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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墨硯辦案十分有一套,也難怪他年紀輕輕就能坐上刑部侍郎的位置。
在將常寧伯府專事內院廚房里的所有人全部抓起來帶走后,還不到半個時辰,廚房管事趙大娘就全招了。阿依聽到這條消息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像墨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必是用了刑,不過就算不用刑,單是墨硯那張臉而言,若是他用他那張冷臉直勾勾地盯著,相信就算沒動刑,用不了半個時辰犯人也一定會招,因為墨硯的臉比大刑還要可怕。
真相很快便浮出水面,不過結果卻很出乎意料,廚房管事趙大娘交代,大半年前,三姨娘突然給了她銀子和一包粉末,因為沈雯喜歡喝湯,所以三姨娘交代她要將這些粉末每頓都放一些在沈雯的湯羹里。起初趙大娘心里害怕不敢答應,但三姨娘一再保證這不是毒藥,即使出了事也賴不到她頭上,又加高了報酬,因為沒有抵得住金錢的誘惑,所以她就開始聽三姨娘的吩咐做事,每日都在沈雯的湯里加入金剛石粉。因為本身心里也犯嘀咕,所以開始時只加了很少劑量,但過了許久后發現沈雯還活得好好的,于是時間久了抓多抓少也就不講究了。
三姨娘很快被收押審訊,又從她的屋子里搜到了還沒來得及交給趙大娘的金剛石粉,人證物證俱在,三姨娘即使想抵賴也抵賴不了,很快便招了。她將一切責任都推給了二姨娘,說是二姨娘指使她這么干的,是二姨娘逼著她讓她把這些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想法子下到沈雯的湯里,否則就要向大爺告發她與娘家表哥書信往來之事,迫不得已她只能照二姨娘的要求去做,但主謀并不是她,連金剛石粉也是從二姨娘手里拿來的,她頂多算是一個跑腿的幫兇、
二姨娘到案后卻異常鎮定,她說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是三姨娘誣陷她,還說關于金剛石的事是有一次娘家父親給她打了一只金剛石戒指被三姨娘看見了,覺得漂亮,就問了她許多,二人講著講著二姨娘就說到了當年轟動整個南湖城的金剛石粉殺人案,她當時只是當做奇聞講給三姨娘聽,本人并沒放在心上,之后沒過多久三姨娘以想打首飾給娘家妹妹為由,請二姨娘的父親幫忙經二姨娘的手買了幾顆金剛石,至少那些金剛石的去向,她就不知道了。
案子僵在這里,三姨娘人證物證俱在毫無疑問她是跑不掉了,但二姨娘,若她說的是真的,那她就是無辜的;若她在說謊,單單有三姨娘這個人證來指控她卻壓根定不了她的罪。
然而誰也不相信她是無辜的,特別是墨硯從錢萬才口得知當日那一盒點心并非是錢萬才特地買給沈雯的,而是錢萬才從外邊回來,二姨娘對他說大奶奶午胃口不好沒有吃東西,之后便拿出一盒點心說是從娘家帶回來的上好點心,讓錢萬才拿去給大奶奶讓大奶奶高興高興,當時錢萬才還覺得二姨娘很賢惠。
二姨娘對此的解釋是,因為大奶奶和大爺的誤會太多,她想撮合撮合,所以才請大爺去給大奶奶送點心,她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
三姨娘被關在牢里只等待判決,二姨娘卻重新回到常寧伯府,但想來有了嫌疑,她今后的日子也不好過。
阿依十分擔心沈雯的三個女兒,于是趁林太夫人傷心過度臥床將養的時候,她悄悄地將沈雯臨去前如何如何放心不下三個姐兒說了一遍,只是原原本本地復述出來,并沒有說其他的,但老太太卻已經有了主意,命自己的兒子兒媳親自上門,以瑩姐兒她們尚且年幼卻沒有母親照料為由,欲將三個孩子接到成國公府由曾外祖母照顧,用林太夫人的話就是她怎么著也能再活個十年,等到幾個姐兒都到了出閣的年紀,那時候若是林太夫人閉眼了,就再把她們送回常寧伯府。
錢夫人哪里肯讓自己的孫女住到曾外祖母家,就算是為了爭這口氣她也不可能答應,于是兩家在沈雯的謀殺案懸而未解的節骨眼上又鬧了起來,最后竟然鬧到了太后那里。
不過結果可想而知,惠妃娘娘的娘家成國公府與區區工部侍郎的常寧伯府,成國公府完勝。
當得知三位姐兒已經被允許可以暫時居住在成國公府時,阿依徹底放了心,第一時間去往沈雯的墓地告訴了她這個消息好讓她安心。
即使到最后鬧成了那樣,即使沈雯是被丈夫的妾室謀害死的,到最后她還是以原配的身份入了丈夫家的祖墳,并且牌位也被供入了錢家的祠堂,就連墓碑上寫著的也是“錢沈氏之墓”,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有。
女子從夫這種事阿依并不是第一天知道,但經歷過沈雯的事情再重新看這些,心里總是覺得有些惆悵。若是沈雯泉下有知,知道自己常年被姨娘下金剛石粉,又因為丈夫聽了姨娘的話,根本從來沒有在意過她的身體狀況地拿出了她根本不能吃的點心,以至于讓她最后大出血死去,死了以后卻還要冠著夫家的姓氏葬在夫家的祖墳里,也不知道現在的沈雯會是什么樣的心情。
……想到這里,她的腦海里忽然閃過了什么東西,但這抹光亮卻只是閃了一下便消失了。
“就知道你在這兒。”悅耳的嗓音隨著微風一同自身后傳來。
阿依一愣,狐疑地回過頭去,映入眼簾的卻是一襲紫衣,如詩如畫。
“墨大人,你來這里做什么?”她站起身來,驚詫地問。
“我路過。”墨硯昂著下巴,半點也不心虛地回答,頓了頓,又警告,“我雖然明白你對錢大奶奶很關心,但這里是常寧伯府的祖墳,你今后還是少來,那一家子的人不待見你,那一家子的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燈。”
“我知道,我就只是這次過來看看而已。”阿依偏過頭去,淡聲回答。
墨硯看了她一會兒,平聲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說著轉身,緩步向正前方停在大道上的一輛紫色馬車走去。
阿依頓了一頓,回過身重新對著沈雯的墓碑拜了三拜,又整理了一下放在墓碑前的那束野花,提起藥箱轉身,小跑著跟上墨硯。
馬車在林間大路上勻速行駛,阿依蜷坐在角落里半低著頭不肯說話,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墨硯目不轉睛地望了她良久,她也沒有抬頭,于是他開口說:
“你不知道嗎……”
“什么?”阿依一愣。
“你平時呆頭呆腦的樣子就已經夠難看了,你現在的表情比你呆頭呆腦的樣子還要難看。”
“我哪有呆頭呆腦,我只是在思考事情,我剛剛忽然覺得我好像忽略了什么,可是還沒想到是什么就被墨大人你打斷了。”
“是什么?”墨硯故意地問。
“不是說被墨大人你給打斷了忘記了嘛。”阿依扁著嘴回答,頓了頓,掀起車簾向外看了看,對他說,“大人,直接送我去秀春樓吧。”
“秀春樓?你去那里做什么?”墨硯眉頭一皺。
“去出診。”
“你知道秀春樓是什么地方嗎?”
“青樓。”
“知道你還……”
“我每次都走后門,而且也會把臉遮上,青樓里的人生了病男大夫都不愿意去看診,而我是女子,女子看女子,少了很多避諱,看起病來更容易。”
墨硯無言以對,他想說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不應該去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青樓里那些墮落的女人只會把她污染壞,然而他卻說不出口,因為他隱約明白身為醫者的她有著非常明確的自我堅持,這些堅持是任何人都無法破壞的。
墨硯雖然總是喜歡用盡各種方法去逗阿依生氣取樂,但他卻不愿去破壞她的堅持,并不是因為她或許會暴跳如雷,而是,他潛意識里不想讓她清澄耀目的光芒染上一絲晦暗的塵埃。
他喜歡她呆頭呆腦地閃閃發亮的樣子。
秀春樓。
明玉的臥室還是一如既往地熱鬧,青樓大白天客人很少,因此樓里的姑娘們有了更多的玩樂時間,一大群袒胸露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正在明玉的房間里吃著很珍稀的果子點心說笑玩鬧,見阿依進來,爭相跟她打招呼。
阿依起初對她們這么暴露的打扮和她們過于熱情的態度不太適應,但接觸久了也就習慣了。她今天是來給明玉針灸的,因為沈雯的事,她替明玉針灸的事也耽擱了,現在被放出來,自然要開始按療程施針。
明玉沒有和她們吃喝玩樂,而是懨懨地趴在床上,顰眉含笑望著她們,見阿依進來,忙要起身問好。阿依知道她身子不適,但卻很喜歡熱鬧,也沒責怪她不肯靜養,按她躺下,坐在床邊努力對周遭噪音充耳不聞,專心施針。天天來秀春樓,阿依發現她雙耳屏蔽噪音,屈指便能定神的能力漸長。
門嘭地被推開,體股癬痊愈又重新活過來了的小小從外面跳進來,沖著她大聲笑道:
“解頤大夫,我看見了!”RS(.92txt就愛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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