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道:“你們都出去吧,這里不用你們服侍了。”她卻自己留了下來,執了茶壺蓄水。
陳湘如不緊不慢地道:“三弟聽說過長樂坊嗎?”
趙珍兒接過話,驚問:“范陽長樂坊,給兵部織軍布、制軍服的?”
她想說:是我開的。又怕嚇著他們,遲疑片刻,就變成了這樣:“那是我……與人開的,我卻占了大頭。”
一落音,陳相貴眸子里全是愕然。
趙珍兒則吃驚地喊了聲“天啦!”
“這么多年,我只到過一次范陽,可短短幾年,老金、劉管事、王師傅等人卻將那邊打理那么好,其規模已不亞于陳記。
不瞞三弟,在用人上,我大方、闊綽,正因如此,他們才能如此盡心盡力,只要打消了他們的后顧之憂,他們才會用心幫扶。
三弟,有時候不可以輕看這些老仆,他們會給你打造一個更繁華的陳記。
你要用他們,就得恩威并濟。
今日,你給他們二千兩銀子的他日他們就能給你賺二萬兩,甚至二十萬兩。
作為當家人,不僅要有對生意的敏銳眼光,更要會看人、識人、用人,只要人用好了,便可事半功倍。
這些該花的錢還得花,因為他們是你最要倚重的人,就得善待他們。”
王婆子笑了一下,看著似乎呆住了陳相貴與趙珍兒,道:“三爺、三奶奶,長樂坊的金爺,就得了一座范陽城內一座帶臨街鋪面的四合院,家里也有下人、婆子,在外頭,人家也都喚金爺、金太太。那可是風光得很呢!可老金辦差也用心,從不多拿東家的銀錢,忠心耿耿,否則夫人哪能如此放心呢。”
陳相貴夫婦早前還不快,覺得陳湘如著實大方,明明知道陳相貴不贊同,還是堅持這么做,這會子聽陳湘如一說,陳相貴竟有些佩服起來。
“大姐,那……你在長樂坊占了多少?”
“他日我若離開江寧回北方與你大姐夫相聚,我只要長樂布莊、繡莊,織布房、染布房我一概不要,早前是準備留給你們的,現在我想留給二弟。你們倆不會有意見吧?”
就是他現在這當家人的位置,還是陳相富謙讓力推的。
陳湘如身為長姐,對他們幾個弟弟也算寬厚,早前還幫趙珍兒開了繡莊。
陳相貴道:“大姐做主,我哪敢有意見?”
陳湘如抿了口茶,“自家姐弟,就得團結一心,無論心里有多大的結,都要坦誠布公地講出來,不可讓一個小結變成一個大結。
今兒說到這事,我就得說你了。
你行事沉穩、夠用心,但看人待物上不及二弟圓滑,三弟,這也是你要學的。”
她一抬手,王婆子退出偏廳。
陳相貴還陰沉著臉,一下子給下人就打賞了近萬兩銀子的東西,想想就覺得不舍。
陳湘如繼續道:“你再回頭看一件事,趙大管家也好,二管家也好,他們得了賞,可他們到底是陳家的下人,忘了大周律例么?下人的財物也是主家的,他們也不過是替你保管財物,依舊是下人,依舊是管家……”
陳相貴似明白過來,看著陳湘如的眸光有了異樣,他何必糾結給出去的那些東西,那東西還是他的,不過是讓這些管家、管事的保管著而已,因為他們原就是陳家的下人。
陳湘如笑了一下,“看你是明白了。”
趙文敬在陳家大院讀書時,就不止一次地說過“如表妹非尋常女子”,現在陳相貴信了,她行事的風格不同,手法也不同,但正因為這樣,那些管事都愿意聽她的,不因她是女子就輕視,而這種狀況在江寧府體現不出來,在范陽,下面的人快對她敬若神明了。
趙珍兒面露愧色:“大姐說的自有道理,三爺,我們聽大姐的就是。”
陳相貴接了盒子。
陳湘如道:“東河鎮新街建好了,你到時候也到官府辦了房契,該給族人的得給,該賞管事們的也得賞。”
陳相貴道:“我省得了。”他站起身,抱拳道:“大姐,顏料室沒顏料了,我得去配顏料。”
“天兒熱,讓大廚房送了冰塊進顏料室,你照著我教你的配,第一次得慢慢來,多配幾回你就熟絡了。”
趙珍兒又喚了巧兒跟著。
王婆子回了偏廳服侍茶水。
趙珍兒道:“六老太爺家的兩個孫兒、孫媳,又有其他相字輩的人前來拜訪,想跟去陳家灣,這原是族里的事,我哪里懂得。”
“別說是你,就是我也不管這事的,相貴心里有數,為甚要分支,不就在因為那些族人狼子野心,其實有這厚道的八戶跟去就成了。現在來的,哪個不是心頭有計算,這樣的人跟去,他日還能放心么?
早前跟前的八戶,在族里原無依仗,又老實本分的人。
今兒來瞧你的這幾個,哪個上頭沒有難纏的主兒。”
一句話:陳湘如不同意。
陳湘如不同意,陳相貴肯定是要聽陳湘如的話。
這也難怪,陳湘如對兩個弟弟如此寬厚,行事也公道,范陽長樂坊原不是祖上留下的,原是陳湘如自己開辦起來的,卻說要留給陳相富,就是早前原也是打算留給陳相貴的。
不管怎樣,那都是一筆極大的家業。
趙珍兒掃了一下屋里,“怎沒見著慕容大嫂?”
陳湘如笑道:“她呀,忙著當紅娘呢!說是江南的姑娘多,要給軍中的武官們尋媳婦。這不,昨兒就說陳家大院有幾個姑娘不錯……”
王婆子立時來了興致,“三奶奶,花木房花婆子手頭有個叫芍藥的,長得還真水靈。”
陳湘如指著她道:“她是想給她二小子尋媳婦。”
王婆子賠了個笑臉,“還請三奶奶幫個忙,幫我二小子尋個媳婦。”
她的次子二十多歲了,早該尋媳婦了,偏她因是寡婦,年輕時候又有些輕浮,不然早到陳家大院當差了,要不是早前老夫人讓她照顧陳湘娟兩年,怕是她的大小子也娶不上女人,王保的女人還是王婆子花了銀子買回來的。
趙珍兒面露難色,芍藥長得好,她是有印象的。
陳湘如道:“芍藥人太精明,就挑個老實些的許給你二小子。”
王婆子笑得如一朵盛開的葵花,矮身道:“請夫人幫他指一個。”
陳湘如啐罵了一句,“這個順竿爬的。”
王婆子又討好,又叫苦地道:“夫人,我二小子都二十五了,我怎能不著急呢。”
“就從我陪嫁莊子上挑個姑娘,年紀在十五歲以上的,先調過來使喚一陣子,磨練磨練就成了,先說好了,得把實話告訴她家里人,人家愿意了,你才能調來。”
指配的雖是奴婢,總從她從外頭買回來的好。
王婆子看她大兒媳是怎么看怎么不順眼,有時候瞧著瞧著,她就想大罵,要不是瞧著大兒媳給她生了個孫兒,王婆子更沒好臉色。
陳湘如道:“這次去范陽,想著你大姐夫原在北方,我便在那邊置了田莊、店鋪。”
她垂眸看著自己的肚子,孩子們近來動得更頻繁了,雖然很辛苦,可她覺得很幸福。
王婆子道:“三奶奶,原本慕容夫人都不許夫人回江南,可夫人著實不放心家里,這才回來的。”
陳湘如笑道:“等你們這里好了,我就帶著兩個孩兒去范陽長住,這樣見到周八也容易些。”
趙珍兒想到自己,昨晚柳婆子又與她說嫡子的事,還讓她盡早懷上,得生個嫡子才好,各大戶人家的嫡母都是這樣的,為了保住地位,都會早早生下一個嫡子。
粗使丫頭站在門外稟道:“夫人,喬知縣太太求見。”
鄰縣喬知縣,是早前與陳相和訂親的喬**家,說的是喬知縣的庶長女。
陳湘如沉吟道:“請她進來。”
喬太太約有三十來歲,眉目清麗,笑時左頰就露出一枚酒窩,甜美動人。
福身行禮后,在一邊的貴妃椅上坐下。
喬太太長長地輕嘆一聲:“周夫人,這可如何是好,我家大**不小了,該是該出閣的,可那陳相和……唉……”
趙珍兒垂著頭,想了片刻,道:“喬太太,陳相和被過繼到南陳、陳將宜名下為子了。若要商議親事,你……是不是該把去陳家莊?”
喬太太審視著趙珍兒,知她是嫡妻,又嘆了一聲,“三奶奶,陳家老夫人在世時,是將我家大**與陳家公子訂的親。現在陳相和不是陳家大院的公子,這門親事自不作數,可喬、陳兩家的親事不能作罷。”
兩家的親事依舊,但早前所訂的陳相和卻不成了。
陳相和迫害嫡子,被逐出陳家大院,就得了八十畝良田,還有他的親娘帶著繼父過來投奔,這日子一聽就讓人頭疼。
可陳相和干的這樁混賬事,在早前喬知縣也參與了的,還幫陳相和等人出了主意,早前喬太太甚至說過,要是陳相和成功,就把她的嫡女嫁給陳相和,是要換人的。
陳湘如道:“我三弟已經成親娶有賢妻,我二弟嘛……”
喬太太笑著道:“聽說陳二爺受了傷,去了京城?”R1152(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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