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后，大雪封山。
南線的戰機穿梭在鋪天蓋地的雪片之中，些許旮旯處裹緊了厚實的冰塊，蒼茫的白色遮蓋了視野，若非信號還算穩定，他們怕是找不到返回營地的路了。
機身緩緩下墜，按照著預定的軌跡飛快地接近著山脈。
機頭微微昂起，機翼漸漸傾斜，落地的滑輪一把扣上了與山體脈絡相觸的位置，摩擦力瞬間增加，刨起冰雪無數，在一片飛濺的霜色中機子印刻下深痕，最終有驚無險地卡在了數枚巨型巖石之間。
“好險……”駕駛軍機的人員嚇得臉色慘白，他們長吁了一口氣，額角隱隱滲出冷汗，“下面結了不少冰，差點滑出軌道了。”
“按理來說，應該會滑出軌道。”另一人隱晦地跟同伴打了個眼色，“有云少校在，我們不需要考慮墜機的問題。”
“說的也是。”駕駛者緩緩說道，一手抹去額角的濕潤，“我們后頭還有兩架機子吧？有周大校在后面鎮著，應該也沒什么問題。”
正說話間，平地卷起一陣碩大的狂風，紛揚的雪片成逆時針狀地卷上了高空，推舉著一前一后兩架機子偏移的身體，以空氣的阻礙緩解了它們即將越軌的趨勢。
沉重的嘎吱聲在后方響》起，云默已經打開了機艙的窗戶直接從上頭跳下。
異能者和特種兵具是如此，大概是方便慣了。機子的艙門反倒是成了個擺設。人員陸續到齊，他們列好整齊的隊伍朝幸存者營地走去，一路上安靜得很。唯有風雪的聲音格外喧囂。
周嚴覷了云默一眼，只見她臉上依舊是那無波的表情，聯想到昨天收到的某些消息，他一時間有些摸不準云默的心思。不過，話說回來，云默的心思要能被摸得準，對方也不是云默了。
“云默。關于艾麗絲的事情……”周嚴試探性地開口，見她沒什么波瀾，便說出了后頭的話語。“你，是否需要防備？”
“無所謂。”云默的回答很自然，似乎真沒有把這事情放在心上，“如果艾麗絲確實有能力打造出別具一格的戰士。對她親近和友好遠遠勝過防備和冷淡。”
“更何況。她選擇以什么方式攬權、用什么手段掌握人心……都不是我該干涉的事情。”云默面無表情地說道，“無論她日后是不是站在我們的對立面，都不會影響我眼下的華夏立場。所以，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因為艾麗絲的原因而向往美帝。”
最隱晦的心思被點破，周嚴并沒有半分的尷尬，云默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說是百年一出也無不可。而眼下的華夏并沒有留得住她這個人才的實力，會擔憂她遠走他鄉的心思并非一種多余。
“但。我留在華夏，你也別指望艾麗絲會同我一起。”云默的聲音很淡。可在暴風雪中依舊清晰，“我們兩個，誰也不是誰的附屬品。世界上所謂的買一送一都是假象，所有的貴重物都是獨一無二的，物如此，人也如此。”
她的一番話，便斷了周嚴內心的念想。
招攬人才不是過錯，但若是人才并不是能用物質和情感招攬，那還是放棄為好，與其交惡，不如賣好，畢竟徐徐圖之，總好過一瞬間的關系惡化。
大隊沉寂了下來，并以不緊不慢的速度往山頂移去，當時間淌過十五六分鐘后，南線歸來的大隊終于融入了許久不見的幸存者營地，順便再度見到了北線不少還活著的面孔。
美帝的“領事者”布魯拉缺了一條胳膊、所謂的教授則被毀了大半邊的臉頰；英皇的掌事者早已死在戰場尸骨無存；法國的將軍被變異植物絞死在山林內，再也回不來了……
北線的戰域在諸國的勾心斗角中經歷了一次洗牌，在艾麗絲有意無意地縱容下，該死的死得差不多了，不該死的……也死了不少人。
只是，別指望智腦會對認同的人以外存在“同情”、“愛護”的情緒……
云默的視線掃過眾人的臉，隨后定格在了艾麗絲的臉上，后者展開美艷的笑弧望向她，燦爛猶如初生的旭日。
營地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怔楞地望著隱約間呈現對峙之勢的兩人，心下不知道多了幾個竅。
“巴夫曼的手術如何？”云默開門見山的一句話嚇壞了華夏眾人，這不擺明了告訴艾麗絲營地的軍人給云默傳遞消息么？
“很成功。”出乎意料的是，艾麗絲不見半分動容，依舊親昵如常地蹭到了云默的身邊，一手掛在了她的身上，“要去看看嗎？我把他放在營帳內，任何人不得靠近，初級的成品，自然要和最親近的人分享。”
“嗯。”云默撐開了艾麗絲的手臂，她一米七五的個子壓得她不舒服，像是氣勢上平白矮了一頭似的，她不反對艾麗絲的親近，只是在眾軍人面前，云默還是習慣于保持嚴肅的樣子。
營帳掀起了一個角，云默抖落身上的雪漬進入其中，而艾麗絲緊隨其后，在進入帳子前突然對營地內的眾人說道：“你們……不忙么？”
頓時，眾人立刻恍然大悟地整頓起物資，該干嘛干嘛去了。
“肖哥，咋回事兒？”田宏義湊了上去，后頭帶著跟云默一樣陰沉沉的秦傾桐，他回身拍了拍孩子的腦袋，說道，“巴夫曼怎么了？什么叫做放在營帳內？”
“那個艾麗絲……”肖琛別了別嘴，低聲道，“據說有讓巴夫曼重新站起來、回到戰場的能力。”
“唉？”田宏義頓時吃驚了，暗暗想著難道對方也有“生機”一類的異能，可是，對方已經是高端大氣上檔次的三系異能者了，難不成還得再多出一系？那特么還是個人么？
“放心，跟你不一樣。”肖琛拍了拍田宏義的肩膀，詳細地說道，“她給巴夫曼做了一個手術，據說以機械為肢體……那特么是機器人么？然后，昨兒個動手術，做了足足兩個鐘頭，完工后還不準人探望，德邦的那班子人快要急瘋了。”
“唉，肖哥你也不知道里頭是個什么狀況嗎？”田宏義有些吃驚，“我還以為按你這性子早沖進去了。”
“小爺倒是想……”肖琛回頭瞅了眼“從屬官”狀態的特種兵，苦笑道，“但小爺干不翻艾麗絲，更干不翻云默……小爺連后頭那位叔都拗不了。”
田宏義同情地瞅了他一眼，道：“你說，巴夫曼啥時候會出來？”
“不知道，但……氣息確實不一樣了。”肖琛瞇起了眼，緩緩開口，“他的異能被保留，營帳內除了血腥味，還有機械的味道……唔，t病毒也有，看來這雪水沒浪費。”
田宏義似懂非懂，他才剛要開口說什么，才發現不知何時，愛達紗的雙生子肩并肩得站在他和肖琛身側，如出一轍的小臉、短發、眉目讓他恍惚了一下，只覺得完全辨不出真假。
他們的視線盯著封閉的營帳，灼熱得似是要將那兒燒出一個洞來，半晌后，夏娃軟糯的聲音十分無害地傳來：“艾麗絲？”
“嗯，艾麗絲。”亞當平靜地說道，“很強的氣勢。”
“能被殺死嗎？”夏娃綻開微笑，看上去很是甜美，“隊長……很喜歡……艾麗絲？”
“嗯……”亞當可有可無地應了句。
雙生子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可不知為何，肖琛和田宏義對視了一眼，齊齊打了個寒顫。
營帳內，云默看著泡在雪水中的初代“半機械體”巴夫曼，在他昏迷的這刻垂眸打量了許久，隨后伸出手捏了捏他剛剛拼接上班的半邊身子，說道：“星際歷時的初代成品？你還加了點兒液態金屬？”
“嗯。”艾麗絲回道，“弄個成品試探下規則而已，在底線上慢慢篡改，就是一股不小的能力。”
“他還沒契合完整。”艾麗絲蹙眉道，“體質太差，放在星際時代就是個末端的f級，連機甲的邊際都夠不上。”
“這樣的身體，遲早撐不起負荷。”云默的表情也稱不上好看，“消耗、損傷、沉疴，運氣好點，能讓他活夠十年。”
“難道你要讓他躺一輩子？躺一年、兩年或者三年，然后他因為忍受不了而自殺？”艾麗絲笑道，“巴夫曼這個人，比任何人都想要站起來，哪怕，生命只剩下一年。”
“他想上戰場，想擁抱自己的妻女。”艾麗絲環住云默的脖子，說道，“你和他位置互換，你確定不會做出類似的選擇。”
“我明白了。”云默淡淡地開口，“如果他拒絕，想來你不會強迫。”
“那可不一定。”艾麗絲笑道，“我跟你不一樣，無論他答應與否，他都是小白鼠。我不會像你，會給予他拒絕的機會。”
不要指望智腦多余的感情，他們忠于一人，也只會愛護一人。
“收斂些吧，愛納德。”云默嘆息著喊了“艾麗絲”的真名，無奈道，“既然以人類的身份活著，多少尊重一下我的族人。這算是……我對你的請求。”
艾麗絲無任何不快，只微笑道：“知道了……但，偶爾，也要讓他們滿足我的樂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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