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小說旗
阿依本打算去院子里將老鼠放生,才踏出門,卻發現院內一個黑黑的東西正對著自己,因為今夜無星無月,廊檐下只有兩盞燈籠根本照不清,她放了老鼠隨后好奇地走近,也就在這時,淡淡的血腥味飄來,她心里咯噔一聲,覺得不對勁,然而此時的她已經提起手中燈籠向那東西照上去,于是一顆被亂蓬蓬的黑發覆蓋,眼球突出老大,表情猙獰,皮膚青紫,滿臉鮮血的人頭就映入眼簾!
對于尸體和內臟她已經克服了恐懼,也曾大著膽子將摘除的內臟泡在藥罐里,可單獨的一顆頭,還是月黑風高里一顆死狀恐怖的頭,那雙凄厲的眼珠在燈影里死死地瞪著她還是讓她的心靈受到很大的刺激,沒有尖叫出聲是因為尖叫已經被卡在喉嚨里……
臉色慘白如紙,她站在空蕩的停尸房里,外面亂成一團的衙差以及墨硯林康惱火的斥責聲她都覺得很遙遠,背對著門呆呆地站在棺材中間,蜷著頭,拼命安撫自己的情緒。
秦泊南記掛著她,只在外面看了一眼便走回來,望著她明明害怕卻努力忍耐的樣子,無奈地嘆了口氣,上前拉過她的身子,大手撫上她的鬢畔,輕輕安撫,含笑:
“嚇到了吧?”
阿依嘴唇發白發不出聲音,身體一直在發顫,無論她怎樣勉力克制,指尖依舊顫抖不停。秦泊南望著她如一朵在冷風中瑟瑟發抖的蘭花,可憐巴巴的,不禁伸手將她小小的身子摟在懷里。
“別怕!”他溫聲說。
這一刻,阿依只覺得全身的神經在一瞬間僵硬起來,身體仿佛變成了筆直的,然她的確是纖細柔弱地依靠在他的懷里,他的胸膛比想象中還要寬闊,那若幽蘭一般的清新淡雅明明很柔和對她來說卻極為激烈地沖進顫抖的血液里,讓一切沸騰了起來。就像是猛烈的風刮過,她的頭腦越發混沌不清,一片混亂之中,她唯記得自己加快的心跳呼應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咳咳!”干咳聲響起。
緊繃的神經似被彈了一下,阿依倏地從秦泊南懷里跳出來,才跳出來的一刻,她忽然有些后悔失去了他的溫度,卻又尷尬自己竟有這種想法,望過去,林康等人正用古怪的眼神看著她,而墨硯,大概是兇殺案發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的臉色很可怕,眼神似數九寒冬里的冰雪,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秦泊南手勾著阿依的腰,對墨硯淡淡道:
“我的推斷你都聽過了,再往后我也沒什么能做的,解頤受了驚嚇,我們先回去了。”
墨硯的臉色越發陰沉。
“不如去刑部喝杯茶吧,開心姑娘受了驚嚇,先喝口茶壓壓驚比較好!”
“我沒事,只是沒防備突然看見嚇了一跳,過會兒就好了!”阿依連忙說。
“開心姑娘,不要總是逞強。”林康輕嘆了口氣。
“茶不必了。”秦泊南斷然拒絕,淡道,“時辰不早了,諸位若無其他事,我們就先告辭了。”說著對阿依柔聲道,“走吧。”
阿依忙點頭,背起藥箱拿上冪蘺緊跟上他,兩人在門口向景澄施禮告別,徑自離開。
一陣靜默后,楚元忽然指著門外質問林康:
“他們什么關系?”
林康摸著下巴:“私生女吧……”
“你見過有那么對私生女的么?”楚元憤憤地啐道,“秦泊南這個偽君子,十幾年前頂著帝都第一公子的名頭成天招搖,之后又搖身一變成了什么‘妙手醫仙’到處炫耀,明明現在本侯才是帝都第一公子,他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紀竟然和我搶風頭!”
“我倒覺得他不用招搖也沒有炫耀,單看氣度你就輸了。”景澄笑道。
楚元被噎了一下,林康還在摸下巴,挑了挑眉:
“奇怪,帝都第一公子不是我嗎,什么時候成你了?”
楚元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滾!”
馬車刻意放慢速度行駛在幽深的街道上,阿依在喝下秦泊南遞給她的壓驚茶后便靠在引枕上沉沉地睡去,車廂內沒有點燈,此時天已破曉,車簾隔著鏤空的蘭花木刻漸漸地透進微光來,靜謐地照在她身上。秦泊南坐在對面,靜靜地望著她逐漸平穩的睡顏,目不轉睛地諦視了良久,一縷涼風自窗縫吹來,她似覺得冷,下意識縮緊肩膀。
頓了片刻,秦泊南忽然起身坐到她身旁,動作輕柔地拉起她的身子擁入懷中,溫暖的體溫驅走了寒冷,她安心下來,貓似的向他懷里拱了拱,愜意地舒展開身體,睡得更熟。
秦泊南低頭望著她的小臉,良久,唇角勾起,一笑湛然,溫煦如蘭。
馬車在側門緩緩停穩,門房小廝出來迎接,阿勛跳下馬車回過頭,震驚地看見秦泊南從車上下來,懷里抱著被用薄毯裹著還在熟睡的阿依。
“東、東家,解頤姑娘怎么了?”阿勛目瞪口呆。
“我給她喝了安神茶,無妨。”秦泊南淡淡說完,抱著阿依步入大門。
好在時辰尚早,路上下人并不多,就算有也被阿勛極有眼色地提前驅走了,平安無事地回到正房大院,葉媽媽帶領人迎接,見此情景,大吃一驚。一名身穿鵝黃色梅花竹葉刺繡鑲領對襟褙子,發挽流云髻,花容月貌的女子正等在花圃前,聽到腳步聲眉眼帶笑地回過身,下一秒,笑容卻結結實實地僵住了。
“婢妾給伯爺請安。”她勉強勾起唇角,屈了屈膝。
“一大早你怎么過來了,宣兒又有不適了?”秦泊南蹙眉。
“不是這事,因為宣兒的年歲也到了開蒙的時候,婢妾一直想找伯爺商量,伯爺這些天又時常出門,婢妾本想等伯爺起身后正好可以商談此事,沒想到伯爺昨晚就不在府里……”
“你先進去等等,”秦泊南淡聲打斷她,“我回來咱們再談。”說罷,抱著阿依向偏院去。
四姨娘絕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將宣兒的事推到次要位置,這是從沒有過的,僵硬著笑容回了句“是”,望著他如捧珍寶般小心翼翼地抱著那個卑賤的丫頭,只覺得異常刺眼,轉身,溫婉的表情霎時撂下來,鋒銳的杏眸里劃過黑云般的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