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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想到十字旅團在六千年前就已經存在,一個這樣龐大的組織若是沒有得到當權者的允許的話,怎么可能存在得那么久?而且想起當初兩位實力絕不普通的精靈族隱修者并沒有出現在十字之城以至于他們針對于十字旅團的種種行動都沒有得到這兩位的阻礙,洛維安心想十字旅團中或許不是像他所想象的那么組織緊密紀律嚴明。…頂點小說,
哈林依舊是初次見面時所著的那身黑衣和黑色紗巾,只露出了一頭青金色的長發和低垂的深紫色眼眸。列高羅依舊是簡單的獵裝,背后的長弓和一副阻隔視力的眼罩。
“各位久等了,請各位先行休息片刻。待至天明,陛下會親自接見各位。”哈林沖著眾人輕輕行了一個人類的禮節,然后轉身向諸位做出了邀請的手勢。
偌大的一片園林似乎除了這一眾人和穿行在林間的鳥兒以外,再無任何生機。站在這里,懸浮于空中的圣地邊緣被狐尾松的樹梢所遮掩,看不到對準天邊的視平線,似乎他們仍舊地處于廣闊的平原之上。
一切太過于寂靜,甚至幾百米的沿途未見一名身著皇家騎士團鎧甲的護衛,也未在視線盡頭看到壯麗輝煌的宮殿,好似兩名充斥著自然氣息的精靈正在將他們帶往黑暗森林的深處。跟在寂然無聲的哈林列高羅身后,幾位隨從甚至手已經放在了劍柄上。洛維安精神感知向外盡可能地輻散,但是除了看不到盡頭的林地之外,仍舊沒有一絲值得懷疑的地方。
單調的鳥鳴聲令弗朗西斯終于忍不住開口質問之前。哈林忽然閃身站在了眾人身邊,伸手在面前一抹——
一切懷疑都變為了驚異。空間魔法的白光閃爍之后,一片并不高大但是極為精致的殿宇呈現在眾人眼前的空間之門另一側。
鉑金色的框架。用以瑪瑙拉絲的彩窗,青金色的磚瓦——在透露出異國風光的同時,也將人沉浸在美麗虛幻的浮華之中。朦朧間,那與周圍自然景觀相映成趣的空間似乎并非由人所創造,而是創世者親自手持鑿鉆雕琢而成的景致。
這又與洛維安第一次所見的圣地截然不同,從一開始就已經這樣,似乎這片空間——
“請問!”洛維安心中一動,向一旁引向其他諸位哈林,“哈林閣下。光之圣地,是不是用數層空間的折疊來以擴大圣城的面積呢?”
盡管看不到她的臉頰,但那雙湛紫色的眼眸卻透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意。
“作為曾經以侵略者踏入這片土地的人啊,你難道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么?”
洛維安啞然,著實他忘記了自己曾經親率舊部攻上圣地,在亂戰中拼死救走了斯烏和奧爾卡兩人。
那一戰同時也將黑暗軍團的力量折損大半,第一次衛圣戰爭的局勢也就此逆轉。想到這里,洛維安心中五味雜陳,看著輝煌壯麗絲毫沒有沾染戰火煙塵的圣地。他不知是應該懷戀過去而感懷傷時還是喟嘆于此刻已經風光不再的魔族文明呢?六千年前,大陸唯一的皇者天葬花大帝自投亂序空間中隕落之后,史無前例的爭奪大陸霸權的戰爭開始了,那一場號稱是驚動了神明的戰爭終究以魔皇為首的暗之極陣營全面失敗告終。而作為令生靈涂炭的懲罰,魔族全族被封禁在了埃德爾斯坦高原雪地之上,世世代代為那場無謂勝敗的戰爭贖罪。
傳說中。屬于魔皇的也有一座暗之圣城,不過早已在那場戰爭中隨著魔皇的隕落而煙消云散。從此只能從字里行間的嘆息中想象著曾經屬于魔族的輝煌了。
弗朗西斯率先帶領著部下踏進了空間之門,洛維安身后的兩名血月裔的族人望了望洛維安的背影后無聲地踏入。而直到最后再無一人的時候,他才望著沉默的哈林和列高羅的側影走入了空間之門。
“果然啊。”
同他猜想的一般,這扇空間之門將他送入了與弗朗西斯他們不同的另一片空間。
雙腳踏住穩定的地面之時,洛維安已經發現自己身處一座大殿之中。大殿裝潢富麗堂皇,奢華高雅,四處都是琥珀鑲嵌的墻磚和黃金熔鑄而成的水晶吊燈。地面是頂級的里恩天鵝絨地毯,踏上去如同踩在云朵中一般柔軟舒適。
但是除此之外,大廳中空無一物,沒有應有的舞臺和桌椅,在視野的一邊,只有一架嶄新的黑色鋼琴。
“是一個局嗎?”手指輕輕碰了碰四周的空氣,空間波動的強度并不強,似乎只是一片臨時的空間,以他現在的力量,擊碎這片空間并不困難,可這恐怕不是設局者的意圖,更不是他自己的風格。
希納斯此次,又想知道自己心中何事呢?
輕盈的高音平緩地轉重,這一系列音符似乎只是單純的試音。但是當最后一道音符散去,異變驟現。
“轟轟!!——”
狂風吹散了水晶窗外的神圣天空,黑暗的龍卷幾乎是一瞬間就將這里奢華富麗的一切攪得粉碎。狂嘯的風暴將一切周圍的美好撕碎一空,洛維安駭異地注視著周圍,盡管狂風呼嘯,但是沒有一絲風、一片碎屑落在一塵不染的琴鍵和他的衣領上。
抬頭向天,他看到了一輪在黑暗中似乎在泣血的紅日,而在紅日的背景下,一道金藍色盤繞的嬌小人影站定在紅日之中,飄搖的似乎不是她本人,而是周圍搖搖欲墜的空間。
金發染血依舊垂落如鏡,安定祥和的水藍色眸子注視著前方,似乎永遠與戰斗無緣的嬌嫩小手旁,是飛舞的七朵金藍相交的紅蓮,無盡而虛幻的赤紅火焰旋繞在她的身旁,將似乎就要崩碎的世界牢牢地粘合與自己身上一般。
水藍色的深邃雙眸。如光之靈子般純潔的金發,絕美得只有造物者才能選定的容顏……洛維安心中巨震。他甚至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自己應當去做何事——
在那名小小的女孩對面。是一名年齡與他相仿的少年。銀發如絲,肌膚似雪,同樣是只有造物者才能夠選定的精致容貌和深邃若淵紫色雙眼。灰銀色交織的傳統云服,飄散在身后如披風般的華麗銀發,還有背后只有短短數米卻似是投影交疊于無數空間中的灰色銀翼。
“艾麗婭和……斯烏……”洛維安喃喃自語,這顯然是一段記憶,一段被刻印在圣地之中的那場皇者之戰的記憶——
手指不知為何動了起來,但是令他感到極度違和的是,他不由自主落下的曲調。卻是如此悠緩輕靈,充滿了對美好自然和生命的贊美。而在飄散四處,壓制了狂風呼嘯的舊時戰場中的曲子所襯托的卻是隕落了無數生命,將千萬個家庭毀于一旦的戰爭!
巨大的毫無來由的悲痛幾乎令他噴出一口鮮血,眼前白得刺眼的琴鍵也模糊了。只要他運轉起身體中熟悉的黑暗精氣,他就能夠掙脫這片記憶空間,但是正因為他的記憶中與這里缺失而又共鳴,正因為在如此的慘烈的戰場中他也曾經在這里爆出了同樣在抹殺生命的黑暗精氣——他沒有那么做。
舒緩的曲調在繼續,而天空中的戰斗正在醞釀著紅與黑的協奏曲。“叮叮咚咚——”
遠處未聞的方位出現了幾點清澈悅耳的弦聲。令他無法抑制地轉向沉重的曲意變得放松起來。
自開始以來,他指下的音符就以周圍夢境空間截然不同的環境而迸散著,本應是激昂悲壯的戰曲卻不知為何以如此輕盈緩慢的步調行進。天空是緋紅色的陰沉,似乎伸出手去就能夠觸碰到那滾燙的天之淚。灰色與紅色每一次發出的撕裂般的撞擊聲,都對應了一小段令人心曠神怡的輕音樂的**。
所謂反襯,也不過如此。
這段決定了他們每個人這一代的命運的戰斗。此刻以歷史的無情呈現在他們面前。無論如何,已經成為既定的歷史再無法更改。無論內心中是如何渴望著不同于命運的那另一條世界線就此折彎,但是歷史仍舊以干枯鋒利的直線劃傷了注視者的眼睛。
輕盈的樂曲。狂亂的戰場,兩者在矛盾到極致之時驟然變得和諧。并非是物極必反的原理,而是當戰斗激烈到極點時,人的內心變化已經無足輕重,所謂戰斗的結果也在交戰雙方的心中毫無意義,此刻他們所祈求的,不過只是“結束”二字而已。信念、堅持、榮耀、命運……曾經令自己在戰場上爆發出無窮戰斗力的一切,如今只希望隨著平緩而哀傷的低曲流向茫茫的別處。
但是曲調卻在洛維安稍稍明朗之時忽然轉向了急促——
——與之相對應,空中的戰斗卻行將告終。
他看到了很多當年沒有經歷過的一切,找到了很多過去細節問題的答案。他知道了為什么奧爾卡和斯烏的聯合體能夠對抗強大得曾經令他也心生絕望的艾麗婭,傳承千萬年,接受了大地之主命運羈絆的神獸被禁錮在了翼魔雙子的翅翼之后,而拼盡一切希望的戰斗、被壓迫至極限的力量在一開始便無所謂強弱。
而暫時封印神獸不令他將力量源源不斷地輸送給艾麗婭的翼魔雙子終究沒有在客場中堅持到最后一分——不過這也不再有必要了。
當代的紅蓮落神槍,過去的緋紅圣器烈焰紅蓮片片凋零,艾麗婭雙手抓著自己的胸口,竭力壓制著似乎將要炸開的胸腔。光潔的金發也已無序地灑落在自己的肩膀,紅中泛著金色的血跡斑斑點點地灑在了沾滿灰塵的臉頰,華麗的戰裙也已片片撕裂,撕裂的邊緣被淡金色的鮮血所浸透,順著裙角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在灰暗的方磚上騰起了一陣蒼白色的煙霧。
最后半片翅翼被當空斬落,翼魔雙子終究沒有支撐到最后一刻,從百米的高空中毫無緩沖地摔落在了地面,本應是輕巧的身體卻似乎是異常地沉重。在堅硬的地面上撞開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溫柔舒緩的音符隨著戰斗的結束驟然急快起來,洛維安不清楚這究竟是腦中下意識的行動還是有人擅自干涉了這片夢境空間。不過以他的實力,應該無人能夠在不驚動他的前提下做到第二點。任憑著自己的指尖以他所難以理解的行動規律躍動著。他盯著琴鍵上自己清晰的倒影,他所未知的一切正在他精神觸角的感知中逐漸鋪陳——
無法維持合體狀態的翼魔雙子在暗淡的灰芒中分離,承受了大部分攻擊的斯烏甚至已無清醒的意識,兩個魔族的云服卻異常的完整,幾乎看不到幾分撕裂。但是很快地,灰紅色的鮮血就滲透了厚厚的衣料,而且以令人膽顫的速度擴散著。
斯烏躺在奧爾卡的膝蓋上,瞳孔散大望著天空。奧爾卡還存著幾分最后的力氣,她用淡漠而再無波動的眼眸望了望踉踉蹌蹌地落在地面上的艾麗婭。伸手將斯烏的頭抱在了自己懷里。
七朵緋紅色的蓮花回到了艾麗婭的手中,在她身邊懸浮為了一桿纖細的紅色短槍。她此刻才從之前戰斗中的迷茫表情變為了絕然,她慢慢地一步一步朝著低頭緊緊閉著眼睛抱在一起的翼魔雙子,身邊的紅蓮落神槍的角度正在轉變。
——尖銳的高音如同突破音障時的巨響無限延伸,又似乎是小提琴的最高音在無限的琴弓摩擦中刮蹭著脆弱的耳膜。沒有了得體的音調,只有聽力范圍極限邊緣的足以令人發狂的高音——
——洛維安突然對即將發生的一切感到異常恐懼,這如同最開始時毫無理由的悲痛一般。他不知為何不想繼續將后續發生的一切早已定局的歷史填充如過去想要拋棄的記憶之中,但是毒品一般的病態執著令他無法收回延伸過去的精神觸角——
“啊。”
遙遠的聲音傳到了現世,虛幻稀薄。似乎輕輕碰觸就能將其化為碎片。
艾麗婭忽然停住了腳步,蹙起了姣好的眉毛。背后的遠處猛然傳來了隱約的破碎聲,空間的波動傳來,光之極微微苦笑了一下。呼出一口氣,她感覺到了那是神獸“源”終于掙脫的封印。
奧爾卡把自己的頭埋在斯烏的銀發中,默不作聲。雙眼緊閉,似乎依然化為兩尊石像。
“……怎么……”
也許是她捕捉到了什么異樣。但是終究沒有找到根源。
她又向前邁了半步。
“……我。”
水藍色的雙目慢慢地瞪圓了,紅蓮落神槍似是失去了靈魂一般“咣當”一聲落在了地面。少女有些僵硬地低下了自己的頭顱。看到了一串銹暗的冰冷鎖鏈不知何時穿透了自己的胸口。
心臟被精準地貫穿,她能夠感受到每一次它掙扎躍動時的無奈與傷痛。晶瑩剔透的淡金色的血珠從鎖鏈的尖端一滴滴地散了下去,女孩露出了一個難以言喻的微笑,然后哭了。
奧爾卡微微睜開了眼睛,有些茫然地注視著從艾麗婭背后一片黑色空間裂隙中穿出的暗淡鎖鏈,然后又閉上了眼睛。
女孩跪在粗糙的地磚上揉著眼睛無聲地哽咽,淚珠混在了沙塵中弄得她美麗的臉龐黯淡了幾分。背后掙扎而出的神獸仰天發出了一聲絕望憤怒的悲鳴,巨大的雙翼拼命地展開,朝著脆弱的女孩竭力飛來。
“艾麗婭!!——”
臉色愈發蒼白的少女雙手握住了鎖鏈的尖端,她背后的黑暗似乎是感覺到了什么,僵直的鎖鏈忽然繃緊,瞬間將輕盈嬌弱的少女拽倒在地。
——洛維安拼命抬起了雙手,死死地堵在了自己的耳朵上,身后夢境中的一切他不愿再聽——
“啊!——”鋒利的石子又劃破了暴露在外的幾片嬌嫩的肌膚,她發出了幾聲難忍的尖叫,但是她仍舊死死拽著洞穿自己心臟的鎖鏈,劃破了她手心的鋒利末端染上了一縷正金色的液滴,頓時,銹暗的鏈條忽然變得通透明亮起來,似乎某種純金色的東西同化了這條金屬,向著她背后空間裂隙中的那個東西蔓延過去。
金色毫不留情地穿透了空間裂縫,細小的空間裂縫之后發出了幾聲無法形容的怪響,大團的暗淡氣流涌出了尚未完全愈合的空間縫隙,隨后凝滯不動。
貫穿女孩心口的鎖鏈化為光的粒子消失了,神獸在狂風呼嘯中趕來,用寬闊的長翼托起了艾麗婭。
白光中,少女破碎的長裙重新回歸完好,甚至胸口的貫穿傷也復原如初,不消幾秒,女孩又恢復了曾經身為奧西利亞光之極的威嚴。
但是少女的生命也因為最后的一擊而走到了盡頭。她茫然地望著重歸清澈的夜空,慢慢地舉起手,想要抓住什么。看懂了她心思的神獸閉上眼睛,不忍再看,巨大的淚滴落在了女孩的身邊,濡濕了一大片土地。
也許已經失去最后自我意識的艾麗婭沖著天空伸出手去,但只是伸開了一半。
纖細的胳臂無力地摔了下來,悠遠的夜空似乎在極遠處同時迸發出了低沉而連綿不絕的哀鳴。分明是清澈的天空,卻在這一瞬間落下了稀稀落落的小雨。
奧爾卡抬起頭,雨滴落在了她的嘴角,味道是咸的。
挽歌和戰火的喧囂在遠處層層疊疊地響著,空間障壁的另一側響起了沉悶的轟鳴。終于有人走到了這一步,離圣地的核心只有一步之遙的位置。
洛維安頹然地松開雙手,手指再度在琴鍵上躍起了低沉急促的鏘音。他知道在另一邊,單槍匹馬穿透騎士團幾層敵陣,終于趕到這里的人是五百年前的自己。
他不知道現在自己改對自己的那時如何評價。
——“叮叮咚咚”——
急促的豎琴聲接過了洛維安的音調,痙攣的手指終于脫開了自己潛意識的束縛。他呆在了琴凳上,最后也沒有看到的那時的自己,他心中多少還有一點慶幸。
周圍的一切凝滯,隨后分辨率在迅速地下降,只有不遠處傳來的豎琴聲依舊清晰。但是同樣,那愈發急促的聲音似乎同樣失去了主人自己的控制,周圍的景致也在灰蒙蒙的歷史漩渦中迅速消失。
“離開這片夢境空間中了啊……”
他不知自己是否應該感謝這一空間的創造者,這一段過去的被動接受,或許并不是一件壞事。不然他絕不敢相信自己敢于自始至終憑借著自己的毅力看過這一段過去。
“啪!——”
這是琴弦斷裂的聲音,洛維安恍然一驚,在不和諧的斷弦聲中,周圍的灰霧瞬間波動了幾下,然后散去化為了清晰。
聲音停了,他發覺自己站在了一片林間的空地之中,清新的空氣令他的意識更清晰了的幾分。洛維安扭動了下僵硬的脖頸,發現自己面前并無所謂的鋼琴,酸痛的四肢表明自己已經保持這一站姿許久了。
“果然是夢境空間啊。”他苦笑了笑,然后看到了那撫著琴弦的的人時頓時一呆。
“是你?”
梅賽德斯穿著一身棱角分明的黑色西裝,淺金色的長發被緊緊束在腦后,還戴著一副無框的眼鏡。若是對她還有幾分熟悉的話,洛維安恐怕不會立刻認出這就是當代的黃金櫻花精靈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