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晚11點24分，華夏西南區域，“中山”軍事基地，醫務單位，婦產科。
“產婦真的只懷了五個月么？”接生的女醫師皺緊了眉頭詢問著孕婦的家屬，眉宇間滿是懷疑，“那么大的肚子，說是懷了九個月的巨嬰我都信，哪怕是雙胞胎也說得通。才五個月？你們唬人吧？”
“不，醫生，真只有五個月啊！我們也不知道怎么會變成這樣？可、可真沒法子了！”一旁的中年男子滿臉焦慮地望著慘叫著被推進病房的妻子，語氣中猶自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懼，“大晚上羊水破裂，胎兒動彈得很不正常，我婆娘整個肚子都腫了起來，我、我……”
“醫生，我和我婆娘一把年紀了才得個孩子，這怎么就攤上這種事兒！”男子急得滿頭冷汗，雙眼中一片赤紅，“前陣子還好好的，怎么才幾個晚上就這樣了？”
“啊——”
產房里頭突兀地傳出一陣凄厲的慘叫，伴隨著一陣手忙腳亂的雜音，男子身邊的女醫師當即沖了進去。
“怎么了？”
女醫師看著周圍那一片狼藉的景象，锃亮的手術刀剪刀被掃到了地上，被蠻力打翻的藥水比比皆是，而兩名男醫師無奈地使出渾身解數制住了手術臺上發瘋的孕婦，這才死死壓制住了她瀕死一般的掙扎。
“孕婦的肚子……胎動太激烈了！她大概是疼瘋了，所以發狂……啊！不要咬我啊你這女人！”
“快找點東西堵住她的嘴，她好像要自殺！
“看到了，孩子露頭了！大嫂子你用點力，快了，快出來了！”
快出來了？怎么會這么快？這進來才多久？
往常的孕婦不都要疼上大半夜的么？
“唔……”孕婦垂死般的痛呼從喉間溢出。女醫師一驚之下扭頭往手術臺上看去，卻不料正對上一雙絕望至極的眼睛。
從事婦產科主醫師那么多年，她還是第一次看見一位孕育著下一代的母親居然露出這樣死灰般的眼神。從以往到現在，產婦無論是承受著多大的痛苦。無一不是死挺著過來的。
因為，為了孩子的誕生，每一位母親都能爆發出巨大的潛力，哪怕刀山火海，也不能阻止她們將孩子帶來這個世界。
可是，這一位……是在求死么？
為什么……
“出來了！出來了！孩子出……”聲音突兀地停頓了下來，那名小護士原本洋溢著欣喜的笑容瞬間定格在那一秒，然后。她清秀的面龐慢慢地、慢慢地變得扭曲。
門外的中年男子早已按捺不住內心激動的情緒，一聽見自家孩子降生的消息，當即不管不顧地沖進了手術室，就連其余醫生的阻攔也沒能將他困住。
“啊！孩子，是個男孩還是女……”
男子興奮的聲音也在一瞬間靜止，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他望著手術臺上的女人孩子，忽然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手術室內的氣氛一下子跌倒了冰點，伴隨著孕婦越來越虛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一連串乳白色的蟲卵隨著一只渾身干癟的死胎滑出了產道……
剛成型的嬰兒尚沒有明顯的面部輪廓。可不知為何，所有人都從那張皺得皮包骨頭的臉上看見了極度痛苦的神情。十幾條長長的蠕蟲糾纏在死胎的頸項、肚子、臍帶……可勁兒地往它的皮肉中鉆來鉆去，似乎將它當成了棲息的子房。
而與此同時。大片乳白色的蟲卵開始劇烈地搏動起來，內中的東西“突突突”地頂著富有韌性的表皮，艱難地從裂開的縫隙中爬了出來……
“啊啊啊——”
這是“中山”基地內拉開巨變的第一聲尖叫，可卻像是牽動了整座高山的雪崩般，所有人都無法幸免于難。
同一時刻，在東部區域的“榮光”基地已然忙得不可開交，無數的醫師、異能者、軍人奔走穿梭在基地的每一個角落，上至富人區下至垃圾場，但凡有女人所在的區域都被地毯式地搜查了一遍。
原本只是作為備用資源的驗孕棒、驗孕紙被大量消耗。估計再過不了多久就會出現短缺的現狀。
“太糟糕了，這一檢查才發現數值居然又上漲了三百多個！”應天揚抓狂地撓著頭皮。眼眶下愈發濃重的青黑讓他的脾氣都暴躁了不少，“最可笑的是。這群女人都不知道自己懷孕了么？”
想到檢查后她們一個比一個吃驚的表情，應天揚皺成一團的眉頭就沒舒展過。
“換在誰身上都會受不了吧？”韓修宇疲累地捶了捶腰背，呼出的白氣在寒風中立刻被凍成了細碎的小冰屑，“為了排解生存壓力找個臨時伴侶，沒幾天后被檢查出來說‘女士，你已經妊娠三個月了’，要是對象是你，你受得了？”
“呵，那我是不是該慶幸我是個男人？”
韓修宇朝天翻了個白眼，嗤笑道：“男人也未必安全，今天檢查的那十幾對同性情侶……咳，從直腸處挖出一大排蟲卵什么的真是夠了！那些白癡居然以為自己只是便秘而已，真是讓人……”
“閉嘴！”應天揚臉色蒼白地扶著一側枯黃的小樹彎下了腰，憤憤地說道，“別說了，再說我揍你！給我五分鐘讓我盡情地吐一吐……嘔！嘔——”
掃了眼在一邊吐到昏天黑地的京都貴公子，韓修宇砸了下暈乎乎的腦袋，靜靜地站立在寒風最凌厲的空曠處，任由刀割般的風速刮醒他混沌的神智。好不容易等到喪尸的進化稍微緩了緩、基地能夠稍稍喘息一下，沒想到人類內部居然出了這檔子混事兒。
想到云默自聽說這事兒后就陰沉得能滴出水的小臉，韓修宇覺得她在必要時刻絕對會操刀子對準孕婦的肚子一個個剖過去……
這糟心的日子，怎么看都沒有盡頭。
“嘖，b超檢查出來就是這么個樣子？”云默翻檢著成堆黑白的片子，看了眼累得縮在墻角動彈不得的田宏義，扭頭對何梓矜說道，“十分之六七都是畸形兒，待產的孕婦經過檢測后發現羊水中的病毒含量比異能者都高不少。”
“嗯，而且，她們肚子里的‘孩子’，很排斥我的接近。”何梓矜喃喃地說道，“只要一接近，我的異能就會有失控的跡象，所以……抱歉，一個下午都沒能幫上忙。”
若是她“凈化”的威力能夠稍稍溫和一些，田宏義也不至于累成這副樣子。實在是“凈化”太過強勢，往往一接觸那些孕婦的肚子，都會抑制不住地想沖進去將里頭的肉團子全毀掉，嚇得她根本不敢涉足孕婦成堆的地方。
“你沒錯，何必道歉。盡力而為的事情，根本強求不得。”云默將黑白片子推到一邊，說道，“事實證明，凈化可以祛除病毒，但你的能力太霸道、也太不服你的管教，所以，現階段只能仗著田宏義了。”
“至少，他的木系異能尚且能保住那些孩子的一線生機。”云默抬手揉了揉何梓矜的頭發，囑咐道，“但，若是沒有你的凈化根除掉病毒，即使保住了生機也是白搭。”
基地內都是些基因普通的嬰兒，按那個病毒濃度來說，不過是重復安德洛斯培育“胎體生化人”的悲劇而已。在充滿病毒味的羊水中浸泡的味道，想想都讓她覺得難受。
胎兒的父母都不是經過病毒洗禮的異能者，在這樣的羊水環境中成長，如果真能成功誕生嬰兒，那么……這孩子如果不是怪物，那必然是具備了某種變異的天之驕子。
只可惜，在她看來，目前誕生畸形兒和怪物的概率遠遠高于其它。
“那現在該怎么辦？”何梓矜雙手擰在一起，焦慮不安，“據說，明天有一名孕婦要生了。萬一、萬一又是一只怪物……”
“就從明天的那位開刀。”云默拍了拍何梓矜的肩膀，嚴肅地說道，“既然產婦的死亡率最近達到了百分之百，那就沒什么顧慮了。左右是個死，為什么不去試一試。”
“可、可那些都是生命……孕婦、孩子……”
“能救一個是一個。”云默說道，“死一半總好過死全部，女人孩子一起死，這樣的代價太大了。”
失去生育的女人，失去后繼的子嗣，基地全是男人要來何用？若能留下二者之一，就是一種成功。
當然，她最希望的還是能將兩者都留下來，而不是每次都要做出這樣的選擇。
要是何梓矜能成功地凈化掉那些病毒，而田宏義的異能又能保住女人孩子的生機，那么，成活率必然會提高些許。不過，還是存在不少風險啊……
“對了，何梓矜。”云默忽然轉過了頭，直視著何梓矜黑白分明的大眼，手中的精神力微微凝起，將一絲絲扭動的黑色氣體圈禁在了里頭，“我突然很想知道，在你眼里的這些事物，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嚇——
何梓矜忽然后退了一步，她的視野穿過那一層水色的屏障望向內中掙扎不休的黑色氣體，剎那間失去了所有的血色：“這個……”
云默不語，靜靜地等著她的回答，總覺得扒開了那一層科學的偽飾，她可以遏制很多不必要的災難發生。
“云默，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想說……”
何梓矜抬起眼看著她，唇瓣一張一合，眼中泛著一抹悲哀：“這些黑氣，它們都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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