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暗色彌漫的走廊，有凄厲的咆哮聲從美方軍部地底傳來。美帝大兵列隊在前，艾麗絲在后，云默則牽著于燁跟隨著他們的腳步，經過重重合金大門的開合，來到軍部深處的異族囚禁室內。
所謂的囚禁室，其實是一個廣闊猶如足球場大小的實驗室。里面每五十平方安裝著一只特制的高壓電牢籠，用密集的電流封鎖住被活捉的異獸喪尸，將它們囚禁在這里，用饑餓折磨著，順帶從活體身上提取研究所需要的毛發、血液、指甲等物品。
當活人的血氣在室內迸發的那刻，饑餓上腦的異族狂暴地吼叫起來。它們的爪子狠狠排在高壓電網上，被電擊燒得血肉模糊。
于燁拽著云默的手微微一緊，到底是個三歲小兒，正面面對怪物時總是充滿了難掩的恐懼。他雖然在中部基地因為身世緣故而名聲不好，可在應天揚的照顧下還不至于接觸到最黑暗的末世面，以至于在陡然間看見真正的怪物，他連瞳孔都開始擴散。
駁雜的威壓在寬敞的場地上彌漫，于燁的兩排牙齒都開始打起寒顫。他緊緊拽住云默的手，力道之大，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
“害怕嗎？”云默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饒是在這等環境里，她沉穩如常，這在于燁眼里簡直是不可思議。
“你不怕嗎？”于燁反問道，他漆黑的瞳孔迫切地盯著云默，也不知想從她臉上瞧出什么端倪。
“沒什么好怕的，不過是些雜碎。”云默另一手拍了拍他的頭，命令道，“現在，把你的手放開。”
于燁的手隨著她的命令一松，小孩子面上有些委屈，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在質問她為何要放手。
“看著我。”云默對于燁說，“你會知道什么是雜碎。”
“開籠——”艾麗絲忽然說道。
為首的軍官沒有異議，這地方的高階體全是艾麗絲一手一個活捉來的，而這些困住異族的設備也是這位女領導人安裝配備的。對于美帝歷代的領導人，他只服艾麗絲，所以艾麗絲命令一下，他會毫無保留地信任。
哪怕，這位女領導人對他說“去死”……
警報！警報！173號電籠開啟！內有五階體喪尸！是否確定？
機械的電子音響起，在大兵摁下“yes”之后，那層密密麻麻交織的電網倏然消失。五階體喪尸猛地一愣，試探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身周，在發現確實失去了那一層桎梏后，幾乎興奮得炸起來。
久違的自由在向它招手，久違的生肉放在它面前。五階控尸者爆發出一聲凄厲的長嚎，秉承著柿子挑弱的捏的準則，竟是一下子朝人群中瞧著最瘦弱的云默撲過去。
“啊——”于燁驚叫一聲，渾身就像是石化一樣動彈不得。
他就站在云默身邊，而云默并沒有第一時間提供給他全方位的庇護。所以，于燁最直觀地感受到了來自五階體腥濃的殺氣和沉重的威壓，像是大海一般傾覆下來，似乎連最基本的逃跑都無能為力！
有個聲音在腦海中叫囂著“離開！離開這里！”，可他的身體像是灌滿了鋼筋水泥，沉重地爬不起來。手腳已經麻木，臉色變得慘白，于燁盯著那張在眼前越放越大的面孔，血液陡然間變得冰冷非常。
要死了嗎？
心臟似乎驟停，但在血液深處，似乎彌漫起了一陣興奮的顫栗感。那是一種酥麻的癢意，他仿佛能夠看見飛濺的鮮血和破碎的肢體，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在腦海中放大，突然間他失卻了懼意，甚至有些隱秘地期待起來。
即使，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控尸者倏忽而至，可正在這一刻，云默猛地抬手一把襲出，快準狠地扣住了對方的脖頸，五指猛地一緊，竟是直接捏爆了喪尸的喉管，剎那間黑血和碎肉橫飛了一地！
從五階體出現到死亡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云默的秒殺卻深深鏤刻在眾人的腦海。
什么叫做秒殺？這就是！一爪子碾碎了怪物，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
那可是五階體啊！名副其實的五階體！他們磨了它一個月也沒能死成的五階體！居然就這樣輕輕松松地被一爪子捏死，就像是碾碎一只螻蟻一樣簡單。該說，不愧是和艾麗絲齊名的強者么？
美帝大兵沉默起來，眼神在艾麗絲和云默身上掃過，原本的忌憚和戒備正在漸漸消散。美國是個實力至上的國家，一切都靠實力說話。云默既然確實有著和艾麗絲并肩的資格，他們必然會像尊重強者一樣尊重她。
現場突然變得鴉雀無聲，不僅僅是人類，就連怪物也識相地沒有炸開聲音。它們忽然學乖了，在見到云默露出的那一手后，心頭的不安越發高漲。
于燁一眨不眨地盯著金屬地板上流淌的血液，他伸出小手抹去臉蛋的黏膩，揚起頭呆呆地看著云默，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言語。
看著我，你會知道什么是雜碎。
那么平靜的語氣，那么自信的人格，那么強悍的實力。雜碎就是雜碎，人類才是至高的強者，是不是只要自己變成異能者，有朝一日也會像元帥姐姐一樣強大無匹！
于燁眼眶中像是燃燒起了一團暗火，他扯開嘴角，笑得燦爛而放肆：“姐姐，姐姐啊！”
他拉住云默的手搖晃著，絲毫不顧她手上的碎肉和血腥，天真的聲音中帶出孩童最本質的殘忍：“我也想，我也想像你這樣，殺了它們！”
興奮的殺意隨著他激動的情緒慢慢傳來，云默的精神力很容易捕捉到孩子的變化，在這個性格和情緒轉變的關鍵時刻，她知道自己需要給他下第一個暗示了。
“于燁。”云默的聲音沉靜非常，像是一口鐘，敲散了于燁有些不正常的心緒，“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
她俯視著她，漆黑的眼瞳毫無情緒：“絕對不可以因為自己的私欲，殺害人類。除非對方危及你的姓名，你可以宰了他；除非對方使你感到不快，你可以教訓他。”
“如果被我發現你因為個人興趣而做出傷害無辜之人的事情，我會親手殺了你！”
瞬間，詭異的興奮感從腦海深處褪去，于燁恍若清醒般怔怔地看著云默，木木地點了點頭：“好……好……”
“乖孩子。”云默平靜地夸獎道，抬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
隨后，她轉過頭看向艾麗絲，詢問道：“你這里可有低階喪尸體？”
“你是說最低級的？”艾麗絲有些苦惱，“變異四年了，我這兒最低階的也只有爬行者，剩下的可都是四階五階的玩意兒。如果你真需要，我記得我上次在亞馬遜邊境搬來了一株植物，殺人藤。”
“但，那也是二階……”艾麗絲聳肩，無奈道，“你想要給這孩子一塊踏腳石是吧？很明顯我這兒的怪物并不適合他，或者說，美洲這地方的怪物都不適合孩子的異能開發。”
“連亞馬遜的兔子都變異到五階了，就算是摳出一只行軍蟻，也有三階左右……”
“那算了。”云默慢慢說道，隨后手指微微牽引著，從一名美國大兵的皮靴中摸出一柄三十厘米的冷鋼匕首，轉而遞到了于燁手中。
三十厘米的冷鋼匕首，對于小孩子來講還是嫌大了不少。于燁的小手勉強握住匕首的把柄，他的目光緊緊膠著在匕首上，似乎被這種冷酷的光芒所吸引。
“啊……”喉間發出一聲短促的音節，于燁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輕輕摩挲起匕首來。
云默牽著他走到死去的五階體面前，抬腳踢了踢地上血淋淋的腦袋，對著于燁說道：“現在，拿起你的匕首，把這個頭顱給我割開。”
“割開……”
“不要嫌臟，不要害怕，最骯臟的東西往往孕育著漂亮的石頭。”云默說道，“最漂亮的東西卻并不一定是最干凈的。”
“不要太過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
于燁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懵懵懂懂地拿著匕首接近五階體的頭顱，哆哆嗦嗦地舉起來，朝著這個堅硬的腦顱重重刺下！
力氣太小，僅僅擦破了喪尸腦顱的皮而已，連塊肉也沒切下。但是，比起同齡的孩子，于燁的表現簡直出人意料。
三歲的小豆丁而已，能面對五階體的殺氣而不暈過去，能面對五階體的腦顱而不恐懼。這等反應，顯然是杰出到極點。
云默雖然沒有明說，可她確實是將于燁看在了眼里，也記在了心里。這樣的心性，或許成不了仁善之主，但絕對能在未來當上梟雄。三歲看到老，她不求他做個頂頂好的人，但希望這孩子能夠撥亂反正，別走上他生父的老路。
“很不錯的孩子。”艾麗絲簡單評價道，用兩個人可以聽見的音量小聲說，“或許，你也可以將他列為機甲戰士的人選。”
“暫時不。”云默道，“現在，只需要景歌一個人就足夠了。”
“哦？”
“于燁可以成為梟雄，但我并不希望他的風頭蓋過景歌。”云默明確地點評道，“這孩子年紀雖小，但行事隱約可見極端，日后也會有偏激的地方。這是他的天性，我改不了。”
“但景歌卻不一樣，景歌的人格是健全的，性子也算溫和好強，并且他穩重。”云默繼續道，“這樣的性子倒是和于燁為互補，但這倆孩子似乎不合。”
“不合……”艾麗絲笑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吧，你在星際廢墟中把我接出來的時候，我們也有過一段磨合期，最后還不是成了至交。”
回憶以往，云默面色溫和了很多：“說的也是。”
“咔嚓……”
尖利的冷鋼匕首終于將五階體的腦顱切開了一道口子，黏膩的黑血飛濺在于燁的臉上，而喪尸破殼的地方露出內中一點斑駁的色彩。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閃爍著光芒，耀眼而奪目。
于燁像是被蠱惑一樣將細小的手指探進去，從血肉模糊處摸出了一枚紐扣大小的晶核。它通體閃爍著暗金色的光輝，看上去漂亮非常。
“這是什么？”于燁喃喃念叨著，聲音中有著發現寶藏一樣的興奮，“好漂亮！姐姐，它好漂亮！”
“嗯，你的第一個禮物。”云默從他手中接過這枚晶核，手中突然騰起一縷火焰，微弱的金屬性元素在空氣中沸騰，漸漸在火焰的灼燒下凝成一條銀色的鏈子。
鏈子的兩端融化在晶核之上，被雕琢成薔薇的模子，它將晶核鑲嵌起來，牢牢穩固在最中央。水汽陡然升起，將鏈子的溫度降到最低，云默攤開掌心變魔術一樣將鏈子晃到于燁面前，說道：“送給你。”
從頭罩下，銀色的鏈子襯著暗金色的晶核，看上去很是華麗。它被掛在一個三歲小兒的脖子上，散發出淡淡的光輝。
“謝謝……”這是他收到的，第一個禮物。
意義非凡。
第二日正午，已經到了云景歌蘇醒的時間。云默和艾麗絲早早守候在水箱前，等待著一尾人魚的蘇醒。
“他的機甲契合度很高，能達到百分之九十。”艾麗絲贊嘆道，“我相信，他大概是當今世界最適合當機甲戰士的天才了。”
“若是要論契合度，可能他比不上韓修宇和應天揚。”云默說道，“他倆的精神力很強，可能肉體排異性大，但這并不構成太大的威脅。”
“只是，暫時只需要景歌一個就可以了……太多的機甲戰士，容易打破平衡。”就像是全世界的生化人也不能太多一樣。
水箱中的人魚微微擺動著尾巴，他舒展起身體，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一副將開不開的模樣。
心跳慢慢增速，體溫漸漸攀升，血液流動的速度加快，而大腦皮層的興奮度也逐漸燃燒起來。
云景歌睜開眼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笑盈盈的艾麗絲，這女人微笑著伸出手，然后……將他的腦袋整個兒按入了冰冷的海水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