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他們明白,若是洛維安也在此處落敗,那么真正純粹的絕望就會降臨。
劍鋒落下終止。
一張卡牌橫亙在他與血月至尊之間,背面飾以古老的篆文異形符箓,正面擋在他劍鋒之上的印著一個邊緣不甚規整的暗灰色長方體。
兩者相碰,沒有聲音。最多的,也只不過是空氣被蕩開時的細碎音符。
“秘卡?幻影?!”
“你既然知道我的存在,那么還要做出平等的戰斗這樣幼稚的伎倆,不就是等我前去在最關鍵的一剎那,打斷你內心的追求和狂熱,好讓我獲得這撥彈命運的快感么?”
空中另一道金色閃耀,第二張卡牌的輪廓也逐漸清晰。潔凈的正面寥寥四條直線劃出了兩個對頂的全等三角形,封閉的區域里用稚拙的畫風點上了些許黑點,仿佛那是一座正在向下落出砂粒的沙漏。
“時間秘卡!!”
無處不在卻帶著玩味之音的年輕人的聲音仍舊回蕩在周圍,洛維安在強烈的震蕩眩暈中自由下落了五十米,才清醒過來及時用翅翼頂住了逐步加速的下落。他勉強打起精神,理清了現在的情況。幻影出現,而且他的目的就在于阻止班.雷昂擊殺洛維安。
雖說是√長√風√文√學,ww↑w.cfw⊕x.ne▽t曾經的敵人,但是現今他卻出面救下他自己這個從來都捉摸不透的強大對手他不愿意去揣摩他的心思,那只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但他那以一張卡牌擋住班.雷昂的攻擊來看,他的實力仍舊像過去他所猜測的那樣。在反抗軍中首屈一指,是和弗里德.莫迪斯特、全盛時期的黃金櫻花王梅賽德斯實力不分伯仲的強大存在。
而這樣的實力。意味著超過了全盛時期的班.雷昂。而此刻的班.雷昂已經無法動用全力,而幻影的實力絲毫沒有退步的樣子
劍鋒下的卡牌緩緩飄回到空中的一點。身著華服,五官相貌永遠被掩蓋在鳥喙樣貌帽檐下的幻影伸出雙手,捏住了“金屬秘卡”和“時間秘卡”。
一道清晰的刻痕出現在了金屬秘卡之上,那是班.雷昂一擊下留下的痕跡。
旋即,無聲的微笑中,幻影猛然舉起了手持時間秘卡的右手,蒙蒙的淡淡霧氣轉瞬間覆蓋了整片戰場。
幾乎是人人帶傷的大地神殿騎士們面前的壓力驟然一松,站在自己前方的石化戰士們,手中的動作忽然緩慢。然后停止。周圍似乎什么力量都沒有摻雜的稀薄霧氣便是這奇異一幕的根源,旋即,更令他們驚嘆莫名的事情發生了。停止戰斗的重甲騎士和持盾扈從們竟然紛紛飄離了空中,向著再度打開的空間通道飛去。
這種飛行的原理同樣詭異莫測,并非被某種元素所推動,而是每個單位連鎖著他身邊的元素因子一起向上涌去。
千萬個破碎的和完整的士兵如雪花落下的逆向動作,紛紛揚揚地飄上天際消失。幻影左手握著鑲滿寶石的手杖,指向的方向從未因任何顫動偏離依舊保持著巨劍站下的班.雷昂。
終于,每一位南國士兵回到了應有的空間之中。在時間秘卡的逆向時間流作用下,這些穿越空間通道的沒有思想的戰士們回到了他們曾經的歸屬地。空間通道緩緩閉合,雨后別樣高遠的天空因為空間折痕的失去而變得異常的真實。染血的大地騎士們紛紛跪倒在地,向大地之主祈求自己愚蠢的原諒和痛悔片刻前的過失。
隨后。他們紛紛站著圍在尤利西斯二世的遺體旁邊,手撫心口,低聲誦詠著為死者安息祈福的歌謠。
空中。幻影手前的時間秘卡發出一聲低微的哀鳴,然后破碎化為一團無意義的霧氣隨風飄散。
“你……”
“時間秘卡又不是我自己煉化的卡牌。當然只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他帽檐下的眼睛注視著卡牌消失的地方,口氣在調侃中有幾分悵然若失。“其實,不過是我過去戰勝阿卡伊勒的戰利品罷了……一共只有兩張,第一張用在了那場戰斗中,第二張是在這里。你這次可以相信我一次,這是實話。我可是很少會做這樣的允諾呢。”
班.雷昂手中的劍鋒已經指向了他,論洛維安和幻影,他當然清楚誰才是最危險的敵人。
幻影看著空間通道徹底消失,他才淺淺呼出一口氣,放下了手杖,然后低頭看著懸在他們之下的洛維安。
“這是好奇啊,沒想到這一代的……是這個樣子呢。”
他說完這句令洛維安不知所以的話后,又將目光放在了班.雷昂身上,“現在可以開始了么?你我之間的戰斗,性質和剛才的戰斗一模一樣哦……既然終于逮到了這個機會,那么我就不吝惜自己的手杖再染鮮血嘍?”
又是死戰?
洛維安茫然地望著半空中一觸即發的戰斗,如果說剛才的戰斗是班.雷昂舍棄自己五級實力與自己平等的戰斗的話,那么現在發生的就是真正的傾盡全力的戰斗。幻影雖說實力強大,但是必殺班.雷昂也定然沒有把握。
后世的傳說和梅賽德斯的敘述曾經確認過一點,哪怕是在黑魔法師靜修室將其封印的那一曠世之戰,幻影也未曾動用過全力。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么幻影的個人實力恐怕已經高到了一個他不敢想象的高度。不過若是那樣的話,他為何從未在過去的正面戰場上肆無忌憚地擊潰他們呢?難道說這其中
“好了,表演結束。”
幻影夾雜在華麗紛飛的光之花瓣中的殺氣一掃而空,他完全不在乎地轉身背對著雷昂,虛無的目光遙望著西方的某處。然后用點綴著珠玉的靴子在空中一踏。
空間紛紛破碎,有如銀鏡落地時濺散開的清脆之音。
隨著空間偽相的剝離。一座并不龐大卻極盡奢華的金色輪廓逐漸從空間的扭曲折光中變得清晰。
白玉鋪陳的表面柔滑鮮活,金線與綠色的翡翠成為了船體最普通的雕飾。真正令奢華卻不庸俗的高雅之氣氤氳其上的。不是用無數奇珍異寶點綴其上的船舷、桅桿和椼架,而是這艘船體本身的優美絕倫和它主體所用的里恩金線紅木。用公斤來計價的名貴紅木竟然便是這艘船只的本體,這一艘華麗絕倫的飛行船,著實照應了幻影他華麗的外表和作風。
“歡迎大家參觀我的克里斯塔爾格維登水晶花園。”他站在船首,悠然自得地向著西方的空間伸開手臂,“希拉,想必你這種與死亡與尸體同枕共眠的女人,也會被這華麗的一幕吸引住吧?哦,那就是說。我剛才以殺死雷昂為由逼你出面真是浪費了呢!”
洛維安已經降落在地面上,現在的狀況,最好離空中的戰圈越遠越好。
“希拉……看來她,還在效忠黑魔法師啊。”
這又是一個沉重的議題希拉.奧雷薩,也許是過去的戰友中,他和其他魔族軍團長唯一之間有著“友誼”這一絲聯系的人族軍團長。而現在,道已不同,他們的路必定會在未來越距越遠。
地面蠕動起來。
“蠕動”這個詞的形容最不為過,因為在西邊的曠野。散碎泥濘的黃土草原突然液化一般涌動翻滾起來,不消片刻,便是隨風而來的一陣難以忍受的惡臭。
絲絲縷縷的灰色從液化的大地涌出,那是污濁的死亡元素。一陣陣負面情緒莫名地從心底涌出。地面上的每個人立刻緊守心防,這才讓這股精神力的逸散沒有破壞自己的理智。
旋即,泥濘的赭黑色地面鋪滿了一層慘白的礫石。遙遙看去。那些石塊似乎在翻滾的地面上顫動,但當它們緩緩地支撐著自己纖細脆弱的腿骨站起身時。他們才發現那實際上是數以十萬計的披著破爛鎧甲的骷髏。
雖說這種骷髏就算是簡單的士兵也能夠對付,但是面對著海一般不計其數的骷髏士兵和死亡帶來的恐懼時。就算是強悍的軍團也難以在數十倍與自己的敵人前連續數日與這些不吃不喝沒有疲勞的軍團取得傷亡不高的勝利。
更何況在枯骨的海洋中,也不僅僅是穿著破爛鎧甲手持銹暗長刀的普通骷髏士兵。更為高大魁梧全身裹在密不透風厚重鎧甲中的精銳死靈戰士也不在少數,他們的實力加上同樣巨大的數目,足以讓任何一支普通的軍隊膽寒。
而亡靈之海的所有者,卻充斥著純粹的生命的氣質。妖艷的紅色波浪卷發和暴露誘惑的緊窄皮質短袍,令這位年齡被定格在雙十之數的死靈君王妖異的魅力與她的實力一樣令人如癡如狂、不能自已。
紫黑色的火焰如蛇般纏綿在她黑鐵顏色的長杖之上,在有著足夠空間令自己囂張地釋放力量的時機,希拉自然不會選擇純正的五級力量的對撞。
“這可不是什么上策,幻影。”希拉淺笑道,“算上我和雷昂的實力,就算是強悍如你,也難逃今天的死局吧?”
“那我這樣做,豈不是更加愚蠢?就算是祭出兩張本源秘卡將雷昂斬殺于此,你也來不及出手救援吧?”幻影絲毫不懼地站在兩名五級強者之間,身下奢華亮麗的水晶花園釋放出華美的光元素,一次次地將周圍的亡靈元素蕩滌一空。
“看來你有底牌而來。”希拉臉色一寒,手中法杖緩緩抬起。而一直一言未發的班.雷昂也站在船首的另一側,重劍指向幻影的背后。
“你恐怕也有將我留在這里的方法吧。”幻影的聲音依舊似是帶著譏諷和嘲弄,但是剛剛過去的那個時間顆粒中,數十張卡牌的虛影在他周身一閃而逝,手杖的頂端閃爍出了一道道五彩斑斕的極光軌跡。
希拉冷笑一聲,信手將手中的法杖拋入虛空,白皙修長的手指隨意地疊在一起。然后溫言向身側的空氣中說道:
“二座,你可以出來審時度勢了。”
還有人?!
洛維安頓時一驚。如果真的有著第三名五級強者出現的話,那可能是誰?希拉稱呼為“二座”又指的是什么?
顯然這不是對一名軍團長的稱呼。但無疑那位隱藏中的強者擁有至少和他們平齊的力量。而奇特的稱謂,難道說是黑魔法師被封印之后,黑暗軍團再度進化出的一個怪物嗎?
僅僅是簡單的一句話,卻將世界背后深重的黑暗撕開了一個細細的裂縫,涌出的黑暗已經讓酒醉于光明的人窒息而死。
“這不可能……黑魔法師已經”
“真是可惜啊,布拉迪繆恩閣下。”希拉的聲音突兀地在他腦海中響起,而半空中的希拉仍舊一心一意地望向著身邊的虛空,“你也不再稱呼主人為‘指導者大人’了啊……可惜但我無權選擇,不是么?”
洛維安沒有用精神在腦海中構造出回話。他知道這樣希拉可以聽見,但是他所希望的是一個現在與過去不再有著關聯的自己。仇恨給人帶來力量的同時也摧毀了面向未來的希望。
空中卻沒有半點反應,希拉微笑的表情緩緩僵硬,就在她的氣質中流露出氣急敗壞之色時,她的表情驟然一僵。
她顯然同洛維安一樣,從腦海中聽到了什么。
“為什么……”她再度從空中抓住了自己的法杖,表情中帶了幾分偏執,“為什么身負神命的你們,也會被這凡俗的世界所干預!!”
幻影垂著自己的雙手。冷冷地望著不遠處的希拉,仿佛是一出庸俗而無聊的喜劇在他的面前草草收尾,既不令他感到趣意盎然,也沒有令他百無聊賴。
“你們……太弱了。雷昂。你是個只有少數情況下才能夠令我直視的對手……希拉呢,以前說不定,但是這一次。如果你不跑的話,我有九成把握殺了你。我與一個人的恩怨很少像你那樣糾葛如此之久這也算是。怪盜的怪癖吧?”
雷昂身后的空間顫動了一瞬,燃燒著極熱火焰的劍鋒已臨他的后頸。但是幻影卻印證了他的名字一般。班.雷昂的紉斗氣只燒融了一片空氣,然后吹散了虛幻的影子。
他似乎就是這樣消失一般,但在場的兩位五級強者卻緊緊繃住神經,仔細感受著空間中的絲微的波動痕跡。
然后幾乎是同時,兩位五級強者樸實無華的一擊再度轟出。希拉長長法杖的杖首瞬時由凝結的死靈元素化為了一道藍紫色的晶刃,而班.雷昂再度揮劍前去,兩人一同斬向了一片空曠的虛處。
幻影游刃有余地從空間的波紋中一躍而出,在急速的躍動間,他的背后拖著長長的一道虛影,扭曲的空間將光芒散射成了數種普通的原色,混合起來卻在藍色的天幕背景下變得奇異而如夢如幻。
一雙稀薄得幾乎看不到的灰色之翼連接在幻影的背后,帶著他如魚一般跳躍在空間的縫隙之間。
而另兩名五級強者同樣借助著空間之力一次次地跳躍著,班.雷昂因為已經消耗了太多力量根本堅持不住連續的空間跳躍,他只有等到幻影出現在自己身旁時才會專注精神揮出一劍。而希拉的攻擊完全洞穿了表面的攻擊,在外界看去時,希拉每一次法杖的前舉,雷昂每一次重劍的劈砍,戰器的末端都詭異地消失不見,只有當他們抽回時,才能看到輻射著極度熾熱的元素波動的能量將周圍的空間染上一層淡淡的黑暗和烈紅。
“翅膀?”洛維安站在地面,上空如同消失浮現不斷跳動的三人如此細節他應注意不到,但是幻影在全力跳躍時釋放出的淡淡魔族氣息他卻極為敏感,“這就是……奧爾卡說的翼魔血統?!”
“謹遵生命之主萬物依存之本意,召喚以秩序以律蒼生。秩序秘卡,現。”
躍動在空間之中的幻影清涼的聲音飄然而下,在他的話語結束之時,一道暗淡無光的卡牌出現在了他的手中。卡牌上,只有寥寥三筆畫出的一個等邊三角形。
“謹遵生命之主萬物輪回之定理,召喚以循環以續蒼生。循環秘卡,現。”
第二道聲音落下,緊追在幻影身后的希拉表情已然陰沉肅穆,速度再度加快幾分。而班.雷昂早已無法跟上兩人過快的空間跳躍,額頭已經見汗,手持重劍憑借著普通速度盡可能地出現在兩人身側。
第二張秘卡現世,幻影的氣息竟然一弱,似乎召喚他的本源秘卡也令他身負重壓。但這絲毫沒有影響他的速度,背后的翼魔之翼愈發凝實,希拉咬牙緊追,兩人之間距離愈發縮短。
“謹遵生命之主萬物平等之本義,召喚以平衡以定蒼生。平衡秘卡,現!”
幻影咬牙怒聲道,第三張秘卡終于現形。那是一張同樣無光的卡牌,一座小巧的天平被粗陋的筆跡描繪在了卡牌之上。
“這,這!不可能!!二座!!”
“對不起。我幫不了你。”
沙啞的女聲在虛無處響起,旋即化為了絕對的寂靜。希拉如面滅頂大敵,驚恐地厲嘯一聲,抽身遠遠地踏著空間的波浪竟然便欲逃走。
洛維安感受不到任何力量的波動,但是他驚訝地發現,在希拉身下蓄勢待發的十萬亡靈軍團,竟然無聲無息地化為煙氣滲入了地下消失。一切死亡元素竟然如同只有元素創世才能夠產生的元素轉換化為了金綠色的生命元素顆粒,紛紛落入了赭黑色的土壤之上。
無論是最普通的骷髏士兵,還是強悍的精銳亡靈戰士,不足十秒,便已然化為了土壤中濃郁的生命元素。蒼灰色的草原幾乎是瞬息時間久涌出了一層嫩綠鮮亮的新芽,而這一片綠色的海洋,正在以他們肉眼可辨的速度向周圍擴散著。
生命的氣息也掃清了他們內心的傷痛,伏在尤利西斯遺體上失聲痛哭的凱莉也抹去了眼淚,驚訝地望著這邊的蒼翠的茫茫曠野。
“你你這是什么東西?你怎么會有生命神座的氣息??!!”
“生命神座?”以洛維安的定力,他都不住地握緊雙拳,“他能召喚生命之主的神跡?”
反生命的死靈元素和死亡元素,就應該沉寂于死海,而非希拉這種本源為生命元素的生命所操控駕馭。這是生命根源處的與創世者的沖突與蔑視,而死靈法師無疑在生命的領域冒天下之大不韙。
幻影背后的翼魔雙翼已經凝實到近乎實體,華麗的披風和正裝之后,每一根羽毛的細節都纖毫畢現。優雅黑銀色翅翼迎風招展,安穩地將它的主人托在空中。
而幻影用力地深深呼吸著空氣,雙手捧在胸前。三張卡牌不知何時已經不見,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足他手掌大小的紅色楓葉。
“紅楓葉?”
“紅楓葉!”
“紅楓……”
幾乎每一位在場者都發出了茫然的驚嘆。
紅楓奧西利亞最神圣的樹木。原因很簡單,一切生命的根源,萬物始祖世界樹的本體,便是一株紅楓樹。
而僅僅是一片葉子,逸散的生命能量就足以違背元素物理定律而將之直接化為生命元素,就已經證明了這片楓葉的主人。
“你不用在抵抗了,希拉。”幻影喘息著冷笑道,“事已至此,你還有何話說?其實,那些你過去所做的瀆神之事的本質,不過是為了逃避有可能源自生命之主的神罰。你不過也是一個在命運中掙扎的可憐家伙罷了,無信仰者,我真心對你表示憐憫。”
旋即幻影溫柔地注視著手中這片紅得令人沉醉的小巧楓葉,深深地將她每一片葉面上的紋路與葉脈的位置銘刻于心,然后雙手前捧,讓紅楓葉順風飄向了希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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