了似乎還會逃跑的東西。這些念頭一瞬間在腦海里閃過,她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便懷著忐忑驚懼的心情下意識抓住了那東西,并掏出來!
一個足有嬰兒拳頭大小、黑色沾滿了鮮血、類似蠶蛹更像是水蛭的東西被她握在手里掙扎蠕動,從那東西的最前端伸出一個不長但卻能看得見的似吸盤似觸角的東西,猛然貼上阿依的手背肌膚!
強烈的痛楚壓制下阿依即將冒出喉嚨的驚聲尖叫,她感覺手背被這東西狠狠地咬了一口,緊接著有知覺地,她感覺到自己的血液似從自己的手背里被那個東西吸進它自己體內,而它也變得比剛剛越發鼓脹!
阿依駭然失色,直覺這樣下去不妙,也不管那東西是什么,慌忙放下刀,用另外一只手握住那個越來越鼓的黑色吸血蟲,猛然一個用力,手背上是撕裂般的劇痛,她將從手背上拔下來的那只吸血蟲用力地摔在地上!
吸血蟲被摔爆,大量的紫黑色血液流了滿地!
阿依驚悸,再看自己的手背,血肉模糊,已經生生地被那只吸血蟲撕下來一塊肉!
然而她已經顧不得許多,她找到了寇書嫻體內的出血點,努力壓抑下心底里的恐懼,手腳麻利地縫合了破裂的出血點。那出血點竟然不是在宮腔上,而是在宮腔上方的脆弱處。
她現在的大腦一片空白,已經無暇去思考,止血之后拭去模糊的血跡,她赫然在鼓出來的宮腔壁的皮膚上發現了一個破洞!
她的心里咯噔一聲!
事態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料,正朝著無法預知的情勢發展下去,她指尖狠顫,因為驚恐渾身發軟。
寇書嫻幾乎沒有了呼吸,阿依咬了牙,捏緊了刀柄用力地切下去,然而眼前的一幕卻讓她已經不知道該用什么來形容自己的心情——恐懼、駭然、震驚、惶恐、不知所措……
她看到了使腹部隆起生存于宮腔內的東西,那是一個她說不出來、仿佛是用血肉凝成的,卻又不完全是用血肉凝成的、有許多空隙的、圓圓大大硬硬的、血淋淋的東西,在這個東西的上方,一只比剛才的吸血蟲整整大了一圈遍體金色的吸血蟲正吸附在上面,緩慢地蠕動!
而那個被它吸附住的東西下面,似乎還有許多吸血蟲正在來回游走蠕動,這是一個巢穴,一個吸血蟲自己建造出來的巢穴,它們將巢穴筑在了人的身體里面!
阿依猛然明白過來,緊接著一陣憤怒,胸腔內仿佛有許多干柴遇火忽然燃燒起來了一樣。
她也不管這些蟲子是不是危險,她也不去理睬自己心中的害怕,咬了咬牙,赤手去抓那只金色吸血蟲,緊接著用刀子凌厲地一劃,直接將那一只金色的吸血蟲從血蟲們筑造的肉瘤上拿下來!
又一腔紫黑色的血噴涌而出,順著阿依的手粘稠地流了下來!
寇書嫻的身子劇烈一顫,這樣的反應卻讓阿依大喜,有反應就說明人還活著,她已經找到了緣由,不管這東西究竟是怎么進入寇書嫻體內的,只要她把它們全部清除掉,再把破損處縫合上,寇書嫻就能活過來了,只要能活過來,一切就都不要緊了,她在心里如此熱切地想著。
“解頤……”就在這時,一直陷入麻醉昏睡中的寇書嫻忽然弱聲開口。
阿依大駭,她用了最強烈的麻醉藥,以藥效持續的時間來說,她不應該這個時候醒來。
阿依的心冰涼冰涼,她連忙安慰自己似的對寇書嫻顫聲快速說:
“太太,你別怕,我已經找到原因了,等我把這些都處理掉太太就沒事了,太太你一定要撐住,我很快就會弄好的,我很快的,馬上就好了……”
她語無倫次地說著,一雙顫抖的手去切割著那只大大的被用作蟲穴的肉瘤,聲調一直在變,變得很奇怪,仿佛壞了的門扇開關時發出的噪音,而她自己卻沒有知覺。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清除掉那些古怪的殺人蟲子,她竭力去搶奪爭取時間,只要她很快地處理完,一切就都好了……
“解頤,爵爺、無憂,我最放心不下……”寇書嫻雙眸虛無地望著棚頂,望著這一間她居住了十八年,陪伴她度過了無數凄冷之夜的寢室,靈魂似要脫體而去一般地虛無縹緲,然而她還有想說的話,盡管所有的力氣都已經流失光了,她慌張地咬緊了牙,用越來越微弱的聲音輕聲說,“答應我,幫我保護好無憂,爵爺,不要丟下他一個人,答應我……”
阿依呆住了,她望著寇書嫻仿佛靈魂被抽走了,越來越萎靡,好似就快要失去了生的氣息的神情,瞠大了眼眸不可置信,她的雙手顫得厲害,好似痙攣一樣無法停止:
“太太,你再撐著一點,我馬上就好了,我馬上就好……”她哆嗦著嘴唇不停地念叨著,通紅著眼眸低著頭,用力緊繃那一雙不停顫抖著的手,繼續剝離。
“拜托你了……”寇書嫻仿佛總結掉了她的一生似的,帶著無限的眷戀幽聲落下最后一句,蒼白的指尖微曲了兩下之后猛然變得僵直,在瞳光即將散去的最后一刻,她緩緩地闔上雙眸,慘淡濕潤的面龐傾斜,一滴淚珠順著緊閉的眼角滑落下去,她陷入了深深的永久的沉睡。
“太太,你在說什么呀,大姑娘是你的女兒,女兒自然是要親娘來保護,我一個外人怎么能替太太來保護女兒?太太你放心,你再堅持一下,我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阿依用走著音的腔調輕聲說著,她深深地垂著頭,一雙大眼睛干澀腫脹得厲害,卻流不出一滴眼淚,她一面快速地麻利地剝離那一塊足有胎兒大的肉瘤,一面喃喃地說:
“太太你真傻,既然喜歡先生為什么不告訴他,十八年,如果早一點說也許就能變成真的了,就算變不成真的……就算變不成真的……就算變不成真的也不打緊,你還是和先生拜過堂的!太太,你再忍耐一下,我馬上就好了,等你好了先生也回來了,等先生回來了你再好好地告訴他。太太,你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好了!”
她深深低垂著頭,語氣微弱地走著音地念叨著。
就在這時,門猛然從外面被推開,阿依手里的刀仍舊沒有停止,被黑色的蝙蝠斗篷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蘭陵秋率先走了進來,緊跟在他身后的是一襲紫衣的墨硯。本來先前是墨硯走在前面,可在門口處蘭陵秋似嗅到了某種氣息,率先推門進來了。
“果然是金蠱王。”蘭陵秋拾起地上那一只已經被阿依殺死的金色吸血蟲,看了看,眸光幽深,沉聲道。
墨硯在阿依的臉上掃了一眼,緊接著又瞥了一眼生息全無的寇書嫻,再次將目光落在仿佛無知無覺依舊在努力,就好像只要她努力,已經死去的人就會活過來的阿依,眉心微蹙。
蘭陵秋捏著傳說中的金蠱王,見阿依還在摘除肉瘤,皺了皺眉,淡聲提醒:
“沒用的,她已經死了。”
阿依的心臟被重重地切割下一刀,她覺得她快要哭了,但是她沒有流淚。身體和心尖俱是一震,握住刀柄的指尖激烈地一顫,然而她沒有抬頭,亦沒有停下來。
盡管雙手抖得厲害,她卻仍舊繃直著身體,咬著嘴唇,仿佛在與死神賽跑一般,快速地將肉瘤從寇書嫻的宮腔內摘除掉,并清理掉笨重地四散逃竄的其他吸血蟲。
此時體腔內的血液早就已經凝固了,就連血管和肌肉亦變得十分冷硬,然而她仿佛沒有知覺一般,睜著一雙大眼睛,急速地將破開的身體重新縫合上。
蘭陵秋想告訴她金蠱王的繁殖數量很大,就算巢穴在宮腔,其他部位說不定亦存在著吸血蟲,這樣的遺體勢必要火化掉,然而望著她執拗的樣子,他終是沒有說出口。
直到阿依縫合上最后一層表皮膚,在割斷線頭的一剎那,手腕一抖,手中的柳葉刀掉落在地,發出啪地一聲脆響,一直麻木的心猛然地劇烈地一陣緊縮,讓她條件反射地覺察到一股難耐的疼痛。
她轉動了酸澀僵硬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了的脖頸,呆滯的眸光落在寇書嫻那一張早已僵硬神情卻異常祥和的臉龐。
“太太,好了……”阿依輕聲說。
然而沒人回應。
她呆了一呆,緊接著緩緩地低下頭,落在寇書嫻垂于床板之下的手上,頓了頓,慢慢地伸出手去握上,觸手一片死亡氣息濃厚的冰涼。
她深垂著頭,瘦削的身體忽然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仿若秋風里瑟瑟的枯葉,蕭索,荒涼。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