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蒲城縣,縣學前。
今年天涼的早。才初秋八月,就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秋雨,是一場比一場涼,逼得人不得不把薄襖提前穿了出來,煞是惱人。
這一場連綿的秋雨,可是愁懷了即將赴省城趕考的秀才們——這天涼下來,貢院難捱不說,一不小心就會風邪入體病倒也暫且不說,這一路又是風又是雨泥濘不堪的,道路該有多難行!
不得已,縣學的學正又將出發的日期提前了三天。
“吁……”
人停下牛車,從懷中掏出一方素帕子擦了一下被雨水打濕的小臉,方才跳下車轅,拉了一把車簾子,脆聲笑道:“清元哥,咱們到了!”
她說話之間,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從牛車中鉆了出來。少年人眉清目正,穿一身青色的書生袍子,十分的斯文俊秀。他看到因架車坐在車轅上難免沾了風雨的人,神色間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慌亂。
不待他說什么,人連忙遞給了他一方斗笠,仰面笑道:“清元哥,你矮些。”
少年應聲彎腰,人踮腳將斗笠給少年戴在頭上正了正,又麻利地系好了帶結,退后幾步看了看,露出一排玉白整齊的小米牙,笑道:“好了!”
“花妹妹,我自己來就好了。”少年人尷尬地笑道:“你趕車趕了一路,該是辛苦了吧?”
“趕個車而已,哪能算的上辛苦?”人脆聲笑道:“而且,若不是清元哥這一去是趕考,我只怕這風雨累的清元哥病下耽誤了大事,我才不會讓清元哥在車里安坐呢。清元哥若是覺得不好意思,待清元哥考完歸來,就由清元哥趕車就是了!到時候啊,清元哥別嫌累不肯干!”
少年人僅此一說也是釋懷,忙道:“就這么說定了。花妹妹,以后都是我來趕車!”
“那肯定要麻煩你!”
韓清元內心微微震驚,目光掃向那普通老粗布的褡褳,忙對人道:“花妹妹,不用你銀子!臨行時,娘親已經為我備下了足夠的銀兩花用,真不用你再添!”
說著要將那不起眼的褡褳往人懷中推回去,心中不免想道,這些銀子,怕是她辛辛苦苦攢下的嫁妝吧……韓清元俊秀的少年面龐不由紅了起來,眼中疑似有了莫名水霧凝聚。
人鼓起面頰瞪了韓清元一眼,脆聲道:“哪個說一定要讓清元哥你大手大腳用掉了!這多備些錢,不是以防萬一嗎?若是用不到花不完的,回頭自然要還給我的!我辛辛苦苦種花得的銀錢,怎么是給你浪費下的!”
說著將褡褳往小奎伙計懷中一攘,對他道:“收好了!小奎哥你記得,該花的才花,不該花的,一定給我省著!回來我請你吃好吃的!”
小奎伙計連忙將褡褳抓緊,先是習慣性地哈腰,而后又直起身拍了拍胸膛,道:“花小娘子且放心,我小奎一定將韓小相公給伺候的妥妥當當的,銀錢絕對用在該用的地兒!”
“我信小奎哥。”
人這才又燦爛一笑,轉身對略顯尷尬僵硬的韓清元,不讓他再多說,便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推了韓清元一把,將他推得后退半步,催促道:“清元哥,你看這時辰差不多了,你帶著小奎哥趕緊過去吧,我瞧著學正在點人了!”
韓清元聞言扭頭看向縣學門口,果然看見那里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且學正也出來了,正被一群人圍著寒暄,于是連忙收起別樣的心神,拜別過杜家樓。
待到同人拱手時候,他又不免開口說道:“花妹妹,家里就拜托你了。”
“恩,有我呢。我們等你回來啊!”人仰面而笑,露出一口白玉銀牙,眉眼都是彎彎的。
這樣的笑容純真而炙熱,一下子烙在了韓清元的心中,將他的那顆年輕的心燙的分外溫暖。沖動間,他握住了人的小而的雙手,道:“花妹妹,等我回來。”
“嗯!”人微瞇著眼睛,用力點點頭,而后才道:“清元哥,你趕緊過去吧,別遲了。”
韓清元這才松開手,大踏步地往縣學門口走過去了。小奎伙計也匆匆別過自家的東家和人,背著包袱提著箱子緊緊跟在韓清元后面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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