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基地的港口區域,五艘排水量龐大的艦船拖著焦黑的海怪尸體駛入港灣.
因為懼怕海怪非人的修復力會發生"死而復生"的不可思議現象,海軍特意將怪物尸體浸泡在海水中度過了漫長的一夜,直到引來了一批為數不小的肉食者開始吞食變異烏賊的尸體,他們才終于確認海怪已經死透,并作出了相應的回收.
無奈海怪尸體太過巨大,而淺水區域的肉食者多為群居動物,雖然等級比較低,但架不住它們量多,于是做回收工作的海軍只能且戰且退,遂將原本只需一個鐘頭的工作拉長至四個小時,更要命的是,等到變異烏賊的尸體拖進海港時,已經少了三分之一的肉量.
"海神"的高層不以為然,認為只要尸體的標本運輸到基地便是種成功,可偏偏在這個時候,來自"榮光"的異能者隊長卻補上了一刀,直將高層的臉面甩在了地上踩得"啪啪"直響.
她說:"忘了告訴你們,變異獸的肉是可以食用的."
變異獸的肉是可以食用的……食用的……
食用的！
然后她又說:"給我留一半的肉量,運回‘榮光’后還能給小孩子加個餐."
"海神"的人由于對生化戰場缺乏系統的認知,且從未深入研究過由"榮光"輸往京都,再由京都輸往各個地區的資料,因此,即使是他們的研究人員也無法給出"變異獸的肉可以食用"的確切答案.
這是他們自大自傲的失職,仗著毗鄰海洋就認為占用了大量的食物資源,卻從來沒想過從末世爆發到現在.他們究竟放過了多少可利用的食物.
或許,曾有人提過這個問題,也做過同樣的設想,但自恃權威的高層怎會在意平民的意見和建議.
裸的打臉,自"榮光"來者入住"海神"之后,高層,研究部,醫務部幾乎沒有任何臉面立足,他們雖然心中忿忿,可不得不承認.他們確實尸位素餐,沒辦實事！
比拼戰略.軍事部老一輩根本無法做出如此大膽的設想;比拼實力,"海神"的那些三腳貓對上何梓矜也會被秒成渣;比拼知識,他們連可食用物資有些什么都不清楚;比拼技術.人家基地的應天揚分分鐘拿下控制室……
說白了,沒得比.不是他們太蠢,而是對手太強.
但,也就只有這樣的強者.才有資本嘲笑他們的愚蠢,諷刺他們的能力.貶低他們的建設.
沸騰的海洋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漸漸平息,濃重的烏云已然褪去,露出了天邊一抹煞白的微芒.大大小小的艦船相繼出動,一張張的金屬網撒入海中.捕起海戰后漂浮的魚群尸體,或是捕獲一些追著尸體而來的低階海獸.
食物的數量很快過了幾十噸,載著這一圈的肉食進入基地后.軍人們卻一反常態地并未將物品運入私庫,而是根據云默的吩咐遷往基地的大食堂.并挑揀出生機尚顯活躍的魚類給孩子加餐.
這一次,高層的飲食中未出現一絲肉沫星子,不少綠卡持有者皺著眉頭抱怨這是"豬食",但最后所有的聲息都淹沒在云默的冷眼中,再沒了半分抗議的勇氣.
粗魯地抹了把嘴,云默干掉了自己的食物,望著那幾只堪比刷過的餐具,不咸不淡地對著一眾苦相的高層說道:"味道很好,記得吃干凈,不然的話,晚飯就吃餿水吧,我想你們不會有意見."
肥頭大耳的各高層瞬間吃得更兇相了.
若是"榮光"的高層有幸見到對方這一幕,肯定會鄭重地拍了拍同僚的肩膀,給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語重心長地說道:"等你哪天被逼著灌了一桶餿水,你就明白這食物簡直是人間美味."
可現在,這批高層人員并不知道,他們只是萬分迫切地希望"榮光"來人趕緊回去,想拿多少食物他們也不在意,只求將"海神"還給他們,讓他們繼續做這地皮的土皇帝.
只可惜,有時候執念越深,往往更不能如愿.
譬如現在,魯革生和云默二人坐在空寂的會議室內,在漫長的沉默過后,老將軍終是沉不住氣,開口說道:"你給的建議,老頭子我考慮清楚了……我的答案是:可."
云默抬眼,第一次從嘴角露出了些微的,真誠的笑意.
"我們‘海神’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然等你們走后,它依舊會不斷地走下坡路."魯革生的指尖轉著茶杯,蒼老的臉龐隔著那絲絲裊裊的霧氣,滿是疲憊,"正如你所說的,遲早有一天,基地會變成私人產物,既然避免不了這個結局,還不如率先下手,推舉適合的領導人."
云默抿了口茶水,默然不語.
"但,云默……老頭子最后問你一句……"魯革生的手抓住了杯沿,嚴肅道,"為什么你不選擇自立為王,而選擇肖琛"
"你比他更適合,無論是頭腦,能力,還是智慧.就算你不是生化人,沒有像肖琛那樣漫長的壽命,可你的綜合能力有目共睹.但凡是跟你接觸過的人,只會認可你,而不是認可肖琛！"
"再說,若是你將肖琛推上了那個位置,在你.[,！]的能力干擾下,你就真的以為他能當一個合格的王者.他還是十五六歲的年紀,會嫉妒,會不滿,會懊惱,到時候,你確定是在成就他而不是毀了他"
一口氣說完想說的話,魯革生靜靜地嘆了口氣,對于這些潛力非常的后生晚輩,他不希望他們走上老一輩勾心斗角的老路,更不希望他們延續帝制的無能,因著私欲而陷人民于水火之中.
"老將軍,你說的我都想過."云默淡然地說道,"我既然做出了這個選擇,自然有我的理由.我確實想將肖琛推上去,但他還沒有成長到我理想的狀態,所以,暫且不提."
"異能者的強大有目共睹,高端的實力往往會讓凡人驚恐,更何況是像肖琛那樣的生化人.而我,從一開始就在給他鋪路."云默眉眼沉靜,看著杯中的茶葉開開合合,慢慢說道,"從他第一次在重華高校的后山表現出責任感時,我就覺得他是個好苗子,雖然蠢了點,但不是不可培養."
"我刻意支開了他一貫的搭檔田宏義,讓他跟著韓修宇打配合戰,就是為了讓他和未來的智者相互磨合;出任務基本帶上他,但更多的是將他和軍人放在一起,就是為了讓他修得一身正氣和傲骨;然后,我將狩獵任務交給了他,讓他用食物親近平民和孩子,如此一來,他在民眾間的聲望自然有所拔高,甚至在幾年之內必然超越高層."
"他是塊粗劣的玉石,只要我肯花工夫雕琢,就能夠刻成一位有情有義的鐵血大帝."云默的眼神一貫的冰冷,甚至毫無感情,"最重要的是,他是男人,而我是女人."
"我確實可以稱王,但‘女人’這個頭銜所要經受的質疑和推敲實在太多,無論現在的世界如何強調男女平等,我都不得不說依然是男尊女卑.而肖琛的性別,可以很好地避免初期時間內‘男人’不愿居于‘女人’之下的傲慢心理,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收服一批能人."
云默伸出手指敲打著桌面,繼續說道:"我的主要目的就是先歸攏合并,至于歸攏合并后究竟是聽肖琛的還是聽我的,我想你也清楚."
"讓肖琛成王,只是為了將更多的沖突聚集到明面上,如此,我才能做臺下的隱者,翻手云覆手雨,直到肖琛真正成長到理想的境界,直到我真的培養出適合的女性繼承者.雙王并立,相輔相成,如此,男女才能平等,而人族才能大興."
男女平等,人族大興……
魯革生的指尖微顫,幾乎握不住杯子的柄.
"至于你說的肖琛的心理問題,呵,這點你就放寬心,他不是個沒心眼的,但卻是個缺心眼的,不會對自己認可的同伴產生負面情緒.你也別覺得他稱兄道弟的行為不好,按照他的壽命,能稱兄道弟的時間最多也就百年,而百年之后,他終會變得鐵血."
"因為到了那個時候他會發現,傾注感情的人相繼死去,而世界永不停歇,他依舊存在.為了避免那樣的痛苦,他不會再輕易地傾注感情,但曾經經歷的美好依舊永存心底,所以,他也不至于太過冷漠無情."
"百年之后,人族需要那樣的肖琛,而他的能力,壽數,道德心和責任感,終會成為人民的信仰,而并非單純的大帝."
"沒有信仰的民族沒有底線……老將軍,華夏的現狀就是如此,什么也沒有,重度強調科學和實際,強調自我的價值和獲得的利益多少,你覺得這樣的現狀很好么"
另一端的魯革生是長久的沉默,而杯中的茶水一點點冷了下去.
"變革確實很麻煩,但,不得不為之."
"為了下一代,也為了人類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