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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片開滿了龍爪花的山谷里,雖然因為經久無人打理,花叢中摻雜了許多枯黃干燥的雜草,然而那些花卻仍舊臨風怒放,赤紅如火,被山谷間的野風吹拂,竟顯得幽深鮮艷,孤寂桀驁,美麗得令人不忍移開視線。
龍爪花又名彼岸花或曼珠沙華,可以入藥,誤食會引起中毒,可以用作麻醉劑的藥材,對于消腫止痛很有效果。
阿依望著這一地還沒有凋零的龍爪花,眨巴眨巴著大眼睛,若是都弄回去,她可以做多少麻醉藥啊。
墨硯不是大夫,他自然不會對這些能入藥的花產生想要利用的想法。
大齊國極少有龍爪花,他這也是第一次親眼看見,雖然鮮艷妖嬈,卻紅得讓人覺得恍若地獄里的幽冥之火。最初踏進來時那一瞬的世外桃源之感隨著看久了這些花驟然消散,他可沒有忘記龍爪花還有另外一個別名,幽靈花。
這座山谷的主人一定是個脾氣古怪之人。
墨硯的目光落在山谷的正中央那一處由翠幽幽的青竹所建造的寬敞房舍上,大小約莫三間上房那么大,雖然因為年頭久遠,也不知經歷過多少風吹雨打,碧綠的竹子已經有許多處都褪了色,但卻依稀能夠看出當年剛剛落成時的悠然典雅。
阿依卻一眼看到了房舍對面靠西側的地方有一個石洞,自石洞里似正有騰騰的霧氣冒出來。她愣了愣。拉拉墨硯的袖子。墨硯隨著她的目光方向望去,也愣了愣。兩人狐疑地走過去看,然而剛踏進山洞里。阿依的嘴角就抽了抽。
她現在敢一千一萬個確定,這座山谷的主人一定是個極為講究生活熱愛生活的人,因為這座并不大的石洞,站在洞口便能一眼看清的石洞,正中央竟然是一座霧氣氤氳,熱氣騰騰,讓人看了就覺得十分愜意。面積適中的圓形溫泉。
阿依的大眼睛熱烈地閃爍著,忍不住嘆道:
“住在這里還真是齊全啊。我在濟世伯府時還要時常托人幫我端水洗澡,這里竟然還專門有一個山洞放暖泉!”
這不就是純天然的大浴堂么,這讓自從上次被好幾個人圍觀了洗澡之后,再也不敢去泡暖泉的阿依有些羨慕嫉妒恨。一個這樣荒無人煙。環境閉塞的山谷中洗澡條件竟然這么好,難怪會有人選擇在這里居住。看見這么大的浴池連她都想在這兒住了,帝都除了皇宮,其他地方可是沒有暖泉的。
墨硯沒回答,他對小姑娘家家羨慕的暖泉并沒多大興趣,自從進入此地得知此處或許有人居住時,他就一直緊繃著進入了警戒狀態,此時雖站在山洞里,眸光卻不著痕跡地向四周掃去。這么不經意地一掃,忽然回過身。
阿依一愣,跟著他轉過身子。再次愣了一下。
原來他們剛剛從東邊作為通道的山洞里出來時,一時被漫山遍野的龍爪花和那處竹屋吸引了注意,沒有發現原來在竹屋后面,此時所處的山洞對面,靠西邊的地方,那一處的山壁上竟然有一道細長的門。
說門其實也不是門。是兩座筆直陡峭的山峰沒有連接上,而在中間形成了一道能夠供兩個人并排通過的縫隙。這大概就是險山中常見的一線天。只是這一處的一線天并沒有像別處一樣長滿了雜草,反而光禿禿的,看起來倒像是一條通往另一個方向的干凈平坦的小路。
墨硯心頭一跳,心中狐疑又期待,莫非這條路通向下山的路?
阿依的眼眸也是一閃。
墨硯拉緊阿依的手,帶著她無聲地向那一處走去。
阿依并沒有掙脫,她不是一個被人拉下手就害羞的姑娘,在這種未知的環境中還是兩個人離得近點更安全,萬一一不小心從哪里跳出來一個兇獸或者惡鬼什么的,兩個人一起跑能更安心些。
墨硯被阿依坐斷了一根肋骨,雖然他不是個受了傷就磨磨唧唧的男人,對這點小傷完全不當一回事,也沒有覺得特別疼,不過還是配合著阿依的步速兩人走得都不快。
二人慢吞吞地來到并不算狹窄的一線天洞口,卻隱隱地聽到里面傳來細細的流水聲。阿依和墨硯對視了一眼,墨硯捏著她的小手邁過一線天,并不長,走幾步就到了,然而眼前的景致讓兩人再次眉角抽了抽,不約而同地在心里感嘆,這山谷的主人還真是會選好位置好風水啊!
這里并非是下山的道路,而是同樣由四面峭壁圍成的一座不大也不小的山谷。
山谷里已經被半人多高的雜草覆蓋,但是依稀可以看出當年主人尚在時這里被劃分得很整齊。正對面的山壁上,數道水流輕緩的山溪自頂端傾瀉而下,淅淅瀝瀝,水聲潺潺,在山壁的最底端形成了一片天然的水潭。
山谷的右邊是一片小小的菜地,顯而易見那是菜地,因為尚且殘留的竹子做成的架子上還掛著幾根因為錯過了采收期已經干癟了的小菜瓜。山谷的左邊則是一片面積不小的藥田,阿依聞到了藥的味道,卻因為雜草太多了,光用眼睛看也不知道里面種植的是什么。
她扁了扁嘴唇,將眸光落在南側山壁下的角落里,那里面立著的是一座孤零零的已經斑駁得看不出本來面貌的秋千架。
“原來住在這里的人中必然有一個是女人,說不定是夫妻。”墨硯也注意到了那架雙人秋千,揚眉,開口說。
“墨大人,你為什么會知道?”阿依迷惑不解地揚起小臉。
“秋千么,只有女人才喜歡。”
阿依愣了愣,眨眨眼睛認真地說:“可是我就沒有很喜歡秋千。”事實上是她壓根就沒玩過秋千,濟世伯府里秦無憂好靜,秦無瑕更是不屑于玩那么瘋瘋癲癲的東西,所以兩人也沒有,阿依沒有機會去體會玩秋千的樂趣。
墨硯的眉角狠狠一抽,沒好氣地說:
“所以你來了軍營這么久,身份卻還是沒有被揭穿,你都不反省一下嗎,明明是個女人,又瘦又小,也沒怎么偽裝,為什么卻還能被那么多人誤認為是男人。”
“反省什么?”阿依越發迷惑不解。
墨硯再次眉角一抽,決定不再對牛彈琴。
阿依見他不愛回答,再次扁了扁嘴巴,又問:
“墨大人,你為什么只看了一架秋千就會知道這谷主人是一對夫妻?”
“能在這山谷里安一架秋千,那必是男人給女人做的,就算不是夫妻,至少也是愛侶。”
阿依歪頭想了一想,望著那架秋千,一顆芳心竟突然動了動,自言自語似的說:
“原來秋千是這么回事,將來也會有人給我做秋千么?”
墨硯聞言,不由得也跟著心里一動,半垂下去的眸子一閃,卻沒有言語。
不過阿依很快便將她心里忽然蹦出來的那一點旖旎情絲給丟開了,她本就不是一個心懷浪漫的姑娘,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環顧四周,金光璀璨地說:
“這山谷的主人好會選地方住,這么好的地方,若是把雜草清一清一定會很漂亮,而且藥田、花田、菜田、泉水和暖泉全齊了,就是住在這里過個上百年也一定很逍遙自在,我看著連我都想住在這里了。”
墨硯扁了扁嘴:“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那種寂寞,不出一個月你保準會瘋。”
“我最不怕寂寞了,墨大人,你不知道我嗎,我在遇上先生之前,可以連續半年不說一句話,所以我在人牙家那會兒才賣不出去。”
墨硯的眉角狠狠地抽了抽:“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阿依認真地點點頭,頓了頓,又將面前的景致重新掃視了一遍,歪頭想了想,接著又說,“不過現在大概不行了,我不放心先生,紫蘇大哥和芳憐大姐,大姑娘、逸少爺、俊少爺還有百仁堂,我要是住在這里說不定會想念他們。”
墨硯卻只把“先生”這兩個字聽進去了,心里不忿,冷冷地哼了一聲。
阿依又看了一會兒那些隨風飄動的雜草,忽然從小挎包里取出一只中等大小的藥包,邁開步子走到山谷的正中央,打開藥包,一把一把地將紙包里那些烏黑泛著銀色的粉末全部灑在長滿雜草的地面上。
“你在做什么?”墨硯驚詫地問。
“這是除草粉,很有效的,現在撒上,不出一天,雜草就會死光光,到時候就好收拾了。”
“你居然還有這種玩意兒?”墨硯覺得自己跟她在一起眉角抽搐的次數太多已經快變成毛病了。
“墨大人你不知道嗎,這種除草粉在百仁堂賣得相當好呢,連你們護國候府的園丁也從我這兒買回去除草。他還和我套近乎,讓我看在百仁堂和墨大人你們全家的交情上給他便宜點。不過先生說了,交情是交情,不能跟生意混為一談的。”
墨硯再次在阿依的滿眼不解下重重地冷哼一聲。
“墨大人,看來咱們要在這里住下了。”因為前院有大片龍爪花在,雜草并不是很多,長得也不高,阿依便將一包除草粉全撒在后院,拍拍手,仰頭看了看天。
“嗯。”墨硯亦抬頭看了看天色,已近黃昏,殘陽如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