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楓的手掌按在了阿依的左胸上!
明了真相的人皆啞然瞠目!
一股細風如小赤的蛇尾打著旋帶著卷地從眾人身邊刮過。
啪嚓!
今天的第二只薄胚酒盅在墨硯的手里壽終正寢。
秦泊南的面色罕見地黑沉下來。
阿依盯著穩穩地按在胸前的那只粗糙的大手,臉刷地綠了,然而讓她的臉越發碧綠的卻是樂正楓的反應,樂正楓先是愣了愣,仿佛是在感受著掌心里的手感,緊接著皺了皺眉,撤回手,一臉嚴肅地對著阿依說了一句讓她的臉由青轉紅由紅轉紫的話:
“依兄弟,你的胸肌太小了,這樣不行,真男人即使是胸肌也一定要結實堅挺!”
有一股細風嗖嗖嗖地在阿依身旁打著旋兒刮過!
景澄率先忍不住了,撲哧一聲,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后合,都快笑背過氣去了。緊接著是墨虎,還有幾個已經知曉了真相的中年副將,就連墨硯和秦泊南也是呆了一呆,緊接著一個沒忍住,抿嘴笑出聲來。
這些明了真相的笑聲落入阿依的耳朵里,這絕對是嘲笑,如假包換的嘲笑!
一腔怒焰自兩肋噌地竄上來,本來身體里就帶了酒,這一下熊熊怒焰竟然將酒氣血液連帶著身體里的所有水分全部燃燒蒸干,以至于那些怒火越燒越旺,越燒越激烈,竟然凝聚成實質,讓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呼呼地挾帶著幽冥之火熊熊燃燒的邪惡怨靈!
她的心臟怦怦亂跳,她的太陽穴怦怦亂跳,她對著樂正楓,一張小臉怒得都快扭曲成一團了,她怒目而視!
樂正楓沒注意她的怒氣,他還在滔滔不絕地給她講身為男人該如何練習胸肌,緊接著就愕然地看到阿依黑著一張臉,怒氣沖沖地奔上前一步,在他還沒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時,一記狠戾的后旋踢踢過來,精準無誤地踹在他的下巴上!
樂正楓一聲慘叫,撲通倒地,揉著下巴半天沒回過神來!
阿依已經臉色漲紅,氣沖沖地瞪著他高聲怒道:
“你說誰太平了?你說誰太平了?你才太平了!”她本就不善言辭,腦袋又因為被烈酒和怒氣攪和得暈沉沉的,一片空白,暴怒之下只叫喊出了這兩句話。
“依兄弟,你這就不對了,平了就承認,都是兄弟,我又沒笑話你,你惱什么?我說真的,我教你一套拳法,只要你照我說的練,不出三個月一定能練出棒棒的胸肌!”
更大的悶笑聲傳來,阿依面紅耳赤,貝齒緊咬,額角的青筋怦怦地跳動著,她氣急敗壞就要上去再踹他一腳,卻被人拉住。
秦泊南一把勾住她的腰,扶住她因為半醉半怒而搖搖晃晃的身子,哭笑不得地道:
“好了好了,你喝醉了,走吧,我送你回去。”說著,將她連拉帶拽地扶出城西廣場。
阿依雖然暈陶陶還在生氣,卻不敢不聽他的話,繃著一張鐵青的小臉,狠狠地剜了一眼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地揉著下巴的樂正楓,搖搖晃晃地跟著秦泊南回去了。
即使本身的體質對酒精有一定的耐受性,然而喝了那么久,兵營里的酒水又烈性,阿依的神智半醒半醉。
回去的路上秦泊南已經放開她的腰,改為阿依扯著秦泊南的袖子。她仰著脖子,搖搖晃晃,腳底下壓根不聽迷迷糊糊的大腦的使喚,前腳絆后腳,踉踉蹌蹌,趔趄不穩,明明想走一條直線,走出來的路線卻比小赤的爬行路線還要歪歪扭扭。
她渾身發麻,尤其是脖頸脊椎和許多關節處。心臟跳得極快,響亮的聲音連自己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喉嚨發干,視線也模模糊糊的,在經過一塊小石頭時,她明明應該繞過去,腦袋里也是這樣想的,一雙小腳卻壓根不聽話,竟莫名其妙地一腳踩上去,然后只聽慢半拍地啪嘰一聲,她整個人華麗麗地向前撲去!
秦泊南的眉角狠狠地抽了抽,回過身一把撈住她下墜的身子,雙手扣住她的肩,將軟塌塌像根面條似的小人兒支撐起來,無語地看著她醉態朦朧的小臉。
阿依瞇著一雙瑩潤如水的杏眸,歪著腦袋,迷迷糊糊地看了他半天,似很奇怪地咕噥道:
“先生,我的腳好像不會走路了!”
“誰讓你喝了那么多酒。”秦泊南無奈地嘆了口氣,“好了,快自己站好,我扶你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阿依搖晃了兩下,在他的幫助下終于自己站直了,秦泊南雖然沒有再牽她的手,卻有點不放心,強有力的大手隔著衣服握在她的上臂,與她并肩走在漆黑寧靜的內城小路上。
阿依被他拉著跌跌撞撞地行走著,卻因為朦朧的醉意,重心不穩,走著走著竟身子一歪,直接靠在秦泊南身上,把他當成一根拐杖。
當那溫香軟玉猛地靠在他身上時,秦泊南的心也隨著那個猛然猛然一震,整個人都聽到了體內一陣龐大而響亮的回音。他的身體僵直起來,似乎在那一瞬間所有的血液都停止流動了,仿佛有一刻的窒息,然而緊接著,他端端正正地扶起她的小身子,像一個長輩在責怪告誡小孩子似的,語氣里含著縱容與嚴厲:
“自己好好走路!”
阿依像是嫌棄他小氣似的扁了扁那雙似沾了夜露的海棠花瓣般的小嘴,拉扯住他的袖子,不情不愿地自己行走。
她醉酒后明顯比平常多了許多表情,靈動了許多,也嬌媚了許多,秦泊南在她嫣紅的唇上黯了黯眸光,緊接著別過頭去。阿依卻晃晃悠悠的,暈暈乎乎的,忽然仰著腦袋可憐巴巴地問出一句:
“……先生,我、真的很小嗎?”
天雷滾滾,秦泊南被雷得外焦里嫩,臉刷地紅了,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
阿依見他不回答,心里越發酸楚,混沌的大腦只有一個結論,她太小了,小得連先生也覺得無語了,小得連一群男人都來嘲笑她了。又有些委屈,她已經很努力了,包子長不大又不是她的錯,她招誰惹誰了偏要受這么大的羞辱!
她又生氣又傷心,竟然一把甩開秦泊南的袖子,撲通一聲坐在地上,蜷成一團,把頭埋在雙膝里。
秦泊南被她嚇了一跳,緊接著望著她縮成小包子的模樣,滿頭黑線,啞然無語。
酒這種東西果然可怕,喝醉酒的阿依更可怕,已經到了讓他匪夷所思完全搞不明白她在想什么的地步了。
“怎么了?”她不起來也不說話,他無語地嘆了口氣,蹲在她面前,問。
阿依不回答,悶了半晌,忽然從膝蓋間悶悶地冒出一句:
“先生,給我能變大的藥!”
“……”一道雷再次將秦泊南劈了個外焦里嫩,他滿頭黑線,別過頭去無語地道,“怎么可能會有那種藥!”
于是他一句話剛落,阿依把頭埋得更低,仿佛越發委屈似的,他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悶了半天,咬了咬牙,干笑著安慰道:
“……你別想太多,你還小,將來一定會長大的。”這話說完,他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他說的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哪知阿依卻當真了,她猛然抬起頭,雙眼亮晶晶的比今夜的星星還要璀璨:
“真的?”
秦泊南有點心虛,不過還是努力認真地點點頭,頓了頓,望著她閃亮著眼神,仿佛極期待他能確定的小模樣,心一軟,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然一本正經地繼續道:
“再說,像你這么小太大才不協調,你就是你,這個樣子剛剛好。”話一出口,他又想咬斷自己的舌頭,這么輕佻孟浪的話分明是登徒子,他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
“真的?”阿依像一只急于求知的小雛鳥一般,亮著眼眸張著小嘴,認真地問。
秦泊南硬著頭皮點點頭,伸手將她從濕冷的地上拉起來,順手將她斗篷上卷在一起的風毛整理好:
“好了,快回去吧,外面冷。”
阿依的心情好了,把剛剛被一群人嘲笑的事忘在了腦后,莫名其妙地覺得喜滋滋起來,跟著秦泊南搖搖晃晃地回了知府宅邸,來到居住的小跨院。其他人都還在廣場那邊狂歡,整座城池除了稀少的百姓家外,基本上都是漆黑一片的。
漆黑的夜里越發顯得清澄的天空上星星純美閃亮。
秦泊南推開阿依的西廂房門,回頭一看,她正直挺挺地站在院子的正中央仰著脖子看星星,嘴角狠狠一抽,他發誓只要他還活著她這輩子也別想再碰酒,一把拉過她,阿依便搖搖晃晃地跟著他進了屋,跨門檻時腳下一絆,差點摔倒。秦泊南再次伸臂撈住她,將她安頓在床上,用火折子點燃了桌上的燭燈。
火光照亮了寬敞的房間,阿依呆頭呆腦地坐在床上,呆頭呆腦地看著他,反常的勁頭過去之后,她變得比往常還要傻呆呆的,像一只可愛又軟心的小呆頭鵝。
秦泊南哭笑不得,溫聲問:“喝茶嗎?”
阿依呆了一呆,緊接著重重地點點頭。
秦泊南被她傻乎乎軟綿綿的小模樣逗笑了,去屋外的門廊下燒熱水。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