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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客棧原就不大,廚下正燒水煮面,片刻工夫,濃滾滾的骨頭湯香味便飄散出來。
葉冬葵一晚上沒怎么吃,肚子餓得慌,聞見這股味道,便不由自主地偏過頭去,往廚房的方向張望一眼,吸吸鼻子,臉上露出個苦笑。
“還不是陪我妹來嗎?”
當著平安的面,他不好在衛策面前倒那滿腔苦水,只得盡量簡略地道:“你曉得蘇家是已遷來府城的,大夫人最近身子不舒坦,在服藥,便讓我妹來給瞧瞧,現下用的那些美容物,是否會同湯藥起沖突。”
衛策登時將眉頭擰得更緊了。
又是為了蘇家的事……這都第幾回了?還能不能有個消停?
依著他的脾氣,若擱在平常,是必然要將葉連翹揪去一旁說些狠話的,最不濟也要腦殼上敲個爆栗讓她知道疼,今日卻是不便由著自己的性子行事,只沉聲“唔”了一聲,冷冷道:“那你們預備在府城住多久?要是我沒記錯,再過沒幾日,給縣城里那戶人家蓋新宅的活兒就要動工了,你可莫要誤了事。”
“還不知道呢。”
葉冬葵一攤手:“哪里曉得大夫人的事究竟麻不麻煩?她不開口,我們總不能主動嚷嚷著離開吧?不過我估摸著,可能也花不了太長的時間,那個活兒的事你別擔心,我心里有數,不會耽擱的。”
說到這兒,他便又問:“倒是你,怎么也來了府城,還正好同我們住了一間客棧?”
“為了公事。”
衛策簡短地答了一句:“恐怕我也得在府城逗留幾日,事情有點多,未必能分神照顧你們,你們自己需得當心。這地界兒不比咱們那小縣城,雖人多熱鬧,但也容易出岔子……”
“我知道,我知道。”
葉冬葵趕忙拍了拍胸口,氣勢昂揚道:“好歹我是個男人,出門在外,照料我妹子是應分的,衛策哥你只管忙你自己的,回頭說不定,咱還能一塊兒回去呢!”
“那行。”
衛策應道,回身沖葉連翹和平安點了點頭,便又轉頭上了樓,從頭到尾,竟是一句話也沒和葉連翹說。
這人的性格原本有些古怪,認識的時間長了,葉連翹也漸漸習慣起來,便沒往心里去,朝他的背影看了一眼,碰巧那小伙計端了面來,她就拉著平安在桌邊坐下了,同葉冬葵瞎扯些無關緊要的閑話,陪他吃完面,也便上樓歇下。
一夜無話,翌日一大早,約莫辰時正,昨天領著葉連翹兄妹倆來府城的那個男人又來到了客棧,見葉連翹和平安兩個已收拾停當,便沒二話,帶她們徑直往蘇府而去,葉冬葵不好跟著,便唯有留在了客棧中。
蘇家是清南縣的望族,沒遷來府城之前,住的便是城中最大最氣派的宅子,如今家中有人做官,雖不可太過奢華,但那府邸也是極講究的,處處透著古樸厚重之感,樹木蔭蔭花草繁盛,一汪活泉分出好幾支,從前院一直蜿蜒到宅子的最深處,人在其中行走,入耳皆是流水淙淙之聲,將那初秋的暑熱減去不少。
男人將葉連翹和平安領進門,另換過一個丫頭,將她二人引入內宅之中,蘇大夫人自然知道她們要來,早早地已經將自己收拾得神清氣爽,聽見門響,立刻回頭,笑瞇瞇道:“是連翹來了?這次真是給你添麻煩了,一路上很辛苦吧,我這心里頭還真是有點過意不去呢!”
原來您也知道是給人添麻煩了?我怎么就沒瞧出來您有那“過意不去”的意思?
葉連翹忍不住在心中嘀咕,先沖她行了禮,然后便也露出一臉笑容:“大夫人是松年堂的東家,也是光顧過我那美容生意的客人,怎么說這一趟都是我該來的。我是小輩,這又是我該做的事,您實在不必跟我客氣。”
“聽聽,我說什么來著?”
蘇大夫人愈加喜上眉梢,轉頭對身畔的丫頭笑道:“這孩子就是懂事,怨不得我頭回見著就覺投緣。小小年紀便是一身的本事,模樣生得也伶俐,莫說是那清南縣,在咱們這府城,照樣打著燈籠也難找哩!”
說著便急喚葉連翹去她身邊坐,又催著人去沏茶來,和顏悅色將葉連翹的手一拉:“我這回叫你來,固然是有些事要麻煩你,卻也存著讓你出來松快兩天的意思,小姑娘家,成天在那藥鋪子里窩著,中藥味雖好,但也架不住成天聞,還不把你給熏壞了?我看啊,你索性就在府城踏實玩幾日,我讓人領著你四處逛逛?還有平安姑娘也是一樣,上回咱們在松年堂已然見過了,可千萬別拘禮,該怎么著就怎么著,啊?”
嗯,敢情兒還得謝謝您是吧?
葉連翹沒心情與她扯這些閑篇,抿唇道:“我既然來了,那肯定是要幫您把事情解決妥當了才離開,不過,恐怕我也不能在城里逗留太久。一則松年堂里得做買賣,離了我,給人瞧毛病的事便辦不成,二則,我從沒有來過府城,我爹不放心,這回是讓我家哥哥陪著我一塊兒來的,不兩日他便有個活兒得立即去做,所以……對了,大夫人還是先和我說說,這段日子您究竟哪里不舒坦,服的是些什么藥?”
蘇大夫人聞言,臉色就變了一變,微微抬了抬下巴:“哦,也是呢,你一個姑娘家,來府城原就有些不方便,怪我,這事兒想得不周到了。”
她有些懨懨地擺了擺手:“唉,說起我那毛病,反正年年到了季節交替時,必然得來一回,吃的藥來來去去也都是那些,我早習慣了。”
回身見使女送了茶進來,她唇邊又浮出一抹笑容:“先不說這個,聽說你們這些個慣常擺弄藥材的,鼻子和舌頭都特別靈,你難得來一趟,嘗嘗我這兒今年買的新茶,要是喜歡,回頭帶回去一些,我吃著,嫌它味兒有些淡了。”
葉連翹委實不喜歡蘇大夫人這兜來兜去不入正題的說話方式,然而眼下在人家的地盤兒,也容不得她置喙,只好依言將茶盅端了來,抿了一小口:“我對茶真是一竅不通,在家時,家里人都是吃雜茶的,甚么芝麻鹽筍都往茶湯里擱,這清茶喝得不多,好似……是淡了些。”
“你看,我就知道你同我口味差不多。”
蘇大夫人撫掌而笑:“行,我記住了,你愛吃雜茶,等明**再來,我便讓人準備下。”又抓了一把果子往她手里塞。
葉連翹口中連稱“不用那么麻煩”,實在不耐煩同她話里話外逛花園,一個沒忍住,再一次問道:“不若大夫人將最近吃的藥拿來與我瞧瞧?”
“嘖,這孩子真是急性子。”
蘇大夫人半嗔半喜地睨她一眼,倒也沒再顧左右而言他,回身吩咐了幾句,一個使女便出了門,少頃,捧著幾個鼓鼓囊囊的藥包返回,一股腦兒地擱在了葉連翹面前。
葉連翹簡直等不得,抬頭對蘇大夫人一笑,立刻動手將藥包一一地拆開來,撿起一樣樣藥材送到鼻間細細嗅聞。
蘇大夫人在旁邊可沒閑著,嘆息著感慨:“其實說穿了,我這也不是甚么大毛病,和上次回清南縣的情況差不多,就是每每到了這夏秋之交,身上就覺沒力氣,人也精神,連出個門都嫌麻煩,只愿意在家里呆著。郎中給開了這些藥,說是能潤燥清補,到底有沒有效,我自個兒也不清楚,反正,過了這段日子,等天氣涼一些,我也就好了。”
“嗯。”
葉連翹應了一聲,注意力仍在那些藥材上頭。
這幾包藥,其中所用的中藥材她認得不全,只辨識出幾種常見的,譬如茯苓、百合、桔梗、蓮子之類,的確都以益氣潤肺為主,便知那蘇大夫人所言非虛,稍加思索,便抬頭道:“早前我便同您說過,我在藥材上頭并不精通,粗略看了一下,您這些的確都是清補的良藥,多數都很溫和,一般而言,不會與外用的美容物品產生任何沖突,所以您不必擔心。不過,我聽您的意思,應當是到了這夏秋之交,身體便會格外弱一些,皮膚也可能會因此而受影響,在護膚品方面,適當做些調整也使得。”
“哦,真的?”蘇大夫人歪了歪頭,一臉興致高昂的模樣,“這么說,你又有新的好東西要給我用了?我都聽見說了,你如今連那種內服的美容丸藥也做了出來,在清南縣賣的那叫一個火爆,不知你可有給我帶來一些?”
“嗯,臨出門之前,想著您或許也想試試,便帶來了一些,另外還有些適合秋冬使用的膏子和面膜之類,回頭我一樣樣說給您聽。”
葉連翹頷首一笑,沒忘記補上一句:“您放心,這回我帶來的美容物事,都沒有添加酒,應是不會再出現上回的情況了。”
誰料,聽了這句話,蘇大夫人的臉色便立刻沉了下來。
“連翹,我也不瞞你,這次我讓你來,另外還有一事想讓你幫忙。”
她抬頭示意使女們都出去,又笑瞇瞇地望向平安:“平安姑娘也先去院子里轉轉吧?”待屋子里只剩下她與葉連翹兩人,她便站起身,走到梳妝臺邊,親手將一個匣子捧了過來。
“這個匣子,連翹你該是認得吧?”
葉連翹定睛一看,登時張了張嘴。
怎么會不認得,這不就是……幾個月之前,蘇時煥讓葉冬葵幫忙做的那個三層的妝奩匣子嗎?彼時蘇時煥正是將這匣子當成禮物送給了蘇大夫人,現在又把這東西拿出來做什么?
“煥哥兒是個孝順孩子,巴巴兒地將這妝奩匣子送了我,還細心地在里頭放了香袋。”
蘇大夫人兀自笑著,眼睛里卻是一片淡漠:“連翹你聞聞,都過了這好幾個月了,那香味還沒散呢,這可真是好東西呢,是不是?”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