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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滿臟污的磚墻上依舊在滴答滴答地滴著水,在寂靜潮濕的地牢里顯得尤為響亮,然而在這響亮還有另外一種更為響亮的聲音,撲通撲通……
阿依睜大眼睛尋找了良久,才發現這居然是從自己胸腔里傳出來的心跳聲。
現在的情形有些奇怪,墨硯的手像抓著一顆球一樣在按著她的頭,將她的頭貼在他身上,準確地說是貼在他的腰側,因為他太高而她太矮小,他又沒有低下來,于是她的臉被他腰間的骨頭抵得硌得慌,大概是因為這姿勢太不舒服了,所以她的心臟也跳得很不舒服。
“墨大人,你的骨頭硌著我了,這樣呆著好難受。”她細聲細氣地說。
“……”墨硯呆了片刻,一把推開她的腦袋,莫名地有些尷尬,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惱火,僵直地轉過身,大步往外走。
“墨大人,你要走了?”阿依半跪在石床上,見狀急忙探出身子問。
“我不走難道還要陪你一起關著不成?”墨硯沒好氣地說,腳步未停。
又生氣了,這個人為什么總是在莫名其妙地生氣啊,明明剛剛她才稍微覺得他溫柔一點。
“墨大人……”她委委屈屈地喚了聲。
“干什么?”這次他在牢門前停住腳步,以為她遲鈍的大腦反應明白了想要說些什么,雖然還是沒有回頭,不過他的聲音卻稍稍緩和下來。
“大人明天還來嗎?”
“做什么?”
“帶些點心來好不好,這里的飯食好難吃。”阿依小聲說。
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股肉眼可見的火焰噌地從他的頭頂竄出來,燃燒得十分旺盛。
喀拉拉啦,牢門復又被關上,墨硯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阿依趴在石床上一頭霧水地瞪大眼睛,愕然。
墨硯冷著臉從大牢里出來,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不爽,可是那丫頭居然敢在那種時候那么沒神經地要求他給她帶點心,她做事都不看氣氛的嗎?!
“干嗎擺出這樣一張臉,你被開心姑娘討厭了?”林康湊到他面前,仔細觀察著他的黑臉,說,緊接著掐起嗓子學著阿依的聲音嗲聲嗲氣地道,“人家討厭墨大人,都是因為墨大人沒用才會害得人家被關進牢里,人家以后再也不要和墨大人說話了!”
墨硯眉角狠狠一抽:“她才不會像你這么惡心!”
“墨硯!”等在馬車上的楚元終于看見墨硯出來,一溜煙從車上竄下來。
“難得這個時辰你沒在青樓。”墨硯看了他一眼。
“我來探望解頤姑娘,她是被冤枉的,你什么時候把她放了?”
“若錢大奶奶是病故,需要過堂之后;若并非是因為疾病過世,則需要先找到真兇。”
“你那是什么說辭,打官腔?”楚元大為不滿。
“這是刑部辦案的程序。”墨硯淡淡地說著,一抬眼瞧見站在不遠處一襲青衣如芝如蘭的秦泊南,眸光霎時沉了下來。
“濟世伯要為雯姐驗尸,在那之前他要來問問開心姑娘雯姐生前的病情。”林康很聰明地覺察到他的心情不太好,離了他半步,笑著解釋。
“濟世伯不是一直在宮里嗎?”墨硯淡淡地問,他的淡漠代表著他很沒好氣。
“太后娘娘的鳳體已經沒有大礙,我已經告退出宮了,有勞墨大人親自來這牢里探望解頤。”秦泊南也不在意他的態度,含笑拱拱手。
一句“有勞”讓墨硯怎么想怎么覺得不自在,他樂意來看那丫頭,關秦泊南什么事啊還用你來道謝!
臉越發黑,墨硯冷聲道:
“只有半刻鐘,伯爺最好掐著點時辰。”
“多謝墨大人。”秦泊南有禮地說完,進去了。
楚元領著丫鬟就要跟上去,墨硯一把攔住他,在他帶的東西上掃了一眼,問:
“這些是給她帶的?”
在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后,墨硯又問:
“帶點心了嗎?”
楚元一愣,點點頭回答:“帶了,一品齋十八道點心我都帶了。”
墨硯就放他進去了。
“你竟然親自來了,若是被察院那幫小子知道了……”林康雙手抄在寬大的袍袖里,似笑非笑。
“知道了又如何,先前是我沒工夫,最近我可沒什么要緊事,也是時候該教教他們該怎么樣當一條好狗了。”墨硯冷哼一聲,轉身,揚長去了。
林康望著他的背影,搖頭輕嘆,哭笑不得地道:
“這小子,成天這么囂張,囂張了十幾年他也不怕被雷劈!”說罷與他相反往大牢的方向去了。
大牢里,牢頭正嘴角抽抽地看著楚元指揮眾丫鬟把牢房改造成豪華單人間,阿依抱著點心盒子蜷坐在鋪了錦被的石床上,呆呆地望著吆五喝的楚元,小聲說:
“安樂侯,這樣做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是他們冤枉你,你又在這里住不了幾天,就當是來玩了。”楚元很熱心地安慰,“你別怕,以你的醫術怎么可能會治死人嘛,常寧伯府那家子就愛鬧這些下三濫的,自己犯下的不僅不肯承認還誣陷別人,連我平常都不會這么卑鄙。若墨硯不用,我就直接進宮去跟皇上說,三皇子那邊也聽說這件事了,叫你不用擔心,安靜地呆兩天就沒事了。”
阿依愣愣地望著他,頓了頓,對著他粲然一笑:
“雖然安樂侯相信我的醫術相信得有些過頭,不過安樂侯這么相信我我還是很高興。”
楚元霎時有種被雷劈的感覺,莫名地,臉有些發燙,邁進門來的林康一掌糊在他的后腦勺: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懷春的少女?”
楚元回過神,惱羞成怒,一拳揮過去,于是兩個人就在陰暗潮濕的大牢里過起招來。
牢頭都快要吐血了,這兩位活祖宗,他們到底是到牢里來干什么的?!
早在阿依對著楚元粲然一笑的時候,一直立在她身旁當背景的秦泊南忽然伸出手將她的腦袋轉了一個方向。
“先生?”阿依迷惑地望著他。
秦泊南對著她迷惑的臉無言了半晌,緩緩地坐在她身旁,淡聲說:
“我已經說服了成國公可以為錢大奶奶驗尸。”
“可是常寧伯府那邊……”
“只要成國公同意,常寧伯府那邊也無可奈何。”
阿依知道秦泊南決定要驗尸,此行必是來詢問她沈雯生前的病況,凝眉想了想,低聲道:
“錢大奶奶是胃出血,這一點我可以斷定,服下柏葉湯后很快就連藥帶血一起吐出來了,出血得非常突然,并且出血量很不同尋常。先生過去也診過錢大奶奶的脾胃很弱,常常不易消化食物吧,所以她自己平常從來不吃太硬或太難以消化的東西,那一天我在去之前曾問過大奶奶的丫鬟如意,如意說那一天除了喝藥以外,大奶奶和往常一樣只吃些了軟爛的飲食,吃的也不多,也沒有磕碰導致外傷,現在想想,什么也沒做,忽然就胃出血了,的確有些不對勁。我用了針灸用了推拿,可是無論怎么樣血都止不住,她喝了許多柏葉湯,按理說若是普通的胃出血,柏葉湯喝下去以后出血很快就會減弱,然而那一天柏葉湯并沒有起太大的作用,因為胃里破裂的創口太大,我覺得只能是因為這樣。”
頓了頓,她繼續道:
“但是這不是非常奇怪嗎,女子胃出血的病例很少,錢大奶奶養尊處優,生活規律,飲食講究,極少飲酒,除非胃里有什么東西,否則以外在原因來看,造成她胃里出現大塊的傷口導致出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或許當真有什么東西也說不定。”秦泊南沉默了良久,淡淡地道。
“可是錢大奶奶的身體還算健康,除了有一些不容易消化這種小毛病,沒發現她有什么大病……”阿依心臟一凜,連忙說。
“這種事只有將胃打開,親眼看到才能知道。”秦泊南沉吟良久,淡聲道。
“什么?!你要將雯姐剖開,秦泊南,你的腦筋還清醒吧,我不管你為了醫術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但沈雯是我們成國公府的人,你想動刀驗尸,你以為我爺爺會答應嗎?”林康臉色很難看地道。
秦泊南也不言語,只是低著頭沉默。
阿依亦垂著頭沉默,凝眉陷入沉思。
楚元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一臉怒色的林康,總覺得氣氛忽然變得凝重起來。
“林公子,”阿依終于抬起頭來,雙眼漆黑地望著他,沉冷下面色,凝聲道,“錢大奶奶吐血而亡只會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因為胃里生病長出了什么東西,但這一般來講是不太可能的,若胃里當真長了什么到了足以撐破胃部導致大出血的地步,在那之前大奶奶絕不會還好好的,大夫們把脈也會早就發現到。所以我能猜測出的只有一種可能,或許是她的胃里被人放進了什么東西,也就是說,或許是她的日常飲食被放入了什么東西。”
林康心尖一顫,楚元愣了愣,連忙問:
“是被下了毒嗎?”RS(.92txt就愛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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