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好范、張兩家的幾人注意后續添菜和保溫等的雜事后,也不等大人來叫,我就帶著一直幫忙的兩個舅母和燕兒往大門另一邊的倉庫房走。
在門口看到倉庫房內大家都已經落座,我看了一眼這滿屋的熱鬧,對就要拉我一起進屋的小舅母笑道:“嘿嘿,我還要去換身衣服呢。”說著就指了指自己因為下廚而一直穿著的粗布舊衣服,然后才招呼已經一早就換過新衣的燕兒把兩個舅母帶到外婆她們那桌去坐了席。
今天家里喜慶,除了在廚房的我和兩個在新房工地上的哥哥,一家人都是中午飯一過,就換上了年后做出的新衣服了。
剛到進我如今和燕兒一起住著那屋,大哥和浩清哥兩個就推開糖作坊那側門,急火火跑了出來,嚇了我一跳。
“大哥你怎么,你們....”話沒說完,見兩人一身新衣,已經明白過來,了然一笑卻問道:“現在太陽還高呢,你們就讓裝修和砌圍墻的人都回去了?這可沒到你們平時定的時辰啊。”
浩清哥笑瞪著我,道:“就你嘴巴利害,明明再正常不過的事,被你一說,怎么聽怎么覺得我和你哥兩個像是有多能盤剝雇工似的。”
大哥倒他那么大反應,見我們兄妹又斗上了嘴,他已是習慣的笑道:“呵呵,爺爺中午交待了,說讓大家今天早些回去的。今天家里擺席,總不能咱們這么多人吃著飯,還讓幾十號工人在院子另一邊干活啊。而且如今工期也不趕了呢。”簡短的說了原因,就催了我快去換身衣服,見我進了門,兩人才是說笑著往開了席的倉庫房走去。
進屋就快速的換起了早準備好的衣服,邊給自己編小辮,邊想著剛才的談話:是啊,如今大圍墻已經快砌完了,訂做的窗戶也都裝上了,左右兩棟新房連墻都已經刮好了白灰,只用貼上青磚就行。
用不了三天,我家這工地上剩下的事情都能干完。而大伯家,應該也是四五天就能完工。
如今四月十八,卻是從年前起就滴雨未下,也不知道真正的雨季會不會向往年一樣在五月中旬就如期而來。
還余一月不到的時候,這新宅子里的那些隔墻該修的應該能修好,院中通往各處的磚石路也應該有時間鋪上,至于作坊里那些也打算鋪上的路,怕是時間上有些趕。但如果,如果雨季晚上些時日,那這些事都能辦好。
把最后一條小辮子綁上紅繩時,我忍不住:“唉。”的低嘆出聲,才是連銅鏡都沒想照一下的就出了屋門。
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建房子時倒是想雨水晚來,可就說自家那地里的莊稼,也不敢盼雨水晚來啊。
就算如今從上到下每匹山梁上都挖了兩個小山溏,可要是到了五六月還不下雨,或是直到七八月都等不到雨季,那今年這地方怕是要鬧旱災了。而那如今山箐里還充沛的山泉水,怕也是堅持不到明年雨季就得枯竭了。
而那些山小峰低的地方,沒有天然的山泉水可以指望,也不知道會慘成何樣了。怕是連那喝的水,都會成問題。真是讓我越想越是心驚,把早前想盼雨季晚上幾天的想法,早早的滅在了剛萌芽的幻想中。
進了正熱鬧的倉庫屋里,我就往左右擺了兩排各五桌的中間通道走,有村民開始一路打著招呼,我也邊叫人邊笑應著。
正跟著幾個老太太說著話的奶奶自然也是聽到動靜,抬眼看到了我正向她走過去,她在倉庫最里的左邊那桌笑站了起身,邊招手邊笑:“芽兒快過來,跟著奶奶和你外婆這中間坐,你外婆她們都說要等著你,咱們還沒開吃呢。”
也不管她是否聽得見,我邊笑應邊就快步走了過去,剛走到桌邊,右邊那桌上正跟著爺爺和里長等老輩子坐了一桌的宋老爺子就笑喊道:“喲,芽兒來了。一來就沒見你,問了你爺爺,才聽說你正在廚房里張羅這些席面。嘿嘿。”
見此,我也只得笑著乖乖走了過去,向他和在座的里長和幾個都認識的長輩一一問了好,只剩下那里長的女婿和宋老爺子的兒子我沒敢問好,而裝著孩子的樣子,有些無措的看著爺爺。直等爺爺介紹過后,我才是又乖乖的給兩人問了好。
里長女婿我確實沒見過,但宋老爺子家的兒子,卻是我年前當敗家女大采購時,在鋪子里遇到過很是關注打量了我的那個年輕男人。
我雖然時而聰明、時而很愚笨,但記憶力超好是最有保障的。所以這次,我走到桌前叫人時,發現他比前次更加關注打量起我的眼神時,就再沒敢大意,然后成功扮演了一個六七歲小孩子應該有的模樣。
從第一次遇見他時,就覺得他不是好糊弄的,他當初那打量我的眼神,依稀讓我有了些當年在食味居遇到羅爺那種心里發毛的感覺,但他那時時打量我的眼神,卻是跟羅爺有些不同的。他那打量里、和那咧嘴輕笑時,仿佛有些看不上眼什么的味道在其中。
雖然我目前還分析不出來,但是還是得起了十萬分的小心,就站在桌旁邊像孩子一樣。被長輩們表揚時,害羞、得意。被他像似隨意的問了兩個書里滿含哲理的典故時,也裝著像孩子一樣,回答出天真卻只是表像的答案。
站在桌邊被折騰了快有十分鐘,宋老爺子終于看著他那兒子笑罵道:“好了,運昌,怎么像回了家里考兩個小子一樣,芽兒才多大呢。”
一桌人由著這話題,都說笑起來。幾個老爺子也催著我快去吃飯,很是擔心我被餓著的樣子。
我也自此時才被解救下,如愿的得已回到了奶奶那桌去。坐在奶奶和外婆的中間,享受著若干個老太太的照顧,邊不時道謝,邊乖乖的吃起了豐盛卻鄉土味實足的晚餐。而那男人,初時還能感受到他傳過來若有若無的打量,但沒過多久,那道讓我內心緊張的打量目光就消失了。
在另一桌上,我那跟著舅母她們坐一起的幾個表兄妹吃飽飯坐不住時,因為高度緊張而只吃了個大半我也松了口氣。裝著小孩子好玩伴的樣子,只跟奶奶她們長輩打了個招呼,就把一伙孩子大聲招呼上,要去溜狗簍魚的玩耍去了。
其實我哪里有那么多閑功夫去玩鬧,如此這般,只是想給自己更加增加一點安全感而已。
帶著幾個大多都比我大的孩子出了倉庫門后,因為不少客人都是柯楠沒見過的老人,所以怕見了生人有些兇的柯楠嚇了人,也沒真敢把柯楠解了。只是帶著他們到下面房樓上取了魚桿、提上兩只小桶,就往大廚房那邊去。
到了廚房前,暫時無事在閑聊的幾人就恭敬的上來問安,我也沒給他們介紹,因不太認識而被統一叫做‘表少爺、表小姐’的幾個孩子,直接笑道:“倉庫那邊暫時都不用添菜,也沒什么事情,你們在灶房旁邊那屋里擺了吃上吧,時不時拿個人去看一看就行,現在時間也不早了。”
說完見幾人都應下了,我才是帶著孩子們往廚房旁沒砌墻的方向走,走了十幾米遠才想到一事,又停下腳轉頭,看到那正好從倉庫那頭添菜回來,剛走到廚房門口的范洪媳婦,我就問道:“對了范家嬸子,溫夫子他娘說是今天不過來,我走時讓誰得空就把飯菜送一份過去吧,不知送了沒有?”
那范洪家的被我問得一愣時,張老實家老太婆已經笑著從廚房趕出來了,恭敬的笑答道:“小姐您放心,已經送過去了的,翠花還在那邊照看著溫太太吃下了飯菜才回來的。”
說完時,看到她旁邊那緊張著低了頭的范洪家的,又看著我補充道:“小姐您吩咐時,范洪媳婦在另一邊灶房里看蒸菜的火,剛才我們送飯時,范洪媳婦添菜去了,她才是不知道這事。”說時臉上有些擔心的表情。
看到現在這一個緊張,一個擔心的兩人,和聽到說話聲已經從廚房屋內出來也一臉擔心的幾人,我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我自來都很是和藹也很是明理的,而且這也只是一次很平常的問個事,真是不知道她們這緊張擔心些什么,只得笑得更親切的道:“嗯,知道了。你們今天也辛苦了,快去吃飯吧。”說完就要離開,但還是補充道:“對了,蒸籠里還余下的那四碗蒸菜、一盤魚和灶臺上那盆干煸兔子,都是準備著讓你們自己開一桌時吃的。其它菜也都比照著倉庫那頭來,大鍋里的雞湯你們也自己找盆子盛出來吃,廚房菜準備得也多,什么不夠吃你就就自己添。”
說完時,就迎來了一陣——已經全排站在廚房門前的老少十人激動、欣喜的——夸張道謝。我強忍著內心的無奈,一臉可親的讓他們都快去張羅吃飯。
轉身后苦笑著在心里腹誹:唉,這什么世道呢。就是跟大家樣吃上頓一樣的飯菜,也需要這樣的陣勢?要是自己沒有補充交待上那么一句,那他們今天是準備吃什么?
雖然兩家人都來家里有些時日了,但我從開始就只當是家里請來了幫工一樣的看待兩家的身份,在現代時,家里果園里忙不過來就雇人幫忙,很是平常的事情。以前跟兩家人雖沒像今天一樣相處過,但平時讓他們幫忙做些什么時,自己也都像現代時一樣,很是客氣的。除了他們那恭敬的態度和語氣讓我有些不適應外,其它也就跟現代時一樣,沒什么別扭和不適應的。
可今天家里辦席又來了外人后,很多問題都明顯的顯現出來,也更加真實而明顯的感受到何為主奴的不同,讓我這個還保留著“普通現代人信條的古人”真是難以坦然適應。
雖說在現代時看的古裝劇夠多了,也不覺得電視里那些奴仆一味底聲下氣的有何不對,當看到電視電影里那些不把主子當回事的刁奴時,心里還會馬上給那家伙貼上‘壞人’的標簽。可如今,自己真成了個能使喚奴仆的古人,被奴仆們‘尊敬’時,看影視劇建立起來的那點等級觀念和優越感,立馬被自己這沒被遺忘的現代人道德觀念——汽化了。
如果天天都得面對著他們這種——夸張的‘尊敬’,那真就是一種折磨。除非,哪天把我腦里保留著的那點現代人觀念都折磨沒了,或是讓我麻木了,我可能就能像個真正的古人一樣,享受‘尊敬’了。
也沒有機會去深思、腹誹太多,就被一直等在旁邊或好奇、或羨慕、或崇拜、或心急的幾個孩子拉著,邊發問邊往沒有圍墻的缺口上跑了出去——釣魚。RS(就愛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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