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李世民在宮女的侍奉下穿上朝服,用了早膳,他在王珪的陪同下去往太極殿,此時已是十月中旬,空氣略帶著一絲寒意,李世民剛步出甘露殿,身體便不由自主縮了縮,望著院子中一地的落葉,李世民忽然感慨道:“大唐的冬天又要來了嗎?”
此時的太極殿寂靜地如同冬夜,大臣們今天到的都很早,不同與往日,他們并沒有像以前那樣相互打著寒暄,打趣著哪個官員又取了一方小妾,那個官員又犯了錯事,而是保持相同的嚴肅的臉孔,不斷用眼神交流著,因為他們明白,今天的朝會將決定一個皇子的命運,涉及到皇上的家事,這是萬萬開不得玩笑的。
長孫無忌左右打量了一下,瞥了眼四個表情各異的皇子,李承乾是喜憂參半,李恪則是沉靜如水,而李泰和李佑的表情都帶一些幸災樂禍,只是李佑表現的更加明顯一些,長孫無忌知道李佑和李愔在麗春院的沖突,而李佑又是個小雞肚腸的人,自是樂于見到李愔倒霉,想到這,他不由輕蔑的笑了一下,李佑的生母陰妃本就是個尖酸刻薄的人,她**出來的兒子又能好到哪去!
就在眾臣各懷心思的時候,李世民走進了太極殿,步伐沉重,不緩不急,他坐上龍椅,并沒有急著開口,因為他明白有些人比他急。
“皇上,六皇子李愔涉嫌弒君篡位,罪大惡極,請皇上下令立刻緝拿六皇子,囚禁于宗正寺!”
說話的人是光祿大夫張亮,也算是秦府的老臣,武德元年的時候他隨徐世績,也就是后來的李世績投奔李世民,玄武門之變的時候,李世民曾派遣他到山東召集豪杰以備不測,是李世民的心腹大臣,但李世民繼位以后,張亮自卑于自己務農出身,一直想找個靠山,而就在這時,魏王李泰向他伸出了橄欖枝。
李世民心生不悅,他最忌諱的就是秦府老臣參與皇子之間的爭斗,一些聰明的老臣看出了這點,從來都不去理會幾個皇子的拉攏,所以李承乾,魏王和李恪身邊基本上都是那些靠著祖上功勛,吃喝玩樂的貴族子弟,這群人不知天高地厚,也沒有什么大本事,再怎么鬧那也是小孩子過家家,但是一些握著實權老臣和他們摻合在一起就不能同日而語了。
李世民的不悅但并沒有表現出來,多年的權謀爭斗早就讓他磨練出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領,他道:“僅憑一個暗衛的供詞和一個煙塵女子就定下一個皇子謀逆之罪,是不是太過兒戲了,若是這樣,朝堂上還不人人自危!”
“皇上,一個暗衛的供詞雖不足以定下六皇子弒君篡位,但民諺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六皇子沒有這個心倒罷了,若是六皇子真有此等**之心,待他羽翼豐滿已為時晚矣,為防不測,皇上就算不能定他謀逆之罪,也當將六皇子流放三千里,貶為庶民!”
“臣等和張大人的意見一致!”張亮的話一落,又有六個官員站了出來,個個都是紅袍五品以上的官員。
李世民笑著看向長孫無忌和房玄齡,“你們也都是這個意思嗎?”
“皇上,臣不敢茍同,六皇子以前雖是頑劣,但卻極是孝順,怎會有弒父之心,而且老臣懷疑六皇子也是被常氏陷害,如果真的把六皇子殺了或是流放三千里,那就是真的中了常氏的奸計,讓仇人笑,親人哭啊!”李世民已經和長孫無忌談過,現在李世民看向他,那是讓他出來說話了。
“皇上,長孫大人說的正是臣等要說的!”長孫無忌之后,房玄齡,諸遂良,岑文本,崔紹,四個紫袍大臣同聲說道。
看到這,再笨的人都明白這是李世民的意思了,一個個緊跟著附和起來,李泰的表情如同刷了一層青漆,自己費盡心機到處聯系大臣,沒想到卻是竹籃打水一場,一種強烈挫敗感在他心中升起,李愔沒有回來的時候,李世民最喜歡的可是他呀,強烈的憤怒漸漸摧毀了他的理智,否則以前聰明如他明白這個時候應該放棄了,“父皇,長孫大人的話雖然有道理,但是李愔若是真的與常氏勾結,豈不是在我大唐埋下了一個隱患,兒臣聞為人君者當未雨綢繆,父皇是一代明君更應該懂得這個道理!”
“李泰你放肆,你怎敢對父皇出言不遜,你想說父皇是個昏君嗎?”李承乾指著李泰喝道。
“皇上,老臣有話說!”這時,一直沉默的魏征站了出來,“皇上,長孫大人說的話有道理,張大人和四皇子說的話也有道理,臣以為,對六皇子要懲處,否則不能安定人心,但不能懲處過重,這樣勢必以后人人自危!”
李世民點了點頭,這件事情他故意沒有找魏征商榷,因為他知道魏征不會偏向任何一方,說的是公道話,折中以后正對自己的決定有利,失望地望了眼李泰,李世民道:“魏征的話有道理,這樣吧,今日起改封李愔蜀王,轉益州都督,三日內赴任,不得皇命,不得回京!眾位愛卿覺得如何!”
“皇上圣明!”長孫無忌和李世民雙簧演到底,立刻高聲呼道。
“皇上圣明!”
這個結果對李泰來說也可以接受,畢竟把李愔追逐出了長安,他就淡出了權利的心中。
李愔的事情解決了,李世民示意了一下王珪,以前他對李泰是百般寵愛,讓李泰有了一種可以取代李承乾就能登上皇位的錯覺,他現在必須警告一下這個兒子。
“蜀王李恪,克己明德,勤修政務,品德賢良,即日起改封雍州牧,燕王李佑改封齊王,授齊州都督,擇日赴任!”王珪手執冊數朗聲念道。
“謝父皇隆恩!”李恪大喜,雍州牧就是京兆伊,相當于首都的最高行政長官,以前李世民也曾擔任過這個職位,如今把這個重任交給李恪,不只是器重李恪,也是為了給李承乾和魏王一個下馬威,明著靠訴他們,我給的,你們才能要,我不給,你們不能去搶。
得之東隅,失之桑榆,李泰的心里是五味雜陳,李承乾心里更不是滋味,以前向著他的長孫無忌和房玄齡這回都沒有按照他的話去彈劾李愔,而李世民也沒有追究他把藝妓送進宮的事,這讓他越加莫名其妙,他不知道的是李世民和二個人早已達成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