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瑩帶著攝像師大哥跟隨著顧蕓初走進工地時，房屋質檢的大部分工作人員正堵在工地倉庫門口。這會兒倉庫鐵門緊閉，墻壁上大大的書寫著“倉庫重地，閑人免進”八個大字。一個大塊頭正牽著一條狼狗，守在倉庫門口，死活不愿意開門讓人進去。
顧蕓初自然認得眼前這個大塊頭，說起來這人還是她給找來的呢。大塊頭姓李，單名一個翰，不過附近所有人總喜歡叫他二憨。只因李翰做什么事總是一根筋，一板一眼的，也不懂得變通。在李翰的世界里，只有黑跟白，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這樣的人，在別的崗位或許不行，守倉庫什么的還是蠻不錯的。當然，前提你給交代清楚具體操作流程：每次工地所需的原材料，主要也就是鋼材，都是專人簽字領取。
李援朝也不曉得從哪里弄了塊腰牌，還一分為，讓二憨認牌簽字發放鋼材。顧蕓初甚至有點懷疑，自家李叔是不是什么諜戰戲看多了，搞得跟地下工作者接頭似的。話說這會兒還沒到《潛伏》，最多《還豬》熱才過去。
就因為李援朝這么一折騰，搞得二憨這個死腦筋直接將房屋質檢的工作人員給堵在了倉庫門口。
“不行！沒有牌子，不開門！”李二憨連連搖著頭，腳下那條被鐵鏈緊緊鎖住的黑灰色的狼狗正低俯著身子，嘶牙裂齒地低吼著。
“干什么？！干什么？！”帶頭的是質監局的副局長，姓毛。毛副局盡管有些害怕李二憨身旁那只狼狗，可平日里打慣官腔的他還是習慣性地先聲奪人，“小子，你想暴力抵抗執法檢查不成？”
“沒有牌子，不能開門！”李二憨依舊嚴格執行李援朝給他制定的工作要求。
“……”毛副局身后的一個剛進單位沒多久的新同事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一旁負責帶他的老前輩，壓低了嗓門悄悄問，“那小子該不是傻的吧。”
“誰知道。”老前輩這會兒有點點心不在焉。
“二憨，把倉庫門打開。讓他們看看！”匆匆趕過來的何老開口說道。
“不行！沒有牌子，不能開門！”
“拉開他！”毛副局來了火氣，只可惜還不等毛副局下令動手，顧蕓初便從天而降了。
“喲。這是干嘛？上演全武斗打架么？”顧蕓初笑嘻嘻地問道。顧蕓初一點兒都擔心存放在倉庫里這些個鋼材被檢查出真的有問題，除非拿到最專門的機構去檢查，光憑肉眼根本就看不出這些鋼材跟目前常用的那些建筑鋼材有什么區別。
“檢查！”毛副局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異樣。初云建筑集團目前實際當家人是個未滿十八周歲的孩子，這事他也是最近才聽說。最初聽到這事時，毛副局根本沒把顧蕓初當回事，在他看來不過是個還在讀書的奶娃子，更何況還是個丫頭片子，無非就是有個老爹，老爹現在翹了辮子，作為女兒就繼承了這么一大筆錢。有了這么一家建筑公司。一個還在上學讀書的丫頭片子能干啥呀？
可今兒第一次照面，毛副局這心里就很是震驚。眼前這個人，雖說還一臉的稚嫩，可那眼睛，那神情。實在不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檢查什么？”
“我們接到舉報，說貴公司建造的珠寶城四號商務樓偷工減料，用的全是廢棄劣質鋼材。”
“哦。所以今兒毛副局就帶著手下過來突擊檢查了？”顧蕓初點了點頭，“確實應該檢查。”
“二憨，看好你那只黑虎，把倉庫門打開！”
毛副局暗暗松了口氣，突然覺得自己剛才完全多心了。再怎么說眼前這丫頭還是個未成年的小丫頭。李二憨有點不樂意。慢吞吞地從懷里掏出鑰匙。倉庫的卷閘門慢慢地升了起來。
乘著倉庫門打開的間隙，顧蕓初突然笑嘻嘻地問道：“毛局，福滿樓的大閘蟹好吃么？我們家小團子跟小圓子最喜歡吃螃蟹了。”
“還行吧，就是瘦了點。要是等到農歷九十月，這陽澄……”毛副局的話才說了一半，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說漏了嘴。原本古銅色的臉一下子白了好多。
小。小丫頭是，是怎么知，知道……毛副局的神經立馬繃得緊緊的。大意啊，真的一點都不能大意啊。差點就上了這小丫頭片子的當了。
倉庫大門終于打開了。毛副局等人定睛一看，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倉庫里空空無一。別說鋼材了。連鋼渣子都沒有。鋼材呢？那些個劣質的廢棄的鋼材上哪里去了？不是說這段時間初蕓建設集團收了好幾噸的劣質廢棄鋼材么？
別說毛副局等人愣在了原地，就連李二憨跟何老幾個也傻了。現場其實也就顧蕓初跟團團知道事情的真相。鋼材還能去哪兒？之前顧蕓初沒讓團團跟自己一起下的士，除了保護團團這個年紀更小的未成年外，最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這批放在倉庫的廢料。團團乘著旁人不注意，偷偷從倉庫另一邊的小側門溜進倉庫，借助分解儀，將一倉庫廢銅爛鐵統統回收。然后再偷偷地推著分解儀溜出倉庫。
也虧著這分解儀不是很大，要不然還真不好辦了。其實要說這事，還真得多虧了李二憨。若不是他攔著，給團團足夠的時間，這么一大倉庫的廢料還真不好回收。
“小丫頭，你竟敢毀滅證據？”毛副局身后一個中年男子突然跳了出來，指著顧蕓初的鼻子，呵斥道。
“什么證據？”顧蕓初兩手一攤，很是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那些劣質鋼材哪里去了？”
“劣質鋼材？這位大叔，你是說黃總之前使詭計賣給初云的那兩批次劣質鋼材么？處理掉了。哎，這事我們也只能自認倒霉了，誰讓我們這邊沒長眼睛呢。就當花錢買個教訓唄。不過像這樣人品低劣的人是絕對沒辦法繼續合作下去的。您說是不是，張姐姐？”
“呃……”張瑩沒想到顧蕓初會突然回過頭問她這事。
“小丫頭，你以為你把那些個劣質廢棄鋼材轉移了，我們就找不到物證了？”中年大叔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那幢四號商務樓，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顧蕓初也笑了。可不是么，最大的物證不就在那里矗立著么。
黃胖子跟陸添恒很顯然已經調查得非常清楚了。按著初云建設幾個倉庫儲存的鋼材總量，最多也就是將三號樓建造起來。現在三號樓已經建造好了，四號樓也建造了一大半，就算之后從外省調運了兩批次的鋼材，最多也就只能蓋個四分之一的進度，那么剩下一大半的鋼材從哪里出？使用的不是那些個劣質廢棄鋼材是什么？
所以來時，毛副局幾個都了解了大致的情況。雖說匆匆檢查了一下四號商務樓，暫且也沒看出有什么明顯的質量問題，瞧著那些裸露在外的鋼材也沒什么問題。可這用廢棄劣質鋼材與優質鋼材混搭在一塊建造出來的房屋，這質量能好么？
“初云建造的房屋不可能存在任何質量問題！”對于自家建造的房屋質量，顧蕓初還是非常有信心的，“反正我說了，你們也不信。那就做個試驗唄。”
“做試驗？”毛副局疑惑地看向顧蕓初，想不通眼前這小妮子究竟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說話間，何冬生一臉深沉地走了過來。
“丫頭，你當真要做這個實驗？”團團已經將顧蕓初的計劃偷偷告訴了何冬生。正是因為知道了顧蕓初這個大膽的想法，何冬生才匆匆趕了過來。
“何老，人聯系上了？”
有專業建房的建筑隊，自然也有職業拆房的工程隊，而且還是非常專業爆破方式拆房子。
“聯是聯系上了，只是……”
“放心吧，何老。”顧蕓初不緊不慢地開口道，“如果初云建造的房子沒辦法抵擋住烈度八度以上的震動，這房子不要也罷！”
老家這邊并不在地震帶上。要說天災，臺風更勝于地震。而目前普遍房屋設防烈度是七度，也就是說至少可以承受烈度七度的地震。八度要求，明顯比國家標準更高一級。
“顧小姐，您是說您打算用連續爆破的方式模擬一場六七級左右的地震，以此來證明初云建造的四號商務樓沒有質量問題？”張瑩站在一旁很有耐性地聽顧蕓初與何老的交流，很快明白了顧蕓初的意思。
對此，張瑩不禁對顧蕓初這個小丫頭心生無盡的佩服。這膽兒未免也太大了吧。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初生牛犢不怕虎。
毛副局皺了皺眉，其實站在個人立場上，毛副局還是很同情初云的。初云建造的四號商務樓采用的是廢舊劣質鋼材這事昨兒在電視臺讓人給曝了光，這會兒正鬧得沸沸揚揚了。
話說回來，這么做，未嘗不是種轉機。當然，這也有前提：房子得挨得住才行。若是倒塌了，哪怕只是出現裂縫，初云可以說也玩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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