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二章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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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之時,小乙拿著肉干來找阿依,那時阿依剛剛從樹林里如廁回來,本打算進入醫帳繼續去和藥童們把今日洗好的紗布整理完,小乙卻在醫帳門口截住她,笑著把手里的肉干重新塞進她手里:
“這是給依大夫的謝禮,依大夫怎么又給送回來了!”
“小乙哥你受那么重的傷,本就應該吃點好的,好不容易得了些肉干,你吃了才好得快。”阿依認真地說,又要給他塞回去。
小乙一躲,干裂的嘴唇上綻開了憨厚的笑容:
“我好得很,要不是依大夫你越過了高都頭給我治傷,我早就死了,哪還有命能活到現在,只不過是一包肉干,你可是救了我的命的。”
阿依推辭不過,無奈一笑,只得接了,說:“那我吃兩塊,剩下的給你留著。”
“你都吃了吧。”小乙哥大方地說。
阿依卻還是只挑出來兩塊,又將帕子遞還給他:
“我拿這兩塊最大的,剩下的給你。”
小乙見她死活不再要,只得接回來,憨厚地笑。
“小乙哥,你這帕子看起來有好些年頭了,很重要嗎?”從帕子上洗舊的花色來看至少有八九年了,這么舊的帕子還一直在用其中一定有故事。
小乙微怔,望著手里的帕子,臉刷地紅了,眼里掩飾不住幸福,靦腆地說:
“這是我娘子剛學針線的那一年給我繡的帕子。這么多年了一直沒舍得扔。”
“噯?”阿依眼眸亮了一亮,“若是小乙哥娘子知道你用這么重要的帕子包肉干,一定會生氣的。”
“我的命是你救的。我娘子若是知道我用她繡的帕子包肉干送你,一定會更高興!”
“小乙哥成親幾年了?”阿依眉眼彎彎地問。
“才兩年,不過我和娘子從小就認識了。”
“小乙哥的娘子漂亮嗎?”
“當然漂亮,我娘子可是我們村里最漂亮的!”一說起自己的心愛之人,就是連一貫靦腆的小乙亦兩眼放光,金光閃閃地說。
阿依的眼里漾過一抹好笑:“我聽小甲哥說,小乙哥你還有兒子?”
“嗯。一個大胖小子,可壯實了。生的時候可把我娘子折騰得夠嗆。”一提到自己兒子,小乙更是掩飾不住滿眼的驕傲與得意,眉飛色舞地說,“不過可惜。我兒子剛生我就出來打仗了。那該死的越夏國,我非要把他們打個屁滾尿流,讓他們滾回老家再也不敢來!現在我兒子已經五個月了,希望能趕在他抓周前回家去,我一直想給他買個撥浪鼓,本來想等他滿月時給他玩,現在看來只能等到周歲了。”
阿依望著他那比白日里的陽光還要燦爛的眼神,心里一動,勾起唇角說:
“小乙哥你一定能趕上你兒子抓周。你兒子也一定會以你這個上過戰場打過敵人的爹爹為傲。”
小乙被她說得不好意思,一張樸素的臉嘿嘿地笑著,仿佛開了一朵花一樣。憨厚地摸了摸后腦勺。
就在這時,軍中集合的號角嗚嗚地響起,阿依一愣,之前沒聽說今晚有戰事,難道是突然決定要去攻城的?
小乙卻已經一邊撒丫子往集合地跑,一邊對阿依道別。阿依急忙喊了一句:
“小乙哥,你要當心!”
小乙燦笑著沖她招招手。那憨厚樸實尚且泛著對家中妻兒眷戀牽掛的笑臉深深地鐫刻進阿依的心里,那笑臉她一輩子也忘不掉。
二更天,大軍向惠州城出發,確定無誤是要去夜襲了。
很快地,激烈的廝殺聲傳來,響亮得方圓百里之內都能聽到,瘋狂的、凜冽的、嘶吼的,那些聲音地動山搖地傳了過來,明明是熾熱的夏天,卻令人心驚膽寒。
戰鼓隆隆,響徹八方。
兩刻鐘后,陸續有傷員被送回來,守在醫帳里發呆的軍醫們開始忙碌起來。
今日的戰事似乎異常慘烈,傷兵的傷情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重。
短短半個時辰,阿依接治的十個人已經有七個人因為傷勢過重死去,一個一個血肉模糊,面目可怖,甚至連遺言都來不及說,便痛苦地斷氣了。
他們死在阿依面前,無論阿依的縫針技術再怎樣高超,無論她可以配制出什么樣的靈藥,她都救不活他們。
腦內一片空白,她像極了一尊被輸入了指令的人偶,一直在奮力地搶救搶救,重傷的人卻仍舊在一個一個地死去。
“依大夫!”小甲粗啞的嗓音帶著哭調自身后響起。
阿依心臟一緊,慌忙回過頭,小甲渾身浴血,蓬頭垢面,狼狽不堪,他已經哭成了淚人兒。阿依從來沒有覺得他這么瘦,瘦得站在那里像一根竹竿一樣,孤零零直挺挺,十分凄涼。
“救救小乙!”他哭著對她說,然而這一聲哀求卻與上次截然相反,底氣不足,語氣虛弱,沒有期待沒有激動,有的只有猶如一團灰霧般的蒼涼與絕望。
阿依的目光落在他身旁的擔架上,瞳仁劇烈地一縮,她已經認不出來擔架上躺著的是誰了,那個人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便是連頭發也被燙得只剩下一小縷,濕濕地黏在額頭上,身上的軍服仿佛融化了一般牢牢地貼在身體上,裸露在外面的皮膚全部脫皮,白花花的水泡破損一片,向外翻卷,就像長了一層白鱗一般讓人渾身發麻心生恐懼。
他渾身抽搐,正在不停地往外吐血,一直在吐,一直在吐,吐得身上衣服上鮮血淋漓。
全身被滾水燙傷以及從高處墜落重傷。阿依在第一眼時就看出來,她的腦子嗡地一聲,三步并兩步奔上前。小乙已經被放在地上,她跪在他身旁慌亂地叫道:
“小乙哥!小乙哥!”她的聲音不大,但卻破了音,醫帳里的大夫全都不由自主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又都搖搖頭在心里嘆息,她到底還是年輕心軟,做大夫的早晚都要經歷這樣的殘酷。
阿依的大腦一片空白。她已經蒙了。
小乙哥會變成這樣她完全沒有想到,因為之前他還在笑呵呵地跟她說話。眉飛色舞地跟她講他的娘子他的兒子,他還雄心勃勃地跟她說他要把越夏國打回老家去,讓他們再也不敢侵犯邊境,他還說想在他兒子周歲前回家鄉去給他的兒子買一只撥浪鼓。她還跟他說他一定可以趕回去的,她都說過了要他當心些……
然而一切的一切就在這里終結了,他傷得太重,已經只有出氣沒有進氣,她治不了,即使有再有效的傷藥她還是治不了。
她一動不動地跪在他面前,表情呆呆地望著他,她不敢去碰他,那些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被風吹一下都是難以承受的疼痛。她望著他雙眼緊閉。眼皮上同樣在脫皮,血紅薄薄的一層,仔細看仿佛都能隔著眼瞼看清楚眼球。他的嘴唇微微地蠕動起來。緩慢卻反反復復地蠕動著,阿依看清了他正在無聲地呢喃著:
“娘!娘子!寶兒!寶兒……娘子……娘……”
小乙很快便斷氣了,在阿依面前,阿依什么也沒做,甚至連替他搭脈都沒有。
眾軍醫都知道,以他的傷情能撐到活著回來已經很不容易。那樣的傷在從城墻上摔下來時就應該死去了。
小甲開始嗚咽,緊接著是抽噎。再然后是咬著手大哭。
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在兵營里,每天都會有人哭泣。
阿依呆呆地跪坐在地上,被抽走了靈魂的人偶一般蒼白呆滯。
這已經是第幾個了,在她面前被她眼睜睜地看著死去,無論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無論是她努力過的還是她束手無策的,他們最終還是死去了。
他們說作為大夫要習慣死亡,要習慣自己的無能為力,可她就是習慣不了,她的心里很難受很難受,一雙漆黑的眼珠如被風干了的濃墨一般,就快要龜裂了。
秦泊南看了她一眼,在心里無聲地嘆了口氣,悄然揮手示意小兵將小乙的遺體抬下去,又一個傷兵被抬進來,秦泊南伸手將阿依從地上拉起來,在她耳畔沉聲提醒:
“你還有下一個要治療。”
“是。”阿依輕淺地應了,仍舊凝著一雙琉璃球似的眼珠,卻默默地轉身,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繼續接治下一個傷兵。
這一次的夜襲以失敗告終,戰死五千,傷一萬。
阿依在聽到這些數字時恍惚間有種奇怪的感覺,五千人死去了,他們每一個人的死去對于他們的家庭和朋友來說都是一場悲傷,然而這五千個人放在一起,卻變成了一個讓人隨便聽聽就可以丟開忘卻的數字,好奇怪……
哀鴻遍野又在空地上開始了,連續四天的救治讓阿依疲憊不堪,如廁回來實在撐不住了,在一個僻靜的角落里蜷坐下來,呆了一呆,將頭深深地埋在雙膝間,良久,長長地嘆了口氣。
“不舒服嗎?”一個清悅的嗓音恍若泉水叮咚在面前響起。
阿依微怔,遲鈍了片刻,慢吞吞地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俊美如畫的臉龐,景澄正穿著他那套考究尊貴的緙絲蟒袍蹲在她面前,含笑看著她。
阿依怔了一怔,呆呆地問:“三公子,你怎么可以紆尊降貴地蹲下來?”
景澄沒想到她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并且還是用極呆板的語調傻乎乎地問出來的,忍俊不禁,撲哧一笑。
阿依聽見他的笑聲終于回過神來,霍地從地上蹦起來,驚慌失措本來想行福禮,蹲了一半卻想起來自己現在是男子,慌忙一揖到底:
“參見三公子!”
景澄笑得更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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